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二魂缺一

秦小五吩咐完洛州衣冠冢的事后，洛舍君的随从们开始帮他们修理辕车。

        洛舍君和四七坐在路边闲聊起来。

        “对了，四七，你们此行甚为奔波，为何你们不骑大苍，而要坐辕车呢？”洛舍君抬眼望向四周，茫茫一片，完全没有大苍的踪迹。

        “我和秦大哥还要前往焱州，但是大苍太过显眼，很容易被人探知行踪。而我和秦大哥更不能让齿猛君发现我们接下来的行踪。未免引人注意，所以我把大苍留在猛州城外了。待我们从焱州回程，再去接它。”四七说道。

        “嗯，你们想得很周到，齿猛君为人暴戾多疑，被他发现你们前往焱州就功亏一篑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洛舍君点头赞同四七的做法，随即又夸赞他道：“四七，还是你有本事，大苍那么凶猛的性情，你都能让它服服帖帖。只是，可惜了埋尸地那些……”

        四七脸色一红，谦逊说道：“我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从小将它养大，所以它更听我的话而已。不过它可不是性情凶猛，它只是胆子太小，身形又大，所以每次折腾出来的动静也大。其实每次它受惊的时候，我只要先给它鼻尖抹一点丁香花的汁液，再蒙住它的眼睛，它就会安静了。”

        “哦，小小丁香还有这种用处？”洛舍君奇道。

        “嗯，丁香花的汁液有镇静和止痛的疗效，我们在埋尸地受了伤、没钱看大夫，都是自己在后山采药，然后将丁香汁液与别的草药一起外敷的。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发现这汁液对让大苍镇定心神也有奇效。”四七认真地说道。

        “好好好，原来丁香还有这等疗效，等我回了洛州了也要好好和医者们商谈一下，若能将其应用于各种伤药中，那对军士和百姓也是好事一件。”洛舍君沉吟着说道，一抬眼瞟向了不远处的七七，只见她眼神冷冽，寒光凛凛。

        洛舍君立刻压低了声音：“七七，她，眼下这个样子，跟着你们会不会不大方便？毕竟你们是去焱州商谈要事，不能出任何差错。我看，不如让她跟着我们回洛州如何？”

        “这……”四七侧头看向七七，面露难色：“洛舍君，不瞒你说，我也不想让她跟着我们冒险，不过如今的她，刚刚你也看到了，脾气大的很，她的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样啊……”洛舍君皱着眉头，凝思片刻后，拍着四七的肩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就是你要受累了，这一路上要好好看着她了。”

        “能看着她，照顾她，是我的福气。我求之不得，心甘情愿。”四七憨憨笑道。

        “傻小子！”洛舍君摇头笑道。

        辕车修好，众人道别，各自上路。

        秦小五自然是不敢再和七七同处车舆内了，硬和四七一起挤在车头。

        “秦大哥，车外风大，你还是和七七在车里呆着吧，暖和些。”四七见秦小五被冷风灌得直缩脖子，关切地劝道。

        “不不不，我不去里边儿。阿嚏。”秦小五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衣襟说道：“里边儿太憋闷，外边儿凉快，敞亮。况且，万一这车轱辘再坏一个，我可就没那么大命了。啊……啊……啊嚏。”又是一声震破喉咙的喷嚏。

        “啊？你说什么？”四七听得一头雾水，轮子坏不坏和你的命有啥关系。

        “你你你，你别操心我了，安心驾你的车，早日赶到焱州才是正理。我坐你身边儿看着你，我心里踏实。”秦小五说道，心中在想：挨点儿冻又要不了命，但和那小辣椒呆在一处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若是再不小心碰了她哪里，他这小身板儿不被她戳成个筛子才怪，得得得，忍一时冻可保小命，受一时苦长命百岁。

        “对了，秦大哥，你让洛舍君为那些女子准备衣冠冢，真的能让那些女子的魂魄回到洛州吗？”四七想起了之前那晚的情形。

        “光是衣冠冢当然不可以，七日后我会作法一试，不过不是让她们魂归故里。”秦小五淡然说道。

        “啊？什么？”四七听之大惊，一把回拉缰绳，辕车猛然停住，若不是秦小五手中也抓着一缕缰绳，这会儿早就咕噜滚下车去了，但饶是如此，他还一头撞上了地元坚硬的外壳上。

        “哎哟喂。”秦小五捂着脑袋叫了起来：“四七，你停车做什么？”

        “秦大哥，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过要救她们的吗？如果不能魂归故里，那你又让洛舍君准备什么衣冠冢，生辰八字，还要她们家人的三滴血做什么？”四七急躁地抓着秦小五的手。

        “放放放，放手。”秦小五揉着额头，侧眼斜看四七：“你个傻小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火急火燎的？况且，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一定要救她们？我难道说的不是要先调查清楚她们是否有害人性命，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帮她们么？”

        “我，我还以为你只是摆摆架子，一定会帮她们的。而且我觉得她们真的不是恶鬼。”四七眼见秦小五有些生气了，立刻放软了语气，但还是想再努力再为那些命火说说好话。

        “你才多大年纪，见过多少恶鬼！”秦小五不屑说道，但一转眼见四七神色瞬间淡了下去，心中又有些不忍，松口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想救她们。即使我能将她们从那些灯笼里放出来，也不代表她们可以魂归故里。”

        “啊？为什么她们不能魂归故里？不是做了衣冠冢么？”四七困惑不已。

        “你以为什么魂都可以魂归故里的么？二魂缺一还怎么归？”秦小五撇了撇嘴。

        “二魂缺一？”四七瞪大了眼睛：“秦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秦小五轻叹一声：“魂归故里哪有那么容易。天地万物者，主魂为本，有唯有只有一魂者，比如草木山石；也有主魂与生魂二魂共存者，比如你们这样的生灵；而我们人族则是必须三魂俱存，方为完人。她们若要魂归故里，只有二魂完整附着于尸骨上，一同带回故土安葬才有可能。那禁幽咒困住的只是她们的生魂，而她们的主魂是依存于肉身而存在的，当肉身死去，主魂就已转投他身或是消散于天地间了。”

        “转投他身？投到哪里？能找回来吗？”四七追问道。

        秦小五苦笑：“花草树藤，山石沙尘，处处皆是只有一主魂之物，你怎么找？”

        “那她们怎么办？”四七虽然仍对秦小五所说懵懵懂懂，但隐约间他感觉到即使救出那些命火，她们的境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些命火，也就是生魂，她们的依存乃是对于世间情感的眷恋。亲情、爱情、友情皆可，其中尤以亲情为重。禁幽咒其实并非高深的术法，如果生魂对主魂有深切的依恋，是不可能与主魂分离的，哪怕是再大的肉身之痛也难以分离生魂与主魂，除非生魂在生前就已对世间绝望乃至产生怨怼之心。”秦小五缓缓说道。

        “你是说，是她们的生魂自己选择离开主魂，所以自愿被禁锢于那些灯笼中？这……这怎么可能？”四七难以相信。

        “明知是送死，也依然被家人送去那里，同时死前经历那般非人之痛，怎会不恨不怨？”一个声音幽幽说道，原来是七七，她将车门打开了一条缝，他们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倒也并非自愿被禁锢，只是生魂一旦与主魂分离，就会被禁幽咒困锁住，而且幽禁时间越久，这些命火就会渐渐忘却曾经的情感，情感完全消失，她们也会彻底消失。而想要破这禁幽咒，关键还在于她们自身。所以我让洛舍君为她们准备衣冠冢，同时以血亲之血，故乡之土以及生前衣物为三引，若能让那些生魂放下过去的怨怼，重新燃起对家乡亲人的眷恋，那么七日之后再配以我布的阵法，或许能让她们脱离禁幽咒的困束。”秦小五平静说道。

        “脱离禁幽咒之后她们将如何？”七七看向他。

        “自是同主魂一样，投身于天地万物中，若得机缘，能与合适的主魂相合，加以修炼，可化身为灵也可再世投生为……”秦小五顿了一下，“妖”字愣是吞回去了：“和你们一样的生灵。”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一下，不自觉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秦大哥？”四七见他神色有异，有些担心。

        秦小五向四七问道：“你记不记得那群命火中，好像有一只蓝色的？”

        见四七一脸懵逼，他又侧头问七七：“你记得吗？你要刺四七的时候，好像有一只蓝色的命火飞了出来。”

        七七面无表情，直接关紧了车门，只留下三个字：“不记得。”

        四七仔细地回想了半晌，认真说道：“秦大哥，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好像是有看到一只蓝色命火。”说完他嘿嘿一笑：“秦大哥，这命火不都一样嘛，蓝色和红色有什么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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