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除夕宴
腊月二十八是无为仙师寿辰，明月台热热闹闹地办了桌宴席，席间说得最多的却是宫阙与白苏的婚事。
可这两人一个打太极，一个只顾着和一桌子美食周旋，根本没在意到底说了些什么。
当晚，喝的是宫阙酿的百日醉，因有前车之鉴，白苏不敢多喝，只浅酌了两口，倒是明月台师徒三人喝了个尽兴。
宴席过后大家各自回屋休息，宫阙回到风荷苑吹了会风醒了醒酒气，又打了会坐，沐浴更衣后去了仙师住的紫竹阁。
夜风吹拂下，园中的竹子轻轻摇摆，竹林里一方石桌，无为仙师正坐在桌边喝茶。
宫阙行礼之后在一旁坐下。
“他怎么样了？”仙师语气有些凝重。
“师父回来前两天徒儿刚下了锁灵渊，他似乎还在执迷不悟，一心想要冲破桎梏。”
“世间爱恨纠葛，皆贪嗔痴而起，修道者应明义证道，视三毒六欲为无物，方可大道天成。”
“谨记师父教诲。”
“我原以为两百年过去，他能迷途知返，没想到……。”
无为仙师叹了口气，眼睛里没有了白日里的神采奕奕，鬓边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显出几分沧桑。
“师父顾念师徒之情，徒儿亦念着同门情谊，若他仍旧参不透其中要义，便不值得师父替他叹息。”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终究师徒一场。”
无为仙师站起来听着竹林沙沙响，夜风吹起身上长衫：“人于天地之间，如蜉蝣漂萍，刹那而已……罢了，若他真无悔改之心，留着这份执念反而是个隐患。”
“徒儿明白。”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
第二天，腊月二十九，无为仙师未告别众人又云游四方去了，甚至没留下来过个除夕。
一大早，白苏便写好了家书，命怀恩快马赶回临州探亲。怀恩揣好书信出发了，当然还有沈夫人望眼欲穿的宫阙画像。
除夕夜，家家户户吃饺子，明月台也不例外，大厨房的管事早听弟子们说过小夫人厨艺了得，一直想见识见识，便想着今年除夕宴请小夫人掌厨。
可是，人家可是未来明月台的女主人，哪有主母亲自下厨房的道理？
管事的怕他请不动，又实在仰慕白苏的厨艺，便准备了些糕点战战兢兢地去往涟波小筑。
哪成想，这个小夫人年纪不大，待人倒很热忱，一点架子都没有，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除夕当天早上，大厨房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吃食，各种新鲜瓜果蔬菜摆了满满一桌，除了基本的菜肴，饺子是重头戏。
白苏头一天便吩咐管事的备好饺子食材，活鱼、鲜虾、鸡蛋、白菜、莲藕、荸荠等。
弟子们一年到头就盼着除夕宴，平日里吃得太素淡，除夕可以好好打一顿牙祭，何况听说今年是小夫人掌厨呢！
上完早课练完剑，大家便一窝蜂往大厨房涌，可厨房正是忙碌的时候，哪里容得下这许多人？白苏只留下几个帮忙，其余的全都赶了回去。
“小五，你们帮我把白菜和莲藕洗洗干净，会使菜刀的削荸荠。”
“麻烦管事的找几个人杀鱼剥虾，将鱼刺剔除只取鱼肉剁成泥，虾呢尽量挑大些的，剥完挤些柠檬汁腌上。”
“好勒！小夫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小五带着几名弟子兴致勃勃地洗菜去了，管事的也吩咐嬷嬷们忙活起来。
包饺子除了馅料要好吃，最重要的恐怕就是第一道工序和面了，面粉与水的比例一定要适中，水多了面太软水少了面太硬，口感都不好。
山上人多，和面是个体力活，白苏叫上几个嬷嬷帮忙。倒面粉、掺水、揉面，要把面团揉得光滑细腻，和好的面团用湿布盖起来放在一边醒发，休息一会后开始炒鸡蛋碎，准备调料。
人多力量大，只一个时辰，鱼肉、虾仁、各种调料、配菜都准备就绪。
白苏调馅料的时候，管事的就在旁边看着，白菜荸荠鱼肉馅、鲜菇鸡蛋虾仁馅、莲藕青瓜豆腐馅，每种馅料调味也有讲究。
“这鱼肉和虾仁要保持原本的鲜香，不用放太多调味品，素菜馅可以重口一些，这是我自己配的香料粉，调素馅饺子再好不过。”
白苏一边干活，一边给管事的介绍，嬷嬷们也围过来，对白苏的手艺赞不绝口。
调好了馅就开始包饺子，五个人擀皮儿五个人包，好几十号人的份量还是要费些功夫的，小五和几个弟子则给管事打下手，准备其他菜肴。
一时间，说话声切菜声还有锅碗瓢盆碰撞声混成一片，大厨房从未如此热闹过。
此时风荷苑中，宫阙在窗边作画，画的正是窗外的莲花池，这池子他不知画过多少回，可每次都有不一样的风景。
旁边，冷寂言在看卷轴，每看一卷便用印章做个标记。话说他每年冬天上栖梧山避寒，也不好意思白吃白住，遂主动帮宫阙打理弟子们的课业。
冷画屏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看着开始打瞌睡。
不多时，吟渊来通报除夕宴的事情。
“今年除夕宴是小夫人掌厨，听说这会正在大厨房包饺子呢。”
“哦是吗？终于可以尝尝弟妹的手艺了！”冷寂言兴奋得很。
冷画屏方才还无精打采，一听说包饺子瞬间没了瞌睡，直言去给白苏帮忙。
“弟子来是想请示今夜除夕宴是否按照往年的流程。”
“一切如旧，你去安排就好。”宫阙正仔细描摹着窗外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头也没回。
“是。”
“对了，今日的晚课就免了，宴后让他们去放河灯吧。”
“是。”
吟渊走后冷寂言又看了两份卷轴，微微叹息着说：“可惜师父昨日便离开了，不然今夜还能好好庆祝一番。”
“师父他老人家喜欢清净。”
一幅墨莲图画好，宫阙净了手又到了一杯茶，站在案边细细端详着画作。
日渐西沉，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笼罩着半边屋子，也照在他身上，似撒了一层细腻的金粉。
除夕宴将在酉时开始，吟渊命人在正殿两边各摆了十余张案几，每桌都备好了茶水和糕点，中间则空出一块空地。
正式开宴前会进行一段剑术表演，一来展示这一年弟子们的修习成果，二来也是为宴席助兴。
酉时将近，偏殿已经来了不少人，每两人一桌，大家席地而坐喝茶谈天。
酉时正刻，宫阙携白苏与冷寂言一家三口走入正殿，弟子们忙整理仪容，起身行礼。
“拜见长安君、拜见凌云君。”
几人走到上首入座，冷寂言与风晓锦一桌，宫阙与白苏一桌，冷画屏则在下面与吟渊一桌。
人已到齐，吟渊宣布除夕宴正式开始，有十余名弟子持剑走到正殿中央，行礼过后开始表演剑术。
明月台弟子的剑术都是宫阙亲自教授，一劈一抹一刺一挑招招干脆利落。
月白色长衫舞动似水波荡漾，片片银光乍起如明月皎皎，弟子们手中长剑时而婉转时而凌厉，时而若山风呼啸时而若雨雪戚戚。
白苏坐在上面，心中也忍不住赞叹明月台弟子的剑术，她虽不使剑，却看得出这下面个个都是练家子。
表演结束，厨房的嬷嬷们将糕点撤下开始上菜，每桌四个菜式，清蒸鲈鱼、蟹粉狮子头、山菇豆腐肉丝煲，并一道凉拌素什锦。
白苏忙活了一下午，早饿得饥肠辘辘，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鲈鱼鲜香狮子头软糯，素什锦也很可口。
宫阙坐在旁边没有动筷子，倒不是他不饿，而是有点不习惯，往年只有他一个人，今年旁边却多了一个人，而且，她似乎吃得很香，完全视他如无物。
“你怎么不吃？”白苏好半天才发现宫阙好像一口都没吃。
“本君，不饿。”
“年年都在栖梧山过除夕，只有今年最热闹最开心，你说是吧晓锦？”冷寂言坐在邻桌，一手端着酒杯。
“可不是！听说今晚的饺子是弟妹亲自做的。”
“也不是我一个人，大家都有帮忙。”白苏道，“有鱼肉的虾仁的，还有素馅儿，一会夫人多吃些。”
风晓锦笑着答应：“弟妹做的我肯定得多吃，自从听屏儿夸过弟妹的手艺，我一直都盼着呢！”
冷寂言手上夹了一块豆腐：“谨仪，你不是爱吃饺子吗？”
“本君何时爱吃饺子？”
宫阙转头看着冷寂言，语气虽平静语速也缓慢，却带着质问的口吻，仿佛在说“吃你的饭别多嘴”。
“不爱吗？往年都能吃一大盘呢！”
冷寂言明显没意识到宫阙语气不怎么友善，直到接收到对方警告的眼神，才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扬了扬手中的筷子：“那个啥，这豆腐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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