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怎么样，姐们搞得不错吧？”徐蕊看得出吴莹莹眼中的自豪。
客栈叫“邂逅”，就建在古城最高点的小山上，相比古城其他客栈是远了些，走上来辛苦了些，但闹中取静，没有其下的喧嚣。
徐蕊静静看着眼前的院子，初入大学时吴莹莹信誓旦旦要建起来的，独属于她的事业。
客栈面积不大，两层高，上下五百多平，青砖绿瓦，墙上爬满了青苔，院子里摆满了绿植。院中央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中几尾鱼儿无忧无虑地游着，一只通体纯白的猫咪懒洋洋地躺在池塘边守护者它的鱼儿，不是伸爪拨弄两下。看到徐蕊也不怕生，睁着宝石般的蓝色眼瞳看了徐蕊一眼，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又趴了下去。
明显是对她没兴趣。
“很棒啊，就是风格跟你这身装扮不太搭。”徐蕊收回放在猫儿脑袋上的手，看了眼随手把皮衣扔在吧台，在冰箱里翻找着食材要给自己好姐妹做一顿最丰盛晚餐的吴莹莹，极速低下头，小巧的鼻子又动了动，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自然投向蓝色猫咪霸占着的那盆小小的、金黄色的向阳花，虽然味道极淡，但香味绵长，“你退学前留给我的那些花都枯死了”
“没关系，要是还想养的话。”吴莹莹关上冰箱门，把菜放进厨房，“随便挑。”
吴莹莹伸手想拉徐蕊，徐蕊怔了下，顺从地反握住她，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跟着吴莹莹，顺着院子里的小木梯上了二楼，把她推进楼梯旁的第一间房，“要不是最近是淡季，又赶上疫情，你就只能跟我住了。”
徐蕊没说话。去年的疫情是改变了很多事，原本郁郁不得志的魏亮因为手里的医疗资源突然成了香饽饽，那么多行业一片狼藉，魏亮的事业反倒逆风翻盘。
其实当徐蕊转身离开时就想起来了。其实她见过那个女孩的，她有一次给魏亮送午餐，在魏亮经常拜访的那家医院后勤部有看到过她，好像还是部长的千金。
“蕊蕊？”徐蕊定了定神，就看到吴莹莹抱着一床被子，担忧地望着她。
“想起些事情。”徐蕊张张嘴，但还是没说是什么事，只是定睛看着眼前的房间。
房间不大，约么三四十平的样子，纯木陈设，尽头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窗边放着两个小蒲团和一个小茶桌。
徐蕊来到窗边，这里可以直接俯瞰整个古城。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也就是这时古城此时才鲜活起来，透过窗，能看到古城中长龙似的灯火和熙攘的人流，郁结的心绪仿若也开阔了几分。
“真好。”徐蕊由衷地说，“当初你说学校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说要去追梦时我还真不理解。”
她看着吴莹莹脸上的笑，“现在看来你是对的，你做的是你真正喜欢的事。”
“当初要不是那个姓魏的我们姐妹就可以一起”吴莹莹看徐蕊黯淡下来的眼，赶忙住嘴不言，笨拙地安慰，“也不是坏事。这样的垃圾亏得踹得早，要不然他得误了你一辈子。”
“不说这个。”徐蕊强打着精神，不想让自己的丧影响到吴莹莹，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颜，“我饿了。”
“饿了好饿了好”吴莹莹打开卫生间门，夸张地在徐蕊身上闻了闻，把她推了进去，“你看看自己，都臭了，先去洗澡，洗完直接来楼下餐厅。”
“你才臭了。”徐蕊笑骂了一句。从昨晚在春城撞破那一幕到现在，她先是坐了一整晚的车，车里人多，味道也杂，下了车又直接去了雪山，连脸都没顾得上洗，真有味道也不奇怪，于是低头闻了闻。
除了呢子大衣上的消毒水味什么都没有，她犹豫了下，脱下那件已经有些褶的大衣，小心翼翼地挂在床边的衣架上。
只是当淋浴头的水如瀑般倾泻而下时，徐蕊却望着自己手臂上的那道狰狞伤疤怔了好久。
没想到会来这里，自然没有带什么换洗衣服。好在客栈有提供给客人的睡袍，客栈里除了吴莹莹也再没其他人，徐蕊也就直接穿着睡袍，趿着拖鞋出了房间。
几年不见，吴莹莹还是没怎么变，从这乌烟瘴气的公用厨房就看得出来。徐蕊闻着那浓烈的煤气味和一窜三尺高的熊熊火苗，也顾不得其他，小跑着冲进厨房，飞快地关掉煤气、打开窗户，这才看向满脸黑的吴莹莹：“你这是？”
“手生，手生”吴莹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不住地搓着手，难得的窘迫。
“扑哧”徐蕊实在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她伸手接过吴莹莹手中的菜勺，“这都多少年了，还是没点长进。”
“我干嘛要长进，本姑娘天生的公主命！”吴莹莹看徐蕊笑自己，举起自己沾着黑的手就要往徐蕊脸上抹，却被徐蕊挥舞着菜勺赶开，索性直接看着徐蕊熟练地颠起锅，三下五除二就把焦黑的那块煎蛋分出来，不到一分钟煎蛋就出了锅，接着又把水池里的鱼刮鳞、破肚、去鳃
吴莹莹静静站在厨房门口，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眼睛却有些红，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愤怒：“蕊蕊，魏亮那个王八蛋就是这么对你的？”
徐蕊正往鱼汤里加着黄酒，闻言不解地问：“怎么了？”
“我们一起野炊那次，你别说杀鱼了，连菜都不会切”
吴莹莹声音不算大，但落在徐蕊耳中却像是雷鸣一般。她一时没抓住，手中刚开封的黄酒整个被倾倒到了汤锅里，徐蕊看着锅里那只随水浪挣扎翻滚的鱼，声音喃喃：“都毁了”
其实刚开始不是这样的。
大学毕业，跟着魏亮回到他老家春城，他在家里的安排下进了当地医院，徐蕊学的美术，在春城没合适的岗位，只好找了一家私人广告公司先做设计师，老板是这么称呼这个岗位的，但其实就干的都是拍证件照，修改材料的事。
这自然无法让魏亮妈妈满意。
魏亮是魏家的独苗，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魏妈妈以前是化工厂的工人，退休早，在家里没事做，于是就把精力放在了对徐蕊这个准儿媳的□□上。
好在广告公司活不多，每天下班也早，魏妈妈就带着她从买菜开始，做饭、洗碗、扫地、拖地其实本来是没觉得有什么的，只是有一次公司突然有个急活，等她加完班回到家已经很累了，可魏妈妈还是早早坐在沙发上看着剧，看她回了家，回头说教你煲鱼汤，我们家亮亮最喜欢这个。
她委婉地告诉魏亮妈妈今天因为加班的缘故，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上饭，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先点外卖吃，鱼汤等周末再学。可等吃完晚饭，徐蕊收拾便当盒时却听到魏妈妈在跟魏爸爸抱怨儿子的女朋友太娇气，饭都不会做，就知道点外卖，以后难道让亮亮来？魏亮爸爸毫不在意地现在孩子都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极委屈，把垃圾扔下楼，回到自己家时魏亮正躺在床上打游戏，他还是忍不住说起了，记得当时魏亮毫不在意地说：“我妈那人就那样，你依着她点，反正也不在一起住，再说你那个工作也赚不了几个钱。”
是不在一起住，但门对门跟一起住又能差多少？
但她第二天还是提前做完手头的工作，也依着他跟魏妈妈道了歉，也学会了那道鱼汤。
“蕊蕊？蕊蕊！”
“啊？”徐蕊回过神，“什么？”
“想什么呢？”吴莹莹眼中略过一抹担忧，但很快隐藏，调侃她，“都第几次了喊你那么多声都听不见，看来得带你去医院看看耳朵了。”
“别。”徐蕊往汤锅里加了一瓢水中和黄酒的味道，伸出手主动告饶，“这几年我可受够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了。”
“你和魏亮是我想的那种问题吗？”吴莹莹捧着手里的鱼汤，轻轻酌了一口。
知道她不想说，也不该问，可到底放不下心中的担忧，还是开了口。
两年前徐蕊毕业的时候她就喊她过来看看艳遇之都的风光，别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看看这片一望无垠的大森林，可每次徐蕊都说魏亮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她知道魏亮是不敢来找自己，可徐蕊自己来她又不肯，也就一直没成行。
她下午看到徐蕊的消息时就知道她跟魏亮之间肯定是出事了，其实心里还为徐蕊隐隐松了口气。毕竟从吴莹莹自己的角度来说，一个会对自己女朋友动手的男人，不分手，还留着过年？
可即使徐蕊是她最好的闺蜜，她也无法替徐蕊作决定。虽然怒其不争，可又无可奈何。正好不想在学校浪费时光，早就有退学的打算，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来丽江开起了客栈。
徐蕊默默扒着碗里的米饭，如水的眼眸像是看着碗里的饭粒，可眼睛却渐渐没了焦距：“莹莹，别问。”
“好好好，不想说就不说。”吴莹莹慌了手脚，赶忙抽出两张纸巾就往徐蕊脸上抹，徐蕊回过神，哭笑不得地推开吴莹莹，“我又没哭”
她只是突然想起，所以那个叫秋禾的医生是不是怕她有不好的念头，所以才一直等到吴莹莹来才肯离开。
以及，自己是不是欠他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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