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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可避免


那扇紧闭的门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我下到一楼,冲听到动静后齐刷刷看过来的三个人摇摇头。

        北原眼里刚升起的希望瞬时熄灭,他手肘支着膝盖,将脸埋进掌心里。

        “到底该怎么办……”

        颤抖的声线绷着快要支离破碎的危险,我看向北原,恍惚间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舅舅的影子。

        在记忆河流阴暗的底部,那个无所不能的舅舅也曾经这般绝望过。

        客厅的玻璃拉门外,夕阳斜斜落进院子,将一切染成离别的血红。

        “有办法的。”我听见自己哑着嗓子说,“还是有办法的,只是需要时间和你们的耐心。”

        首先是接触对象。

        “按照你描述的,比起令尊和你的触碰,阳太更能接受令堂的短暂接触,所以,接下来一些必要的日常交流,最好交由令堂来完成。”

        然后是尝试接触。

        “再过一段时间,你和令堂可以尝试和阳太进行交流。但必须在很远的地方就出声示意,告诉阳太你们要靠近他了,给他足够的反应时间,以免再度刺激到他。”

        所有接触都必须小心翼翼,就像和家里养的乌龟互动,一不小心,他就有可能再次缩回壳里。

        我脱下白大褂收进挎包,因着没有见到小病人的缘故,这件特意借出来的衣服终究没派上用场。

        北原紧盯着我,好像溺水的人在汹涌的波浪中抱住了唯一的浮木。

        最后交给时间。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治疗是个漫长的过程,特别是小孩子,他们的心灵比大人更为脆弱,需要的时间也更为长久。”

        而一旦没有及时采取治疗手段,这个伤痛将会陪伴一生。

        考虑到现在这个时代,心理医生的重要尚未普及大众,我向北原伸出了援助的手,“北原同学,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回去询问外公,是否有口碑可靠的心理医生推荐。”

        用一生去疗愈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实在是太痛太苦。

        希望阳太未来的生活里不要有这般苦难纠缠。

        ……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被命运按了快进键,一切都在飞速向前奔跑。

        爱美爱主针对东万的袭击不断发生,东万众人虽已有所防备,却耐不住敌在暗我在明,终究还是会有防不住的偶然。

        又一起家中店铺被砸烂的消息传来时,几个男孩正在我家书房中探讨对策,我拿着本书坐在边上听他们商量,时不时给个建议。

        消息来自一番队副队长松野千冬,看完短信的场地一边说着具体情况,手中的易拉罐一边迅速瘪下去。

        他腮帮紧绷,森然话语从唇齿间挤出,“这帮混蛋做的事早就超出不良的范畴……”

        “犯罪。”我往后躺倒在榻榻米上,用手中看到一半的书盖住脸,闷声道,“这已经是犯罪了,场地。”

        如果你们法律意识再强一点,这种违法行为都可以走报警上诉这一套流程了。

        身边翻到一半的书随意倒扣着摆放,看书的人站在白板前,梳到脑后的小发辫有些凌乱。

        mikey自打进书房后就很在意那块白板上的内容,接连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跑过去细细分辨起来。

        “昭,这个告密者是什么意思?”他回头问,指着用红笔圈了好几道的“告密者”,眼中一片冰凉。

        我抬起书尾垂眼看他,额头被书的边沿压得有些疼。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为什么大家的家庭背景和亲属情况,爱美爱主的人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原因有二,一东万里有人生了异心,二,爱美爱主的人找私家侦探调查了东万所有人。

        将财力和思维限制作为基础配置,从这上面思考,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mikey没有说话。

        然后那天,我和这些孩子爆发了自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不可能。他们异口同声的反驳我。

        “万事皆有可能。”我咬死这句话,不肯让步放弃自己的观点。

        难得的聚集因此不欢而散。

        过了两天艾玛打电话给我,彼时我正在处理一个摔伤的学生的伤口,错过了那通电话。

        等我有时间拿起手机查看时,艾玛的长篇幅短信安静的停留在信箱里。

        她说mikey最近状态很令人担心,周身的气压一天天降沉。

        虽然仍旧如以往般同伙伴们玩闹,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对爱美爱主的骚扰不屑一顾,但眼睛是心灵之窗,那里面承载的怒火骗不了人。

        “我很担心他,昭。”短信的结尾,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艾玛的担心。

        我退出短信栏回到初始界面,头疼的捏住眉心,长长叹出口浊气。

        这段时间几乎都是败坏人心情的消息。

        北原那里,阳太虽然情况有轻微好转,但依旧无法与人正常交流,成天缩在卧室里,将所有人隔绝在自己的世界外面。

        我偶尔会在下班后去探望他,但也仅限于站在楼下冲着二楼窗户隔空喊话,告知阳太我来了,把手里的书籍玩具交给北原,然后打道回府。

        即使我再怎么希望手机的下一次来电振动是因为阳太,也得耐下性子等待。

        因为信任需要花费精力和时间培养,不可能一蹴而就。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我和那些孩子之间。

        那次争吵后,不论是mikey,draken还是场地,我和谁都没再联系,连每天的喂猫时间都提前到了午休,就为了避开那只猫王。

        像孩子之间闹别扭耍脾气,谁都不肯先低头。

        我苦笑,用这种比喻似乎不太恰当,毕竟对他们来说,我所质疑的不是随便一件小事,而是他们和伙伴间的牵绊。

        我信任东万的每一个人。

        想起mikey说这句话时眼里的认真和警告,心里的恼火简直要直冲脑子。

        当时也是,面对密如雨点的连番反驳,气得心如鼓擂,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憋闷的都快头脑充血。

        伤人的话由此脱口而出。

        “信任是你们的事,背叛是他们的事,这两者之间互相并不冲突!”

        “难道因为你们的信任,他们就不愿,不能,不会背叛了吗?”

        “你们在自以为是什么!”

        我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学生们井井有条地在操场上体育课。

        不由得想起那天,阳光也是这般好,金发男孩猫一样扒在窗口,举着手里的弹弓跟我求救。

        自以为是的到底是谁?

        我收回视线,从包里掏出魔方打乱。

        是我。

        ……

        “小乖,你最近似乎心情不大好,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了吗?”

        周末我去诊所帮忙时,外公特意挑午休的时间来询问。

        手里的资料沉甸甸的,心头的事情也沉如积石,压在心上总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我勾唇笑了笑,否认道,“哪里有什么事,只是天气太热了,精神跟着有些不大好罢了。”

        外公担忧的看着我,张口还欲说些什么,我却把资料收好伸手把他老人家往外推。

        “哎呀,外公你就是爱多想,我要是有事肯定喊得你和外婆都嫌我吵,恨不得把我打出去!”

        手背被啪的抽了一下,外公又好气又好笑的骂我就喜欢瞎说,我小时候来日本,哪次闯祸不是他和外婆帮忙兜着。

        “有事要说,知道吗?”外公还是不放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叮嘱道。

        “知道啦——”我也一次又一次的答应。

        看着回到办公桌后,被外婆嘲笑说“瞎操心”的外公,老两口嘻嘻哈哈的开始斗起嘴来,不算大的诊所内冰凉惬意,将一切躁动和烦恼都拦在了外头。

        不会说的。

        我怎么忍心把那些会毁掉这副景象的事情说出口,破坏他们平静的生活。

        所以,永远都不会说的。

        ——哗啦!

        无数细小的晶莹颗粒在地上舞动,冷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窝蜂朝不规则的破洞里涌出,室内温度很快升高。

        玻璃拉门上碎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数不清的裂痕张牙舞爪的自洞口延伸出去,爬满整扇玻璃。

        成□□头大小的石块躺在玻璃碎片里,沉默的等待下一个同伴进来陪伴。

        “哪家小孩这么皮!”外婆被这一砸吓了一跳,连忙问位置离门口更近的外公有事没有。

        确认爱人没有受伤,外婆一撸衣袖就准备出去看看是谁家孩子那么欠揍。

        机车声突然如同春雷轰鸣而至,我脸色一沉伸手拦住外婆,“您和外公先进去。”

        外婆不明所以的放下手。

        我把外公从椅子上扶起来,让他和外婆先去里间避一避。

        “小乖,怎么回事?”外公挡住我关门的手。

        “是啊,小乖,到底怎么回事?”外婆扶着外公的胳膊,神色严肃。

        “你们先进去,”外头机车的轰鸣如雷,我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安抚道,“我出去看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的,你们的小乖武力值还是可以的。”

        把那群不要命的狗东西打成半残这种事,完全没问题。

        好说歹说才把里间的门关上,我捡起地上的石头,拉开玻璃拉门走出去。

        外头停着四五辆机车,远处不断有轰鸣声传来,应该还有他们同伴还未到达。

        鲜红的特攻服聚在一起,成片的火焰般映入眼中,我举起手中的石块,“谁砸的?”

        袖子上绣着番队长的人闻言,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桀桀笑出声。

        笑够了,他也不回答,抬起手臂,手指漫不经心的动了动,周围的不良们顿时抽出机车上的棍棒和钢管围了上来。

        “小姑娘,谁砸的不重要。”疑似领头的家伙声音尖锐难听,他朝我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狰狞得好像通话绘本里的鬼面,“反正接下来只会砸得更烂更碎。”

        我掂了掂手心的石头。

        嗯,够重。

        然后我后退半步,把石头用力往领头脑袋上砸过去,下一刻,石头正中红心

        领头捂着脑袋满手血的嘶吼时,我直接扣住距离最近的不良的手腕,狠掐腕骨和筋脉,逼得他松开球棍落进我另一只手里。

        趁着他注意力全在自己手腕,我反手一棍子砸在那不良肩上,随后立即双手握紧棍柄用尽全力补上第二棍。

        咔嚓。

        骨裂的轻微碎响在哀嚎贯彻上空前落进耳中。

        不等他们反应,我抓紧球棍就往下一个人身上招呼。

        开玩笑,打街头群架又不是职业比赛,谁跟你喊一二三开始。

        要的就是心脏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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