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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公主大婚


第二日晌午,只听秀兰急声唤我,我困意未消:“昨儿夜里不是告诉过你,早上不必唤我吗?”

        “是老爷唤你。”秀兰委屈道。

        “小姐起来了吗?”徐姨端水从门口走了进来。

        “起来了。”我应声,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

        “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我看老爷脸色不好,催了好几次让你去前厅。”徐姨边给我更衣边问。

        “哎呀,他不会听了些什么不该听的吧。”我心中大叫不好,赶紧让徐姨和秀兰替我梳妆。

        出门时还不忘让秀兰将此事通知平洲,徐姨随我去前厅,行至,见厅里摆放了不少好东西,左边依次有上好的宣笔、蜀纸、红丝砚,玉石盆景,青果红樱,卷起来的应是些书画之类,再是些女儿家用的香薰口脂,最后是一张七弦古琴。

        右边依次是东坡肘子,烤全羊,一盒子糕点。

        楚弘逸正坐厅中,我不明状况细声对徐姨问:“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的,这是得了青果让我来尝?”

        徐姨仔细辨认:“左边好像是赵子勋小侯爷差人送的,右边是程步云公子带来的。”

        “程步云何时来的,呆了多久?”

        徐姨小声嘀咕:“早膳后不久便来了,与老爷品茶谈话,呆了一个多时辰。”

        我继续问:“说了些什么?”

        “在那边嘀嘀咕咕些什么,还不过来。”楚弘逸见我,头顶冒火。

        “这个就不知道了。”徐姨说完便退到一旁。

        我勉强笑着走过去,行近时只听楚弘逸一声呵斥:“跪下。”

        “爹爹,发生何事了?”我佯装不解。

        “发生何事?你心里会没有数吗?”楚弘逸吹胡子瞪眼:“鲁管事,速去请家法。”

        怎么这样快便东窗事发?看模样他这是要动手教训我,赶紧跪下辩解:“爹爹为何要罚我?琉璃轩豪掷千金的可是平洲表哥。”想来他惜财,或是因为我们花钱如流水才要责罚。

        “若不是你要去醉仙楼找小侯爷生事,平洲怎会去这种地方,你居然还怂恿他豪掷千金,你这是有辱他的气节,今日更是要好好教训你。”楚弘逸气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如此说来,他是不知平洲豪掷千金的事,见他如此偏袒,我顶撞道:“他不会去这种地方?我就是像去这种地方的人吗?”

        楚弘逸愤声责问:“你还敢狡辩,越来越不成体统,一张老脸被你丢尽了,你说说先后你闹出多少笑话来。”

        “能有多少笑话,这左右也不过两件小事。”顾重禹一桩,走马观都城算不得,醉仙楼生事勉强算一桩,我甚是不以为然。

        “两件小事?你可知大家闺秀是为何物?”楚弘逸气的胸口郁结,气息不畅。

        “姑父息怒。”门口平洲与管事前后脚进门,管事双手举着训尺。

        “平洲来了,茵茵实在太不像话,害你受累了。”楚弘逸见平洲怒气消减了许多。

        “醉仙楼之事错在平洲,是我言语冲撞了赵子勋,与茵茵无关。”平洲还算坦诚。

        “你冲撞了赵子勋?怎的赵子勋差人来致歉,说是他多有得罪?”楚弘逸颇为不解。

        这赵子勋还算识相。

        “如此,与茵茵也无干系,姑父勿恼了。”平洲见我跪着,颇为不忍。

        “你不必袒护她,你行事稳妥,若不是她,怎会生出这些事端,好在赵子勋有容人之量,见茵儿这样不成体统的未婚之妻,女扮男装大闯艳楼滋事,不仅未让媒人前来退婚,还送礼致歉,实属难得。”楚弘逸似是沾沾自喜的夸赞,又似是在暗示什么。

        “是,他为人却有风度。”平洲由衷附和。

        “爱退不退,什么实属难得,却有风度,我看他就是伪君子一个。”我略执不同意见的看向他们。

        “休要胡言乱语了,你再胡闹下去,你这汴京才女名声不保。”总之楚弘逸一听我说话就是批判。

        “什么才女名声,我也不稀罕。”内心顿生委屈。

        “你。”闻言楚弘逸再度发怒:“训尺拿来。”

        “姑父不可,茵妹妹风华绝代,自是不屑这些虚名。”

        不屑虚名是真,风华绝代我可受之有愧,见平洲求情,楚弘逸只罚了我抄经,大乘妙法莲华经,小乘经法四十九部,全数抄完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此举倒也磨炼了我的耐性。

        后面几日大家都忙于公主出嫁的大事,偶尔出门也是陪表姐妹们采办。

        天宝十一年,秋,顾重禹与公主大婚。

        各府参宴人员早早准备,男子着朝服冕冠,女眷斜红花钿盛装打扮,珠围翠绕,富贵婀娜,徐姨备的这身花蕊色衣衫最是脱俗,执教人爱不释手,对镜出神。

        传话的来禀驸马已到东华门叩恩,宣赏:玉冠、玉带、良马百匹、银器百对、衣料千匹、白银万两,可见做驸马还真是风光恣意,叫人艳羡。

        楚弘逸、楚弘彬、凌平洲共乘一辆马车,楚茹茹、程步云、程步月一辆马车,凌望南、李秋怡、玉笙、我一辆马车,同时出发朝驸马府行去,一路上晃晃悠悠,时不时听见楚弘逸等人与同僚寒暄搭话,路上车水马龙,冠盖相望,时而拥堵。

        驸马府彩绸高挂,宾客如云,门口两尊麒麟石像属是御赐,红底金匾尽显奢华。

        “楚侍郎贺公主驸马大婚送:玉马一对,沉香朝珠一盘,伏生授经图一副,金刚经、大乘妙法莲华经各一册。”门口宣礼。

        宾客唏嘘:“这伏生授经图的真迹竟在楚大人府上。”

        “这大乘妙法莲华经甚是难得啊。”

        “甚是难得。”

        “楚大人有心了。”驸马府门客上前恭迎。

        “不成敬意,不成敬意。”楚弘逸推笑着,携我们一同往府内行去,心想这楚弘逸还真是抠门,罚我日日在府抄经,他居然也拿来做贺礼。

        “凌少保贺公主驸马大婚送:赤狐皮毛两匹,青玉圆雕卧鹿一对,鎏金马具四套,琥珀水晶一盘。”

        “原来这位就是凌少保的公子,平洲上将军,真是气宇不凡啊。”宾客仰慕不已。

        “上将军骁勇善战真乃我朝荣光。”另一宾客附和。

        “正是,正是!”

        “久仰上将军威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果然是少年英雄。”门客尽是敬仰之色。

        “先生过誉了。”平洲浅笑。

        身后平洲被不少人围住奉承,一时难以脱身,我们几人只得先行一步。

        程步云由衷感慨:“自古英雄出少年,上将军今日怕是要艳福不浅,桃花朵朵开。”

        “你这话什么意思。”望南问。

        “瞧瞧,你们一个个打扮的这么漂亮,今日宾客满堂,少年英俊云集,心里就没有想着要相看一二。”程步云逐个望向我们。

        “你……”望南脸颊绯红顿时语噎。

        “别理他,我们走。”说着跟紧楚弘逸往府内行去。

        “楚侍郎光临,有失远迎啊!”府内一中年男子虎虎生威的站在院中迎宾。

        “顾相爷,恭喜贺喜,如此天作之喜,相爷好福气啊!”楚弘逸这欣喜之色怕是不亚于自己成婚:你们还不过来见过顾相。”顾相名文斌,身形瘦挑。

        “见过顾相。”我们几个小辈恭敬行礼。

        “想必这位便是令千金。”他目光如炬,笑着指了指我。

        “正是小女茵茵,脾性顽劣,怪我疏于管教,让相爷见笑了。”

        “哪里的话,楚姑娘天资聪颖,绝世佳人,说起来,该怪允尘这孩子年轻气盛,言行不当,先前让茵茵受了委屈,老夫本想亲自登门致歉,奈何受了暗伤,楚大人莫怪。”顾文斌多少有些惺惺作态。

        “顾相说笑了,这是何时受的暗伤,现下可好了?”

        我大方温婉的望向顾文斌,得亏他受了伤,此事本就于我闺名有损,他要是为顾重禹的事登门,别人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届时别说出嫁了,怕是连出门都要受人白眼,这老东西不愧是顾重禹的爹,净不做好事。

        “已无大碍,各位里面请,照顾不周还望海涵。”宾客陆续盈门,顾文斌让婢女引我们进大堂。

        楚弘逸进屋后只交代了一句“安分些。”便撇下我们朝他的同僚作揖行去。

        我们自行在前院赏玩,秋怡见这驸马府张灯结彩处处美景,颇为感叹:“这也太漂亮了,立冬时表妹大婚,也挂上这许多彩绸。”

        “彩绸算的了什么,你没见这院里点缀的山石剔透玲珑,那可是专门从苏州运来的,还有刚刚路过的别院,奇草仙藤穿石绕檐,整个院中清香扑鼻,这才是驸马府的独特之处,至于茵妹妹的婚事,届时自有长公主府操办,秋怡表小姐不必费心。”楚茹茹颇为傲气的模样。

        “我与茵茵说话,何须你来多嘴。”秋怡不满的望向她。

        “你……”

        “嗳,各位表妹同行,和气最好,和气最好。”程步云见状连忙上前和解。

        “是,说到长公主府,稍候茵茵表妹可要将赵小侯爷指给我们瞧瞧,早听闻小侯爷才貌双绝,风流多情,若能一睹真容,等我回兖州必叫兖州的小娘子们艳羡。”程步月说着四处望去。

        “一会儿我指给你看,你别再多言了。”程步云敷衍着,又望向我身后,轻声提醒:“有人过来了。”

        我回眸只见两个少年款步行来,正是殿前副指挥使上官叙奉,司马少卿,算得上是我与顾重禹缘起缘灭的见证人,俨然他们也看到了我,上官叙奉略显尴尬的上前招呼:“茵茵小娘子也来了,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我好的很,两位公子可好。”我大方回视二人。

        “好,也甚好。”上官叙奉望向司马少卿。

        “甚好。”司马少卿也看向上官叙奉,神情局促。

        “噢,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向身后众人引荐:“这位是兵部侍郎的公子上官叙奉,这位是吏部侍郎的公子司马少卿,两位都是殿前副指挥使。”

        “见过上官大人,司马大人。”程步云连忙作揖表现出颇为恭敬的样子。

        “这位是兖州刺史之子,程步云,他妹妹程步月。”我道。

        “步云兄好。”两人对程步云回礼,对程步月点头示好。

        “这位是将门之女,秋怡表姐,这位是凌少保之女,望南表妹。”

        “虎父无犬女,想必两位表小姐亦是女中豪杰。”上官叙奉对秋怡望南肃然起敬。

        “上官大人过奖了。”秋怡回声,望南颔首微笑。

        我再看向楚茹茹时,她似是不悦我最后才介绍她,我浅笑:“这位是我堂姐,防御使之女楚茹茹。”

        上官叙奉浅笑:“噢,原是茵茵小娘子的堂姐,失礼了。”

        两人望向楚茹茹时她一改不悦的神情含羞颔首:“见过两位大人。”

        “对了,不知凌将军是否也来了,他雁门关外一剑定乾坤,令辽兵闻风丧胆,让我等好生敬佩。”上官叙奉问。

        “人是来了,这会儿估计在前厅脱不开身。”我笑答。

        “是了,前厅许多官吏定有话要与上将军说。”上官叙奉望向我,又望了望司马少卿:“听闻你与赵小侯爷定了婚?这也好,各生欢喜。”

        “是。”我依旧含笑,眸子不知该望向何处,隐约见回廊里有一红衣男子独自饮酒,一时晃了神竟觉他有几分像顾重禹,心想我莫不是睹物思人,不觉脸颊绯红。

        “那是何人?”楚茹茹饶有兴致的望向回廊里的男子。

        众人探目望去,少卿见之浮现出不屑的神情,依旧是默不作声,上官叙奉意味深长的笑道:“这人是枢密副承旨公良侍儒。”

        “他就是公良侍儒?”我与楚茹茹都颇为惊讶。

        “正是此人。”上官叙奉回。

        我再仔细瞧了几眼这公良侍儒,虽样貌出众,忧郁之色有几分似顾重禹,却不如当日渡凡庵中的男子,若此人是公良侍儒那当日的男子又是谁?心中不禁猜疑。

        “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他很有名吗?怎么你们都知道他?”程步云望向廊中的公良侍儒甚是疑惑,又学着他端杯饮酒的模样,颇为滑稽。

        “枢密院六品副承旨,自是不如你有名,传闻,他是舞阳公主的面首。”我转身不再看向那边,楚茹茹听闻他是公良侍儒后也是兴致大减。

        “那他还敢来驸马府,这胆子也太肥了吧,我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程步云掩面转身。

        “跳梁小丑罢了,我们换个地方叙话,莫因他扫了兴。”司马少卿灼目望向我。

        “啊,看时辰,驸马爷差不多要迎公主回府了,我们边走边叙,府外道喜去。”上官叙奉附和。

        “甚好,请。”程步云听言立马来了兴趣。

        “请。”众人谦让,我们几个女子先行,院中,玉笙正兴致勃勃的与几个年纪相当的公子小姐们嬉玩,便未叫他。

        门外早站了许多达官贵胄,恭候着迎新人入府,我们几人行来也只能站在人群中远远眺望,只听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远处迎亲的队伍归来,马背上的顾重禹身躯凛凛,喜服玉冠,着实惊艳,喜辇上的公主身着红色锦绣长尾嫁衣,头戴凤冠手持却扇,雍容华贵,轿子前方有圆形扇子四把,方形扇子四把,引障花十盆,双喜灯笼二十副提灯二十副。轿辇旁是太子与天文官分别乘华车送嫁,太子身后是宗正寺等相应使臣,再后方随着的是陪嫁物品与仆人,一眼望不到尾。

        乐声稍停众人参拜太子,随后,无数恭贺之声络绎不绝。

        “恭喜恭喜,驸马爷与公主珠联璧合,乃天作之喜。”

        “驸马与公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驸马公主真是珠联璧合,令世人艳羡,这真是佳偶天成的好姻缘啊。”

        “真是般配啊!”

        “恭喜恭喜!”在众人的道贺声中,驸马引公主下辇,他身长八尺龙章凤姿,公主站在身侧也显娇俏,回眸时他的目光在我等身上扫过,还是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两人一前一后在使臣的簇拥下进了府,人群也随之流动。

        顾重禹这人真是奇怪,平日也就算了,怎么今日也不见欣喜之色。

        公主的陪嫁物品陆续抬进府内,大致有金银玉器,珠宝首饰、珍珠大衣、珍珠翠领四时衣物、玉龙冠、嵌宝器具、名贵摆件、檀木屏风等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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