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冰封冷蕊香

第二日早上，冬儿起了大早，打算把外殿也收拾干净，以免过几日萧瑜身子好了想要出来走动，又见到一片脏乱不开心。

        虽然昨日萧瑜做的事很伤人，美美睡了一觉，冬儿还是决定原谅他了，正所谓被狗咬了，还要咬回去不成，自己才不要和他这种娇生惯养的人一般见识。

        风雪连夜，风刀子刮在脸上又加紧了些，昨日自己的手几乎就没怎么离开水，这样下去，只怕是要得冻疮了。

        今日内务局送来的菜和米好像新鲜了一些，冬儿在殿外台阶上各放了一把，看到鸟雀吃过后才准备拿去做饭，为了给萧瑜一个向自己道歉的机会，冬儿决定让他去把菜洗干净，担心他冻手，还特意给他多兑了温水。

        “我对你好吧。”冬儿笑着把盆子放在萧瑜肚子上，希望他赶紧顺着台阶下，不要再给自己找难堪。

        毕竟他应该不会不吃饭的吧，冬儿有着自己的底本，希望他不要负隅顽抗。

        但是她显然低估了萧瑜的恶，他居然真的说自己不吃她做的饭，嫌她做的饭都是喂猪用的，甚至还无视她提出的洗菜的要求。

        “嘁，可是你这猪昨日还是吃了不少的。”冬儿心里骂他，嘴上却问：“殿下是不是想吃肉呢？”

        不出所料，她只得到了一个“滚”字作为回应。

        冬儿觉得没趣，和他在一起会不开心，倒不如自己出去转转，她到了殿外，踩在松软的积雪上，并着脚小步向前挪动，踩出一片痕迹。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俯身捧起一团雪，不断地揉搓补充着，插了两根木棍，直到它变成了一只有些发灰的小鸡雏，她开心地跑回寝殿，又怕自己身上带着寒气，远远地拿给萧瑜看。

        “殿下，您看好不好玩，要不要奴婢给您多做几个，奴婢还会做小鸭小狗……”

        他不说话，也不转头，像是一尊在风雪中长夜伫立的塑像。

        冬儿小心地将那个小鸡雏放在他身边，可是转身还没走出几步，那个小鸡雏就飞过冬儿的头顶，猛然坠地，碎裂成一滩雪渍。

        她什么也没说，出了殿门，而殿外，在她刚才用脚画出的梅花旁，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在低头端详着。

        那个人是当朝天子，皇宫中的陛下，萧瑜的父亲，萧竟权。

        冬儿跪在雪里，雪几乎没过了她的大腿。

        “奴婢参见陛下。”

        “平身吧……瑜儿，他怎么样了。”

        “回陛下的话，殿下他……罪人他，很好，正在床榻上休息。”

        冬儿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忘了陛下曾经下旨除了萧瑜的玉牒，严令宫中众人不许称他为殿下。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朕记得当时说过，要留四人在宜兰园侍奉。”

        君心难测，但是冬儿不是傻子，陛下这明显是生气了啊，得说点好听的话。

        “是只有奴婢一个人，其他几位姐姐都不在了，奴婢虽愚笨，也能侍奉好的。”

        他没再问话，转身去看刚才地上的梅花，冬儿悄悄喘了口气，等下要不要把陛下来过的事情告诉那个家伙呢，他不会又生气吧。

        “地上的梅花，是你画的？”

        陛下突然发问，冬儿想这下完了，自己偷懒被抓包了，抓包她的人还是陛下。

        “……是。”

        “哦？看来，你很喜欢梅花了？”

        冬儿心里更是怕的要死了，当年梅妃娘娘由西域部族进献入京，入宫后一夜由嫔位升为妃位，特赐封号为“梅”，与贤良淑德四妃并列，陛下专宠，她最喜欢的就是梅花，陛下更是为她修建了满种梅花的玉芳苑，派专人照看。

        不知道怎么说就说实话，冬儿把心一横，回禀道：“倒也说不得喜欢或是不喜欢，若说是好看的花，奴婢见哪个都好看，若是让奴婢养着，奴婢嫌累，就不喜欢了。”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梅花多好看呢，可是若是没有她们这些宫婢照料，那些梅花还不如杂花杂草活得久，每日怪累的，喜欢这东西做什么？不能吃不能喝的。

        “这话倒是说的有趣，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她抬起头，随机看到陛下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星星怒意燃烧不断。

        “是你？”

        冬儿忙下跪请罪：“陛下息怒，奴婢并不知道陛下也会来此处，还请陛下赎罪！”

        真是倒霉啊，冬儿心想，自己都来了这里了，总不会冒犯您惹您生气了，可是您下了早朝来这里做什么，不该来的地方来做什么，给别人徒增烦恼。

        上次自己修剪梅花修得好好的，陛下从她身边走过就要看她的脸，看到后又嫌弃自己和梅妃娘娘情态相似，害得自己来了这里，自己古来就这长相，怎么就冒犯了呢……

        “哼！谁派你来的！”

        冬儿回答：“是宸妃娘娘。”

        “她？”

        “是，宸妃娘娘说奴婢触犯天颜，暂时不要让陛下看到奴婢了，便给了奴婢一根簪子，让奴婢安心留下，好生照料着宜兰园，不要像前几位宫婢那样临阵脱逃。”

        陛下不说话了，这倒是和萧瑜很像，雪水快把她的棉裤了，她决定下次就答不知道好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瑜儿打的吗？”

        “不，不是……是，是——”

        “是什么？朕在问你话，支支吾吾的成何体统！”

        “陛下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知道。”

        萧竞权怎么会看不透她一个小宫婢的心思，恩威并施，说道：“你只需如实回答，朕不会降罪与你，今日朕来这里的事，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冬儿想那就说好了，陛下总能治得了五皇子吧。

        “是五殿下打的。”

        “什么？瑰儿来过？他来做什么？”

        冬儿支支吾吾把昨日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陛下听后让她起身，摘下了腰间的一块玉佩作为赏赐，说是嘉奖她护主有功。

        “把宸妃赏赐你的簪子给朕。”

        真是抠门啊，怎么这还要用换的，就是你强要拿走，我能不给么？冬儿心里默念着，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好生照料着瑜儿，别的不要想。”

        “奴婢遵命。”

        陛下让她领着到殿内走了一圈，却始终没有进寝殿看一眼萧瑜。

        “宜兰园，竟成了这副样子吗？”

        “嗯，宫人们被杖毙后，这里无人看守，九殿下势倒，更是被偷被抢。”

        他又问起了起居饮食，问起了炭火被衾，冬儿都是如实回答，只是她很好奇，陛下到底是恨梅妃娘娘和萧瑜，还是不恨呢？

        “你叫什么名字？”临走时他问道。

        “奴婢贱名冬儿。”

        “大名呢？生在何处？”

        “孟小冬，幽州人。”

        “孟小冬，孟小冬，”他一句句念着，“倒也是新奇的名字，如今朕身边无人伺候，不如就封你为孟才人，明日到毓秀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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