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安和啊，吃药啦！”方姨胖胖的手端着托盘，走进安和的卧室。
安和正缩在窗前的沙发里看着手里的书。
方姨把窗关的小了点嘴里一刻不停的念叨：“窗户开这么大，一个不注意你就头疼，关小一点，拉上纱帘，风不就不那么生硬啦。”
“你坐这里不要紧，盖上毯子。”方姨拿起地上掉落的盖毯，给安和搭在腿上，捂了捂她冰凉的脚：“穿上袜子吧。”
“不穿。”安和头也不抬。
方姨就猜到倔强的安和不会穿袜子，可是她心疼这个孩子，总是忍不住要“碰碰运气”：“不穿就不穿吧。吃了药，咱们就下楼吃饭，好吗？”
“哦。”
方姨脸上挂着宠爱的微笑，两只手捧着安和的脸揉了揉，给她紧了下针织外套，就出去了。
方姨刚关上房门，安和就抬起头，她等了一会，约莫着方姨下了楼，就站起来拿着装药的纸杯，来到马桶前，一转手腕，将红红绿绿的让她头昏恶心药都倒进马桶。
“你干什么？！”安和吓了一大跳，急忙回头，把纸杯藏在身后。但是为时已晚，门口盛怒的安明盛早就把一切看在了眼里。
“辛苦给你寻来的药，你就这样倒了？！怪不得你病情忽好忽坏，你就是这样骗爸爸的？！”
安明盛很少训安和，平时几乎是有求必应，以至于安和病情的反常，让他一直误以为是自己惯坏了孩子。
安和平时任性的吹冷风、不吃饭，他都容忍了，他知道是安和的小孩子脾气，想留自己多陪陪她，况且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这病就不同了，这是安明盛唯一的牵挂，让他豁出命去治好安和，他都绝不二话。
所以，安明盛此刻看到安和把药倒了，斥责的声音震耳欲聋：“别的你怎么任性都行，都有爸爸给你兜着！可是你这个病爸爸兜不住啊！你这么大的人了，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安和大气不敢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撇着嘴巴反驳：“这药我吃了胃疼，一整天都不清醒……”。
方姨听到动静，急急的跑过来，看到暴跳如雷的安明盛，急忙上去把安和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又转头小声提醒：“安先生，你吓着安和了……”
“你去干什么了？！”
“我去给安和盛米粥去了，她喜欢加糖，别人不清楚她喜欢的甜度。”
“我反复说过多少遍！药，要看着她吃！你聋了吗？！”安明盛把怒气转移到方姨身上。
方姨一头雾水的表情看的安明盛更加生气：“她把药倒进了马桶！还不知道倒了多少次了！你居然一次都没有察觉！你怎么看的安和！”
方姨惊讶的拽开安和，又心痛万分的搂了过来，一个劲的说：“傻孩子，你傻不傻呀……”
“前几天，你留下安和出去买什么，什么什么？”
“我去买羊绒线，安和喜欢我亲手织的盖毯……”方姨的解释并没有消除安明盛的怒气。
“对！对！去买个破线，让两个新来的看着安和，发生那样的事！你是老糊涂了不中用吗？！”
安明盛气的头晕目眩，扶着墙往外走：“我看你是不中用了，明天你就收拾东西回老家去吧！”
方姨又惊又悲，眼泪止不住的流，自己也确实老了，安和小时候，她一只手就可以把狂躁的安和提起来，现如今，多跑两步就开始喘不上气……
安和看着日夜照顾她的方姨，气极，追着安明盛下楼：“不许你赶走方姨！”
安明盛不理她，气鼓鼓的坐在沙发上。
“那些药我吃了就只是昏睡，我明白，你就想让我一直昏睡，这样我就不会总是给你惹麻烦了！”
安明盛歪着头，气话脱口而出：“对！你昏睡着方姨和我还待在这里干吗！”
安和认真的望着安明盛愤怒的脸庞，倔强的昂起头，她知道怎么刺痛安明盛：“没错！你不用管我，就像以前，丢下我和妈妈自己去逍遥自在！”安明盛的脸色逐渐青白，安和带着报复的得意步步逼近：“我和妈妈耽误安老板灯红酒绿了，拖你事业的后腿了！以前你动不动就撇下妈妈一走就是几个月，现在也想撇下我！要不是你不要家，我也不会害死妈妈！”
安和的母亲是安明盛回忆里紧锁的部分，他不愿意回忆，更不愿意别人提及，那是他心底的魔：“给我闭嘴！你不要以为我会一直容忍你的放肆！”
“不容忍也得容忍！我们两个杀人犯活着，在这里相互折磨，不就是为了给妈妈赎罪的吗！”
安明盛脸色铁青，目眦欲裂，他站起来吼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方姨吓坏了，她冲过来护住安和：“快别说了，安和，你妈妈的死和你无关，和你无关啊……”
安和得逞的脸上早已挂满泪水，如果父亲能多爱妈妈一点，他就不会不回家，如果她没有闹着非要等父亲回家，她们早就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就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她毫不畏惧的迎着安明盛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你抛妻弃子。你是凶手！”
安明盛气到发抖，他冲上前一巴掌扇在安和脸上。
安和没有捂脸，她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安明盛，惊讶的眼神里透出癫狂的笑意。
安明盛打完就后悔了，他从来没有打过安和，他一直用溺爱来弥补这个因为大人的过错而崩溃的女儿。安明盛不敢面对安和病态的眼神，只能转过身，走向书房。
安和紧紧的咬着嘴唇，转身跑出大门，消失在夜色中。
“安和……”
“不要管她！让她在园子里反省反省！”安明盛倔强的阻止方姨追出去。
但很快他就彻底慌了，3个小时过去了，安和也没有回来，园子里每一寸地方都照亮了，根本没有安和的影子。
二十多年了，安和的母亲死去后，安明盛以为自己早已足够冷血不会再痛心，没想到此刻的他连年轻时的镇静都失去了。
他思虑片刻，拨通了顾知南的电话：“找到她，毫发无损的找到她！对了，一定要仔细她有没有干什么，如果有，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安小姐咱也没见过，怎么找啊……”林阿昊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行色匆匆的人：“多胖？多高？能有这个人这么高？”他指着路边等人的一个姑娘。
“差不多吧，到我胸口？反正伸直了手，能够到我的脸……”顾知南悠闲的在后座闭目养神。
林阿昊对于顾知南这样描述一个人的身高很是疑惑：“伸直手够到你的脸？够你脸干什么？”
顾知南一个激灵睁开眼，暴躁的扯开话题：“你他妈找仔细了！废话真多！就人群里最神经兮兮的那个就是！”说完赶紧又闭上眼睛。
林阿昊一脸问号，突然他大叫着拍打左顾右盼的十方：“前面有人！前面有人！”。
顾知南撇了一眼，前方是有一个女人，她正准备跑过马路，被十方闪了几下的远光灯吓的回了头。柔软的头发和单薄的睡裙被她甩开，车灯映着她的脸一片苍白。她忘记躲闪，定在原地。
十方大惊失色，在林阿昊大叫“刹车！”的同时狠狠的一脚踩下去。车子晃了一下猛地停住，巨大的惯力把顾知南推了出去，他的手一下子撑住了前面的座椅头枕，锁骨被安全带勒的生疼。
顾知南骂骂咧咧的回神，只差二十公分就撞到了。
这个女人吓得后退好几步坐倒在地，不知所措的神情一闪而过，略带兴奋望向驾驶室，围观的人们不断打量她，好奇的议论着寒冷的夜晚这个女人为什么只穿睡裙和针织外套，为什么双脚□□，脏兮兮的脚上还满是灰尘混着点点血迹。
“这个……就不太正常……”林阿昊觉得自己应该是找到了安和。
顾知南看着四周行人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看热闹，还有几个拿着手机拍照。无奈的下车，上前抓着安和的手臂把她提了起来，塞进后座。吩咐十方：“赶紧走。”
车子平稳前进，因为安和没有系安全带，车里警报声不断。
“系上安全带。”顾知南说。可安和只是饶有兴致的看顾知南，像在观察什么猎物。
顾知南忍了一会，无奈的爬过去伸手够安全带。
安和被突然凑过来的顾知南吓了一跳，她极力的往后缩，刚举起手就被顾知南狠狠抓住：“别妄想再扇我一巴掌，我顾知南不是不打女人。”
林阿昊和十方闻言，惊讶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从后视镜偷瞄安和。
“哎？那不是蛾子吗？”十方减慢车速，示意顾知南。
顾知南嫌弃的甩开安和的手，看向车窗外。蛾子正一瘸一拐的走出一家小饭馆，头和手都缠着绷带。
顾知南刚要收回鄙视的目光，就在不远处望见了顾知行的身影。他让十方把车停在隐蔽处，看着顾知行左右张望，反复确认过没有人注意他，就压低帽檐，一边疾步向蛾子追去，一边亮出手里的匕首。
在距离蛾子三五步的时候，顾知行高高举起匕首，却被突然出现的顾知南一把捂住嘴，拖到旁边的巷子里。
蛾子听到动静，如惊弓之鸟一般转身察看。这是城郊，人少灯少，只有街边的店铺外放的音乐声，他狐疑的走到巷子口，看着一片黑暗不敢上前，迟疑了片刻转身逃跑了。
顾知南听着蛾子的脚步声渐远，才摁着顾知行的脖子把他从一堆旧家具后推出来，低头看看手里的匕首，扔到一旁的垃圾堆里。
“蠢货。”
顾知行从地上爬起来，连日来的东躲西藏让他接近疯狂，疲倦不堪的脸溢出仇恨：“你知道个屁！就是他出卖的我！我把他当兄弟看，当头来他为了钱出卖我！！我这段时间像个老鼠一样的躲下水道里，他倒好，吃香的喝辣的泡女人！”
说完顾知行冲向匕首：“你别拦着我！我要杀了这个狗娘养的！”
顾知南一脚踹上去，拎着顾知行的衣领走出小巷，看看四下无人，上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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