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打
“全体集合！集会开始！！”
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分开，空出一条直达阶梯的道路。mikey和draken一前一后，从道路的尽头向前走去。
下一刻，不良们好似经过训练般，整齐划一的猛然躬身九十度，问好声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总长！！您辛苦了！！”
我站在人群外围，感觉五脏六腑都随之震颤，身后的树丛也被余音波及，树叶枝杈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东万的番队长们站在阶梯上方，沉默的等待mikey一步一步登至最高，而后默契的后退，将前方的舞台空出交付给他。
并不算高大的少年侃然正色站在人前，平日里的随心所欲统统收敛，竟有几分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威压。
人群悄然无声，空旷无树木遮挡的场所将他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今日集合是为了汇总最近频发的“骚扰”事件，确认这些骚动的背后主谋——爱美爱主，是否已经站在敌人的立场上对东万成员发动袭击。”
mikey撩起大衣后摆在台阶上坐下，“开始吧，有关人员一个个过来，把事情说清楚。”
如mikey所说，这次集会的主要目的是“汇总”。
短短几天，五个番队长接连不断听手下的人提起有发生被爱美爱主的人骚扰的情况。
两个相邻的势力互相之间有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一开始队长们并没有上报的念头，只是指派人手解决，有和队员关系融洽的还会亲自上阵去处理。
但随着反应到跟前的事件变多，队长们发现了事情的走向愈发不对劲。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将情况告知给东万的副总长，也就是draken。
和draken商量后，mikey召集众人，为的就是从无数的骚扰事件里得出结论，确定是否要和爱美爱主开战。
人群开始骚动，番队长们也回到mikey身后，朝自己番队里的成员示以首肯。
得到队长的同意，有几个不良走出人群来到台阶下方，神情或愤恨难平，或暗沉阴郁。
走在最前端，身材也最为消瘦的少年率先开口，“我上国小四年级的弟弟，昨天放学被爱美爱主的人抓进学校旁边的树林里勒索了钱财。”
“人还好吗，有没有受伤？”mikey问。
“身体上没有，可是……”少年猛然攥紧拳头，额头青筋爆起，咬牙切齿又痛又怒道，“阳太他回家后就一直躲在房间里，有人靠近就尖叫，好不容易哄睡着了，半夜也会突然惊醒大喊大叫……”
他猝然停下，声音消失在喉头，汹涌冲向头的怒火褪却后，想起家里小弟现状的少年眼眶发红，咬紧的腮帮不断颤抖着，“那群混蛋一定做了什么！他们一定对我的弟弟做了什么！！”
“总长！”他高声喊道，却无法接着说下去，“我！我……”
我想帮弟弟报仇！
我想把那群混蛋揪出来揍一顿！
少年的心声在每个人心里嘶吼着，仿佛受伤的幼兽龇牙咧嘴的嗬嗬声，惊惧交加下难掩伤痛。
我听见身旁的艾玛低声咒骂了句“混蛋”，空地上比较靠前的不良们将事情听得清楚，正一边骂得更为难听，一边向后传递，很快，嗡嗡的交谈声海浪般翻涌而起。
少年最终还是没有把后面的话喊出来，在没有探明爱美爱主的人到底做了什么前，用“被勒索钱财”为理由提出近似“开战”的请求，只会让总长为难。
他用力深呼吸了好几次，勉强平复情绪，面颊不正常的殷红，哑着嗓子不甘道，“总长，汇报完毕，我先退下了。”
“等等。”mikey出声拦下要回队伍里的少年，转头看向我所在的位置。
mikey的眼睛很黑，属于人类基因里少有的纯黑眼睛，所有色彩映射其中都只有消逝的结局，连情绪的色彩也无一例外。
那种黑仿佛会将光线吞噬。
正因如此，刚认识mikey的时候，我很难从那双眼睛里捕捉到他真实的情绪和想法，只能偶尔揣测。
但现在，那双眼睛黑曜石般流光溢彩，深藏在脑海里的念头被放出，化作流星闪过他的眼眸。
他在请求。
请求我帮助这个少年和少年的弟弟。
我沉思片刻，考虑到少年话语里透露出来的病人现状，没有立即点头答应，而是伸出手指了指那个少年，又掌心朝内招了招手，示意他把人带过来。
mikey会意，于是喊来身后的draken，“坚仔，你带他和隆去找昭。”
“好。”draken点头，与少年一同离开阶梯。
“下一个。”确认番队长里那个灰白头发少年跟上后，mikey回过身看向面前的两人。
“我的情况没有北原那么严重，是上周姐姐跟我抱怨，说放学后被人尾随……”
头发乱糟糟的男生开始诉说，随着他的声音在上空扩散，人群中，三三两两的不良离开队伍自觉的排在了两人身后。
“数量有点多。”我看着逐渐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低声道。
“是很多，”艾玛的眉头紧锁，正因刚才那位少年的事而余怒未消，“如果程度都是像北原弟弟遭受的那样，事态会变得很严重。”
成员家人的安全受到威胁，甚至有部分人的亲友已经受到伤害。
这不再是两个组织间普通的摩擦和小打小闹，涉及底线的事态正朝着最严重的方向发展。
我听见不良们一个接一个的汇报这几天自己遭遇的，或家人朋友遭遇的祸事，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
尾随，监视，勒索，破坏……
爱美爱主的人几乎把一切坏事都做尽，明目张胆的在踩东万这只老虎的尾巴。
不，或许在这群除了烧杀强掳无恶不作的人眼里，掌管涉谷没几年的东万不过是只毛都没长齐的小猫仔。
“昭。”draken领着少年和一位番队长找了过来。
“这是二番队队长，三谷隆。”他侧身，灰白短发的少年跟在他身后，见状朝我友好的笑了笑。
“隆，这是昭，具体的事情你们和她详细解释一下，我先回mikey那里。”引荐双方后，draken急匆匆的就回去了，汇报的人数超出意料，他得回去帮mikey控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mikey正在询问一个家中店铺被用石头砸碎窗户的男生。
“上周三。”男生回答的很迅速，店铺被砸后他怒火中烧却找不到复仇对象，因此记忆深刻。
上周三……
我看向眼眶里的红还未消退的北原，他的弟弟是在昨天遭到勒索，而后出现极其剧烈的过激反应。
突发的事件鱼龙曼衍，穿行而过的直觉猝然将其贯穿，我猛然拉住draken的衣袖，“是时间。”
“什么？”
抓住布料的手不自觉收紧，我语速急促，“告诉mikey，让他们按照时间分队，上周三出事的人站一队，上周四出事的人站另一队，以此类推。”
draken有些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瞪眼的样子能吓哭一整个幼儿园，“为什么？”
“我刚刚听下来，把已知的事情按照时间顺序排了一遍，”我松开他，后背隐约冒出冷汗，“这些“骚扰”好像在升级，时间越近，事态越严重。”
“好像……确实是这样。”顺着我的话思考后，三谷脸色一沉，“那北原的弟弟……”
昨天遭到勒索的北原阳太所经历的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更糟糕。
北原的霎时脸色惨白，“那按你说的，他们对阳太……”
按北原所说，阳太回到家里后便一直躲在房中，一有人靠近就尖叫，好不容易哄睡着，半夜还会突然惊醒大喊大叫。
过度的惊跳反应，高度警惕和梦魇。
细思下来才发现所有的症状都和书上所述的可能高度符合，我心底一片冰凉，连带声线也跟着寒冷，“阳太现在表现出来的所有症状，都符合儿童ptsd中的高度警觉症状。”
“ptsd，全称创伤后应激障碍……如果身体没有受到伤害，那么阳太应该是目睹了残忍的事情，残忍到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损伤。”
闻言，北原顿时紧绷腮帮，眼睛红得如野兽狩猎时的瞳眸，一副随时都会丧失理智去和爱美爱主拼命的模样。
“喂，北原。”draken立时发现不对，低声呵到。
我松开draken的袖子，转而搭上北原的肩，用力捏住他的关节。
北原顿时疼得表情扭曲，不由得身子一偏就要跪下去。
“北原！”三谷连忙扶住他。
见状，我松开手，“明天下午我和你去看阳太，只有弄清楚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阳太接受治疗的时候医生才好对症下药。”
也只有弄清楚事情的经过，报仇才能名正言顺。
被突然的疼痛冲得清醒了些，消瘦的少年红着眼睛半倚着三谷，满腔怒火不知往何处发泄，只能拼命往心底埋。
但这就好比疯狂运作的机器，在过载的前一秒被强制关闭，机体虽然停下，发热的零件却仍然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出灼热温度，随时有熔损的可能。
给三谷递了个“照顾好他”的眼神，draken带着我的话回去找mikey。
艾玛担心的靠过来，伸手搭上我的背，却被湿透的衣服吓了一跳，“昭，你出了好多汗！”
我摆摆手，让她不用担心，“没事，穿多了，热的。”
其实是冷汗。
看来一受到惊吓就出冷汗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我有些无奈。
今夜的风吝啬至极，闷热的空气好似被凝固，不得一丝流动的可能。
阶梯上方，draken已经回去，正弯腰和mikey耳语。
神色凝重的总长垂眸听了半晌，蓦然抬眼，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我于是朝他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draken站直身体，运气大声喊道，“安静！！”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霎时消失，寂静笼罩下来。
“现在，有情况汇报的人过来找我，然后按照指示列队！”
draken的声音传遍人群，下一刻，排成长龙的队伍开始分割，在指挥下有条不紊的逐渐形成一列列小队。
半小时后。
随着最后一名不良排到第一列队伍中，番队长们和draken的面色也跟着彻底沉入谷底。
从第一起事件到最后一起，历时十一天，所以场上总共分出十一只队伍。
第一起事件是四番队的伊堂，家里的姐妹放学后被尾随。
从这以后，事件开始升级。
尾随演变成搭讪、骚扰，再然后是猥亵……
家中店铺的玻璃窗被砸坏的男生站在第二队，而家里同样经营着小本生意的其他两人，一人在第五队，店铺的铁门和外围被泼了红油漆，另一人在第八队，家中店铺玻璃被砸，铁门泼了动物的血，还写上了死亡威胁。
至于勒索和欺凌，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出现。
“这是挑衅！”三番队队长怒喊道，“mikey！这是对我们东万的挑衅！”
“错了，阿帕。”四番队副队长神情暴怒。
他的双胞胎兄弟嘴角的笑意寒气逼人，接上话道，“是宣战才对。”
“你打算怎么办，mikey。”场地额角青筋浮动，说话间露出的虎牙锐利。
我站在人群外，看着那个立于至高点的少年。
明明是个无风的夏夜，我却莫名觉得那垂坠的衣摆在飘动。
金发少年侧了下身，“怎么办？”
被称为世界最黑的眸中升腾起的怒火鼓动。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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