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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世家宴(下)


  这站起身来的男子相貌端正庄重,颇有习武男子的雄风,剑眉浓黑,目光威严十足,毫不亚于郁缄之的气势。他留着及肩的黑发,身穿紫金花纹的深蓝劲装,神态肃穆。

  “丞相大人,在下认为钟离氏宗主不出席此宴情有可原。”男子的话语掷地有声:“青煌距离凌河清境路途遥远,再加之钟离忧初上任,事务必定繁多。至于钟离遇这位长老,他德高望重,辅佐钟离氏几十载,像他这样的老者,还能不远万里、风尘仆仆地出席世家宴,在下以为,这正是钟离氏敬重丞相大人啊。”

  “是这样么?”郁缄之斜眼睨向这敢和他唱反调的男子:“言尚书这番话倒是让我反应过来了呢。既然钟离氏如此敬重我,我自然也得做出些表示吧?”

  言风绛与钟离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眉毛锁得更紧,郁缄之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态那般,依旧是笑吟吟地说道:“钟离宗主年方十八,实属年幼,而钟离氏作为大玖最古老的家族,大玖朝廷又自然是挂念着的。不如我就派出三名监察使去到凌河清境,以辅佐钟离氏吧!钟离长老,你看如何?”

  “凌河清境有在下和钟离彦在,无需劳烦丞相大人特意增派人手了。”钟离遇闻言,心中一阵悚然。

  “不劳烦的。”郁缄之挥挥手,示意一旁的宫女斟酒:“你们二位长老岁数也不小了,应当安享晚年才是,这是朝廷给的好处,钟离长老还是答应下来吧。”

  清冽的美酒盛满了金樽,恭敬地递到钟离遇面前的桌上,这位老者只觉得背上冷汗淋漓:“丞相大人,请容我与宗主商议后再……”

  “商议?与宗主?”郁缄之细长的眼眸一抬,锐利又极具威慑力的目光如刀般割过钟离遇的心房:“哈!若是钟离宗主真想商议,那又为何不出席世家宴呢?与我面对面商议岂不是更好?钟离长老,您还是别说了,派监察使去凌河清境的事儿,我意已决。”

  郁缄之说完这席话,又扭头看向另一头的言风绛:“怎么,言尚书还有意见?”

  言风绛不悦地避开郁缄之的目光,又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郁缄之身旁的言落忻,撅了撅嘴,无言地坐下。他恨郁缄之,十年前众族之战,郁缄之烧死了化鸠林里无数的弟子,几年后又春风得意地娶走了自己疼爱有加的大女儿,言风绛感觉哪怕再多看这个男人一眼,自己体内的法力就会抑制不住地爆发而出,将这富丽堂皇的永华殿化为冰封的战场。

  而最让言风绛痛苦的是,在更早的时候,一切尚未覆水难收的时候,年少的他与郁缄之曾是交心如手足的挚友。言风绛还记得郁缄之头一次到化鸠林,那时他一身深红黄边衣袍,仅仅七岁便展露出非凡的帝王之气,那双似乎能让一切都臣服的眼眸也深深吸引了八岁的言风绛。他们一同策马跨越冰封湖面的木桥,在言风绛的卧室里烤野兔,说说笑笑,仿佛会是永远的知己。

  直到他们都长大成人,也都成了自己家族的当家,郁缄之第二次从青煌来到化鸠林,只不过这次,他带来了铁蹄与火箭。众族之战后,言风绛发誓再也不要让郁缄之来化鸠林第三次,可造化弄人,几年后郁缄之第三次拜访言氏,而这一次,他带走了言风绛女儿言落忻的芳心。

  “既然言尚书也无意见了,我正想起一桩秦校尉的事儿呢。”郁缄之意识到自己妻子的不适,便不再看向言风绛,而是把问话抛给了另一位五十余岁的男子:“秦校尉,三个月前我与您提起的那笔交易,您意下如何?”

  “不成。”秦师洛看上去还算魁梧,说起话来却轻轻的:“虽我秦氏并不富裕,但也不差这笔钱。”

  “秦校尉听说过晚风城奎罗族么?”郁缄之凝视着秦师洛,似乎能看透他所想的一切。

  “丞相要强买奎罗族,奎罗族不从。”秦师洛将话直接挑得明明白白:“丞相现在是想强攻晚风城吧?”

  “不错,正是如此。”郁缄之倒也不回避:“那么,秦校尉还要再考虑考虑这笔交易么?”

  “不必再考虑了,我是绝不会把姬氏卖给郁氏的。”秦师洛大手一挥,将桌前的酒泼洒到地上,又自个儿满上一杯茶:“姬氏虽小,却与我秦氏有上百年的盟约,若秦氏为了钱财便出卖姬氏,天下人会怎么看秦氏?还会有世家愿与我秦氏结盟吗?”

  墨倾是个偏远的地方,没有风辄的青山绿水,没有月炎的贵族遍地,可至少比尘珏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宜居。墨倾这个地方,四季如春,遍地宝物与矿石,好像随便找个丘陵一挖,就会翻出好多古老的宝贝来似的。

  不过这自然是胡诌的传言。墨倾地的宝藏与矿产丰富虽然确凿无疑,可偏偏摊上了全大玖最特殊的土壤,若是用传统的探测方法来此地寻求宝贝矿物,保准是一场空,唯有无倦山姬氏独有的天眼阵才能找寻到宝物与矿产的精确位置。

  郁缄之自然不会放走这碗香饽饽,他要用财力买下姬氏,让姬氏为他的家族效命,如果不能,他就要将战火烧过去。他不惧怕战争,在他心底,他就是战争本身,就算是天下所有世家弟子的人命加起来,也根本无法胜过郁氏的家族利益。

  “秦校尉若是愿意将姬氏卖给郁氏,那自然也不需要担心这些无聊的问题了。”郁缄之直视秦师洛浅灰色的瞳仁:“交易达成后,秦氏便是郁氏的盟友,有郁氏做靠山,你还需要这种虾米般的小世家来支持你么?”

  “不可,姬氏与秦氏百年来交情甚深,我绝不能妥协于钱财之下。”秦师洛还是那样沉稳冷静,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的,只是他话里头的坚定也是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郁缄之微微皱了皱眉头,又低头小啜一口酒。这酒初饮不烈,还带有一丝茉莉的香味,入喉后却是辛辣非常,而郁缄之闻言后的心情亦如此酒。

  他还记得在赐予他家主之位的那场奕火会上,他的姐姐郁默之本可有机会击败自己,却终是丢弃了长剑。姐姐手心的火苗熄灭,眼中杀意也如退潮的水浪隐没而去,最后,郁默之拥抱了他,他没有犹豫,就这样杀掉了毫无防备的亲姐姐。

  “为何要如此?”郁缄之的长剑穿过姐姐的胸膛,温热的血洒落在他的脸庞,他有些讶异,在他心中,姐姐郁默之一向是觊觎家主之位的。

  “如果我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以后我的子民会如何看我?”郁默之抽搐着嘴角,却硬是在剧痛中撑起一个微笑。

  果真如此……明明就能成功的家伙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太在乎什么荣誉、忠诚、子民的敬爱,而这些东西不过都是谎言,是世人编织的虚幻、是文人强说的梦境。就是因为太在乎这种东西,他的姐姐才会死,而同样,奎罗族会被他用武力征服,姬氏也会被他用焰火军夺来。

  “我不会在意这些东西,我只会不惜一切地夺取我想要的。”郁缄之沉思着,缓缓抬起头来。他与秦师洛对视片刻,终是开口道:“不妥协于钱财,便也会妥协于另一样东西,无论如何,你必定会妥协。”

  秦师洛知道郁缄之在威胁自己,可他只能不语,郁缄之顿了顿,又拔高了声音问道:“你想要的或许只是一个好名声,可这真的值得你的家臣、亲人与族中弟子为此送命吗?”

  “不值得,但应该这么做。”桌边的言风绛语气低沉。

  “言尚书,如果你还是当年化鸠林那个不用管事的小男孩儿,倒是可以这般说。”郁缄之瞥了瞥身边的妻子言落忻:“可你如今是言氏的家主,你的手下未必能领悟你这样的想法,反倒会怨恨你害他们送了命。”

  “身在高位,有时确实会行不得已之事。”言风绛看着自己的女儿,想起她与郁缄之大婚的那一日,心中漫出无穷无尽的疼痛:“但我尘珏千里冰封,养育出的百姓自然也坚韧不拔,郁丞相若是愿意,可以挨个挨个地去问他们是否愿意妥协于郁氏,我可以担保,他们会一致拒绝,无一例外。”

  “是吗?”

  “不是吗?”

  两个身冠家主之位的男人凝视着彼此,永华殿上一片死寂,无人出声。

  “他一定恨我。”郁缄之暗暗想着:“我一直拿言风绛当最好的朋友,就算是在战场上,我本来可以多次杀掉他,但我也没有。说来真是可笑,也只有这家伙跟我对着干的时候,我才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言风绛真是我的知己,天下没有人会如他这般懂我了。”

  言风绛没有将目光在郁缄之身上停留太久,他喝光了杯中酒,将金樽随意扔在桌上。

  “来人,给言尚书斟酒!”郁缄之见状,便如此吩咐桌边的宫女。

  “不必了。”言风绛摆摆手:“我不想再在这儿浪费时辰了,尘珏的事务多着呢。郁丞相若是没有要说的了,在下便告辞了。”

  郁缄之没有回应,言风绛轻轻看了他身边的言落忻一眼,脸上飘过一丝惆怅,随即又大步迈出了永华殿。郁缄之叹了口气,刚想与剩下的几位家主寒暄几句,一个浑身黑衣的信使却匆忙地奔了进来。

  “郁、郁大人!”信使气喘吁吁,焦急不已:“有大人的信件!”

  “无礼!”郁缄之站起身来,怒视信使:“怎可打扰世家宴?”

  “可、可是,大人说过,只要接到这封信,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立马送到!”信使极度疲惫,又惶恐不已。

  郁缄之怔了怔,随即立马反应过来。

  “莫非……那个家伙还活着?”怀着这样的想法,郁缄之伸手接过了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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