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胡三太太

在农村，大抵上每一个村子都有那么一两个能说会道的人，基本上老年人居多的，也许是他们经历了太多的不寻常，见识经过长年累月的沉淀，可以从容的有手段的解决任何事情；又或者是饱受了太多的折磨，可以做到遇任何事都沉着冷静、宠辱不惊。

        奶奶在十里八乡也是小有名气的，这点我是知道的，也是认同的。

        二娃子妈闻言虽然是极大的失望，但也是不敢太过要求。只能拽着奶奶的胳膊，声泪俱下的央求着：“婶子，求求您了，咱们都是一村的，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见奶奶暂时没有开口的打算，二娃子转过头来冲着我道“冬生啊，二娃子虽然不懂事，但跟你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你赶紧帮忙说两句吧，婶子在这也求求你了”。

        此时的我已经被这个场面给吓坏了，刚想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的戳在那抹着眼泪，不敢抬头。

        此时奶奶仿若下定了决心，“罢了，既然二娃子拿的是我家的香火，那就说明了跟我家也是有缘，现在就只能盼是善缘，方能化解”。奶奶也是用力的抿下嘴，“李家媳妇，虽然这事与我家狗娃子有很大的责任，但话我先说在前头，夜里算事百鬼扰，更别提破事了，这事我只能尝试一下”。

        “好的，好的，好的，婶子您说啥是啥，只要能救了我家二娃子命，明天我就带他来给你磕头认错”，二娃子妈听后眼神闪过一丝明亮，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走吧，先跟我去倒座，狗娃子，你也过来”，说罢，奶奶拉着二娃子妈走出了屋，听到这，我也赶忙抬起脚，小跑着跟了过去。

        农村各家屋里的照明也就只有一盏钨丝灯泡，下面连着一根细绳，一拉一拽之间，灯明灯灭。钨丝灯泡光源有限，即使照射出的是黄色的光芒，那也跟白日里的阳光完全是两个概念，毕竟，灯光是没有温度的。此时的院子里黑咕隆咚的，正屋里的灯光也就只能稍稍的透过窗子，但在漆黑的夜色下，它也不敢沾染太多，农村的夜晚是深沉的，寂静的，鸟不明，虫不叫。

        我家的院子不大，从正屋至倒座也就零零散散十多步的距离。此时倒座里微微摇曳着淡红色的光芒，那是供桌上点燃的蜡烛，透过窗子，忽明忽暗。

        跟着她两人的脚步走到了倒座的门口，之间奶奶和婶子停下了脚步，婶子大概是害怕的，身子不由得向着奶奶靠了靠。奶奶一只手拉着二娃子妈，另一只手放在倒座的门闩上，转过头对我说，“冬生，跪下。”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也许是被奶奶冷不丁的出了声，又或许是被这一声“跪下”惊着了。望着奶奶严肃的表情，我本能的没有出声询问，面向门口，识趣的弯下了膝盖，慢慢的跪在了地上，眼泪掉落在背心上，胸口打湿了一片。

        奶奶看着我有些不忍，但也没有再对我说些什么。拉着二娃子妈进了屋子。回身关上了门，只留我在院子里。夏日虽然是燥热的，但夜晚的微风打在身上也会令人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

        屋里面传出了奶奶说话的声音“胡三太太，今日李家小儿旭初多有冒犯，叨扰仙家，大逆不道，但其年岁尚小，望胡三太太大人大量，仅饶孩子一次，保其性命，现带李家儿媳及长孙冬生来此赔罪”。过了一会，话音又起“李家儿媳三跪九叩，乞胡三太太宽恕”。

        只听屋里响起“咚咚咚”的磕头声，伴随着二娃子妈哽咽的话语“李家儿媳赵翠英，李旭东娘亲，乞求胡三太太大人大量，饶恕小子不敬之罪”，磕头声再次响起。

        此时我正跪在门前，认真的听着屋子里面的声响，顿觉浑身一阵发凉，汗湿的头发连同后背汗毛根根竖起！只觉背后多出了一个人！

        头顶天空暗夜如灰，地上跪着泥土似墨。后背的灯光照不过来，眼前的烛火好似离我越来越远，整个人被黑暗包围着，我惊恐地想要大叫，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凉风带动，一只手掌搭在了我的肩膀！

        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我忘了什么叫做哭泣，上下嘴唇微微打颤，牙齿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恐惧战胜了一切，不知哪来的力气，我大喊了一声“奶奶”后瞬间窜了出去，推开了房门，屋里的烛光洒了出来，使我的恐惧感稍微得到一丝缓解。我望向屋里，只见二娃子妈跪在蒲团上，头正死死地抵住了地面，身体微微颤抖着。奶奶站在她的斜前方，闭着眼睛，双手相插，拇指对扣，嘴唇微张，没有声音的念着什么。

        在奶奶的身旁，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吃食，其中一碗赫然就是二娃子抓的那一碗饭。桌上正上方有一个高台，高台两侧各点一支红色的蜡烛，在我推开门的瞬间带动了屋子里的气流，烛火骤然一歪，屋子里瞬间暗了一下。

        烛台中间，一个成人小臂高的雕像伫立在那，两只似猫的黑脚上支撑着一个大肚浑圆的人身，雕像双手合十，头顶上蒙着一层红布，盖住了额头，额头下一双黑豆大小的眼睛半睁着，一个长长的鼻子上长满了白色的胡须，嘴巴紧闭却又好似微微上挑，笑容诡异。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场面有些发呆，奶奶看了过来，眼神却像没有注意到我一样直接看向了我的身后。此时我也鼓起些勇气，缓缓的转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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