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十掌之刑（一）
等秦小五一连吐完数口口水，再转头时，白沧宸早已飘到远处，冷漠淡然，漫不经心，仿若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好你个白沧宸，把老子当唾壶了还像没事儿人一样？你当老子好欺负的么？如此奇耻大辱老子再忍你就不姓秦。”秦小五怒发冲冠，捋起袖子，正要冲上去，却忘了自己五脏六腑仍被冰寒之气包裹着，稍一抬步，寒气立即行遍全身，冻得他直吐寒气泡泡。
就在这时，他的后背又是一紧，和刚才的情形一毛一样，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自己又被那巨汉大胆给提起来了。
“大大大，蛋蛋哥，你，你又要干什么？”秦小五这会儿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你才是个蛋，我叫大胆。”大胆怒目瞪着秦小五。
“哦哦哦。”秦小五急忙更正：“大胆哥，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收手。”
“你敢朝我娘吐口水，还敢说自己是君子，信不信我立刻拔了你的舌头。”大胆怒不可遏。
“谁冲你娘吐……”秦小五低头一看，可不是嘛，他刚刚只顾着回头吐口水了，却没在意地上暗处有没有人，结果全吐在人身上了，还不偏不倚地吐在了大胆娘的伤口上。
只见大胆娘奄奄一息地躺在暗处，双腿溃烂流脓，血水直流，伤口上尽是他的口水，七七就在一旁，眉头微蹙，眼神纠结地看着他，妥妥地三分嫌弃，七分恶心。
“对不起，对不起。”秦小五悬在半空，对着大胆和他娘作揖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受害者，是他先对我吐……”他指着远处的白沧宸，一脸冤枉。
就在这时，那火莽君和半张脸终于商量妥当，火莽君清咳数声，对大胆说道：“大胆，放他下来。”
主君吩咐，大胆不敢不从，只得不情不愿地将秦小五放了下来，眼中愤怒不减。
火莽君微微俯身前倾，冷冷看着秦小五，缓缓言：“念在你与我都是来自人间，也算同乡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证明你所言非虚。”
“好。”秦小五眼前一亮：“我真金不怕火炼。什么机会？”
火莽君薄唇微动：“你只要愿意束手被缚，受我焱州十掌之刑，此事就一笔勾销。我们就再信你一次，如何？”
“不行！”没等秦小五回答，七七抢先说道：“别答应他们。”
秦小五细细观察着火莽君的表情，试探地问了一句：“十掌之刑？是什么刑？”
“很简单，从我焱州子民中，选十人出来，一人打你一掌。”火莽君神色不动。
秦小五咽了口口水，环顾周圈，尽皆老弱残幼，他暗自思量，十掌，一人打他一掌，这倒是可以一试。
不过……
他猛然抬头，一眼就看见了他头顶如山一般的大胆，当即心头一凛。
娘的，差点把这货给忘了，若是被他打，别说十掌了，不出三掌，老子就要去见阎王了。秦小五惊出一头冷汗，抬头又问：“打我的人由谁选？”
火莽君面色平静，看不出有丝毫波澜：“可由你自行挑选。”
“真的？”秦小五有些不敢相信。
“君无戏言。”火莽君冷声说道。
“好，成交。”秦小五一口答应。
这副肉身虽然差了些，不过若是他挑出十个最弱的，即使一人给他一掌，应该也能撑得过去。
况且，焱州今日的惨况，他也的确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们为了取得通关指环，以焱州为饵诱使猛州出兵来犯，火莽君根本不必介入此战，焱州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局面。
他生前豪气干云，一生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除了当年北境药王谷的事，也自问不曾负过任何人。他在冥府执掌刑罚多年，向来公正不阿、秉公执法，如今他自己犯下这般大错，又怎能龟缩逃避，硬挨十掌，算是便宜他了。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七七又急又怒，大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不答应他们，他们也不能拿你怎样。况且，还有那个人在。”说到这里，七七瞄了一眼远处的白沧宸，压低了声音：“我看得出你们交情匪浅，真出了什么事，他不会见死不救的。所以你根本无须答应他们受什么十掌之刑。”
秦小五呵呵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不答应他们，他们确实不能拿我怎样。不过你看看这些人如今的惨状，虽非我造成，却也和我脱不了干系。白沧宸若出手，我的确可以全身而退，但却免不了伤亡，他们已经够惨了，我怎能再雪上加霜？更何况火莽君同意由我自行挑选打我之人，摆明了就是在考验我，这点小过都受不了，还怎么让他们信我。你看这里这么多老幼妇孺，不碍事的，十掌而已，我受得了。”
“你……”七七急得干跺脚：“你到底知不知道焱州十掌是怎样的刑罚？”
“火莽君说了，一人打我一掌而已，只要不是像大胆那样的，就死不了。”秦小五说完，大喇喇地走到正中空位，高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我的确有错，所以受过也是应该的。不过火莽君，受刑之前我有一事相问，我这手是怎么回事？”秦小五举起了被黑布裹着的左掌。
火莽君和半张脸同时一怔，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二人眼神互换，瞬间达成共识。火莽君沉吟片刻，对秦小五说道：“待你受刑之后，我自会相告。”
那也行。
秦小五点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焱州老弱残兵，信心陡增，高声问道：“火莽君，我现在可以挑人了吗？”
“你这个笨蛋！”七七抽出腰间短剑，刚想冲上前拦阻，却在突然间感到身子一凉，浑身僵硬，“啪”！她手中的短剑已然落地。
一道彻骨寒气笼罩着她，冻得她动弹不得。
她立刻转头看向白沧宸，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你要干什么？”白沧宸冷眼扫了一眼地上的短剑。
“我要干什么？”七七气急反问：“那个笨蛋在自寻死路你看不出吗？亏你们还是朋友，居然不拦着他。既然你如此冷血，那就只有我出手了。”
“咦，这个七七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们的秦小五了？”白沧宸袖中的莫灵萱听到了七七的话，对着身旁的莫灵悠使了个坏笑。
莫灵悠则含笑不语，轻轻点了一下莫灵萱的额头：“别说话。”
白沧宸冷面依旧，稳若泰山：“他自愿受罚，为何要拦？”
“他那不是受罚，根本是去送死。”七七急得宛如热油下锅。
“什么，送死？秦小五会死？”莫灵萱听到七七的话也急了，立马起身要飞出去，立刻被一旁的莫灵悠按住了：“稍安勿躁，白宫主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秦将军送死？”
果然下一秒，白沧宸淡淡抛出一句：“死不了。”
……
“好，你们谁愿意出来打他一掌？”火莽君神色肃然，向众人发问。
一时间底下一片沉静，竟无人吭声。
见此情景，秦小五竟莫名有些感动起来，原来这些焱州的百姓虽然外表看着凶悍霸道，内心还是仁慈忠厚的。这不，连主动站出来打他一掌都要犹豫，连一直凶神恶煞的大胆都不吱声了，还真是民风淳朴、善良敦厚。
不过……怎么又好像哪里不对劲儿啊。
秦小五转眼看向那个宛若小山般魁梧的大胆，这大胆刚刚不是还对他要打要杀的嘛，还有其他人，也都扯着嗓子让那大胆杀了他，怎么突然之间会转了性了？杀人不假思索，打人反而纠结，这是什么道理？
还没等他想明白，巨汉大胆犹犹豫豫地第一个站了出来：“主君，我愿意打这小子一掌。”
好呀，老子就说你没这么容易转性，看来你还是一心打死想老子，老子可不会让你如愿。秦小五斜眼看着他，心中已有计较。
还没等秦小五开口同意或拒绝，大胆的老娘颤颤巍巍地支起了身子，一把扯着大胆的裤脚往后拽：“死小子，逞什么能，你给我回来。你不管你老娘了？”
好竹出歹笋。大娘，还是你心善，不像你儿子。秦小五对大胆的老娘瞬间心生好感。
“娘，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大胆闷声说道。
“不行，你个死小子，咱家就只剩你一个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是想让我白头人送黑头人吗。你个不孝的混账东西，要报仇也得让为娘我先来，娘一把年纪了，早就活够了。”说罢，大胆她娘抹了抹眼角，强撑着身子要爬起来。
秦小五黑线满头跑：娘儿俩争着打我？挨打也能变成打香饽饽？打我一掌能让你们得道成仙咋地？”
不过，很快他就转过弯来：“这样岂不是更好？被老太婆打，可比被她那个憨种儿子打要好得多。
“不行，娘。你别这样，孩儿受不起啊。”大胆跪了下来，两眼泪哗哗地流。
“你个死小子，没有你，娘也不要活了。我的儿啊。”大胆的娘抱着大胆的头嚎啕大哭。
真是活久见，这又是唱的哪出戏？秦小五惊了个呆。
没搞错的话，要被打的人是他啊？怎么准备要打他的俩人反而哭得像要上刑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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