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虎鹰

这老夫人滔滔不绝的讲了一个时辰，夜星岚等人终是听懂了这石虎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道观十几年前叫飞虎观，相传百十年前这山上有飞虎修炼成精，与普通的妖物祸患生灵不同，这妖精修正道，护着山上山下的百姓，这青绵山得以风调雨顺，四季常青。

        周边百姓为了感恩石虎妖，特意修了这座道观，供奉为飞虎大仙，多年来香火不绝。

        也有个别人家遇到为难之事，带着贡品前来求助，虎妖多半助其实现，于是飞虎观在这方圆数十里越传越灵。

        只是随着善男信女口口相传，所来之人不再是单纯的感恩，而是抱有目的的来求，所求之事也越来越贪，越来越荒诞。飞虎妖也从之前的有求必应，逐渐不再灵验。

        贪心之人往往备了重礼，达不成心愿，自然会心存不满，只是震慑于飞虎昔日的灵验不敢造次。

        本以为如此的善妖自有一方福泽庇佑，谁知一场大雨改变了飞虎观的一切。

        老夫人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晌午时分天色便有异，天边一片粉红的云彩，像是树海层层叠叠的压了上来。

        从晌午到傍晚，天色由粉红变通红，通红变暗红，络绎不绝的雷鸣电闪，道道劈在青绵山左右。所有的村民都躲在家中，谈论着异像，等待着暴雨的降临。

        青绵山脚下的村民却一夜未眠，那道道霹雳闪电晃了整宿，将青绵山照的白昼一般，一夜的暴雨，有胆大的村民从窗户缝隙处望去，说是亮白的云雾中见到了龙，通体苍碧之色，蜿蜒盘旋在山腰，口吐雷火劈向飞虎观。

        第二日清晨，云复雨收，村民们推开家门，一地血红，竟是下了一宿的血雨，壮着胆子上山去看，飞虎观被劈得七零八落，原来供奉的神像也摔倒在地，一地的血红无人敢动。

        此一遭后，远近村民都传说飞虎大仙渡劫失败，被天雷灵兽打得魂飞魄散了，道观破败不堪，再不灵验。

        一年后有一云游道人来此，看中了这山势灵秀，打算长期落脚，于是花光了毕生积蓄重塑大殿，将这飞虎观改成了锁心观，专替人看姻缘。

        说来也巧，也许真是地杰人灵，来锁心观求得姻缘签奇准，经过这些年的经营扩建，此地又红火了起来。

        老夫人夫家姓宋，家中颇有些钱产，有一子早夭，在锁心观复建时拿出了大批的银两捐给老观主，并在此修道养老。

        宋夫人年轻时家族受过飞虎的恩德，一直耿耿于心，来此后将原飞虎的石像修葺一番。

        老观主在时，还将石虎供奉在后殿，偶尔承些香火，七八年前老观主登仙，当年未达心愿之人以恐石虎雕像冲撞了月华真君之名，撺掇继任观主弃了石像，对方财大势大，新观主无奈只得将石像移到后院这破败之地。

        但有她日日照看，也不枉费了家族先辈们报恩之念。所以今日见夜星岚如此践踏神像才怒从心生，当面喝止。

        听罢缘由，楚擎、夜星岚等人一再道歉，老夫人这才息怒，难免又念叨两句这才转回院中。

        待那老夫人彻底离开，夜星岚等人又将这道观前后的院落检查了个通透，一无所获，于是楚擎将秦钰、楚聪和顾萧叫到身前，吩咐三人在附近的村落打探一下当年的情形，是否真如宋老夫人所说的那般神奇。

        转眼三日，秦钰他们将山上山下，方圆几十里能打探到的消息打包带回，顺便还卷了一张宋老夫人的画像回来。那画中人银丝白鬓，栩栩如生，正是西跨院的宋老夫人，一丝不差，所得消息也多与宋老夫人所说相符，看来她没说谎。

        日薄西山，道观的钟声响彻整座青绵山，楚擎又请张员外邀那住持一同用斋菜，席间捐出不少银两，同时提到西跨院的宋老夫人。

        那住持听闻宋老夫人的大名，不住的摇头叹息，看来这老人家也给道观找了不少麻烦。

        宋老夫人所言非虚，但她为人平日里甚为古怪孤僻，时常对侍候的小道童呼呼喝喝，本来有两名随身的婢女也给她骂跑了，吓得观中弟子不敢靠近西跨院。

        又吐槽了几句当初宋家捐赠的银两和今日道观修葺之恢弘无可比拟，但他们修道之人甚守誓言，承诺了要为老夫人养老送终，哪怕宋老夫人找再多麻烦也要遵守约定。

        夜星岚虚情假意的夸他两句，结束了宴席。夜星岚和楚擎晚上回到东院，婳珺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接，一头扎进楚擎怀中，怎么哄也不肯撒手，楚擎无奈只得抱着她在院中来回踱步。

        这几日婳珺虽用了顾萧安神的药丸，一直在东跨院修养，但仍是恹恹的，偶尔睡梦中喊疼，醒来后仍是止不住的落泪。

        洛琼霜曾趁婳珺睡着检查过，无外伤，顾萧诊的脉，除了心神不稳，也无问题，今日自午时就不肯睡，尤是闹得厉害。

        “来，婳珺，跟姐姐到外面玩。”夜星岚思索一阵，在看婳珺哭的眼泡通红，想将她带下山去，看看是否是和这里的地灵不合。

        琅瑚幻境书籍所摘，妖魄转世偶有此情景，只要离开特定的地点即可。

        婳珺还不撒手，夜星岚无奈，示意楚擎一同抱着她下山，秦钰想跟，被顾萧拦下了去路。

        三人刚走到中院，婳珺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挣脱楚擎的怀抱，径直跑到边缘角落那座石虎雕像前，小小的身体贴上石像的座基，舒展手臂，努力的向上延伸，像是想要够到高处的石像。

        夜星岚和楚擎对视一眼，楚擎将婳珺扛在肩头，企图触摸石像。

        “干什么？”黑暗中，宋老夫人的吼声如同霹雳，吓得婳珺一哆嗦，差点从楚擎身上跌下来，被接在怀中，紧紧抱住楚擎不住的发抖。

        看婳珺瑟瑟发抖，夜星岚一团怒火烧上眉头，转身就要那老婆子好看。

        她可没楚擎、顾萧那么多的顾虑，心情好时尊老爱幼，但凡惹到她头上管它是老妇还是孩童，都要十倍的讨回来。

        看出了夜星岚的意图，楚擎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夜星岚想甩脱，怎奈楚擎扣得死死，挣扎不开。

        就在两人较劲之际，那老妇走近，看又是他们，更加气恼，一张褶皱富贵的老脸憋得通红，鬓上银丝都要立了起来，马上就要发作一通。

        似是感受到来人的气息，婳珺也从楚擎的怀中偷偷露出半个眼角，看清那老妇的容貌，夜星岚见那老妇送上门来，一挑唇角，上手就要揪她衣领，婳珺忽然不哭了。

        坐在楚擎怀中，婳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宋老夫人，那宋夫人见到婳珺却也收了怒气，忽然伸出手臂想要从楚擎怀中接过。

        平日里婳珺只认楚擎和夜星岚，旁人想要伸手抱她，无不紧紧缩在二人怀中，就算是洛琼霜也接不过，此时却像是着了魔一般，身子倾斜着张手要宋夫人抱，真是奇了。

        夜星岚当然不会让宋夫人真的抱到，将婳珺小小的手臂挡在身后。楚擎躬身一礼，那老妇人倒是缓和了脸色，目光也是从婳珺身上移了回来。

        宋老夫人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发火，而是客气的将三人让到她的西跨院，干净素雅的院落，比东跨院小了许多，院内一颗古松枝丫蜿蜒着向上，树根树茎两人合抱都抱不拢。

        将人让到厢房，房内的摆设并不像夜星岚想的那般死暮沉沉，宋老夫人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褶皱里堆上了慈祥的笑纹，从柜内取出榛子、松子等干果剥开与婳珺吃，楚擎接过，灵力试探出只是普通的果子，便不再阻拦。

        宋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讲起她年轻的时候和夫君如何恩爱，又如何早年丧夫，中年丧子。

        婳珺乖巧的听着，不时将手中的干果又递回她嘴边。仿佛之前的心神不稳和身体疼痛都逐渐消散了去。

        宋老夫人的闲谈是拖沓冗长的，言谈中多是老年寡居的孤独和希望人陪伴的寂寞，夜星岚几乎瞌睡了过去，实在撑不住了，站起来到院中走走，楚擎和婳珺则陪在老夫人身侧聚精会神的听着。

        聊了很久，夜星岚都快把院子踏出一圈坑来，楚擎终于抱着睡着的婳珺从房内出来，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把没有锁芯的铜锁，两人与宋老夫人告辞。

        夜星岚与楚擎回院，路上得知这把半新不旧的铜锁是宋老夫人独子所留，婳珺看了喜欢，就送给了她。

        夜星岚好奇，想从婳珺手中抠出，怎奈小娃攥得死紧，睡梦中还不住的抽鼻头，几乎又要哭出来，夜星岚赶忙作罢，又问楚擎方才和老夫人还聊了什么。楚擎思索一下，娓娓道来。

        宋老夫人一直说她的独子是被妖精害死的，宋公子自幼被寡母养大，二十岁那年到隔壁镇访友，回来时途径青绵山，在山上救了个不会说话的女子，那女子伏在路边奄奄一息，宋公子心善，将那女子带回府中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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