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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玛丽用欧洲通用的官方语言,也就是法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尔伯特·德斯特。”青年同样用法语说道。

        阿尔伯特是意大利名字。

        整个欧洲贵族王公贵族的名字和姓氏数不胜数,比蜘蛛网都更加复杂,再加上各种领地的转移和贵族家庭的绝嗣,除了专门研究姓氏和纹章学的专家,没有人能从一个名字听得出来什么。

        但德思特这个姓氏还是有点耳熟的。

        玛丽在脑海当中思索了一阵子,想起来这是意大利费拉拉公爵家族的姓氏,因为上辈子那个费拉拉公爵来向她求过婚。

        “你和意大利的费拉拉公爵是什么关系?”玛丽改换成了意大利语问他。

        她在法国宫廷受到过完美的淑女教育,光是语言就学习了法语、拉丁语、希腊语、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五种,再加上英语和本地的苏格兰语,足以让她和欧洲大陆上的任何人都能流畅对话。

        阿尔伯特不易察觉的犹豫了一下,然后坦然说道:“按照血缘关系来说,他是我的表兄,但我是无关紧要的旁支,只拥有一个爵士的名头,除了共同拥有一个姓氏之外,我现在和那位高贵的公爵没有什么关系。”

        玛丽点了点头,又问道:“作为意大利的贵族,你怎么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阿尔伯特沉默了,似乎不知道还用什么样的词汇描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难堪的说道:“您是我的救命恩人,陛下,所以我无意向您隐瞒任何事情,只好坦言相告。现在的我已经不是爵士了,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费拉拉公爵剥夺了我的爵位和土地财产,我在意大利没法继续生活,所以才想前往英格兰,看是不是能够谋求一份职位和薪水。……没想到第一次沉船就遇到了灾难,感谢上天,让我有幸遇到了您。”

        玛丽挑了挑眉头,走到房间内的椅子上坐下,但没有示意阿尔伯特·德斯特可以坐下,而是让他依旧站在自己面前。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愿意帮助任何一个无辜遭难的普通人,前提是那个人真的无辜,你在海上遇到的不是海盗而是雇佣兵,一个普通意大利人可没法引来专业雇佣兵的谋害。”玛丽平静的说道。

        阿尔伯特看出了玛丽的怀疑,单膝跪下,低头认真的说道:“陛下,我可以向着主发誓,您在海上救下的绝对不是什么卑劣小人。被剥夺爵位,是因为我不幸被牵扯到了家族的一些阴谋诡计中,然后又受到了费拉拉公爵的迁怒,有鉴于我曾经发过保守秘密的誓言,请宽恕我不能对您托盘而出。除此之外,我愿意以性命担保自己的清白无辜,如果将来某一天,您发现我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那么请您即刻取走我的生命,而我绝无二话,至于那些雇佣兵……”

        讲到这里,阿尔伯特自嘲的笑了笑。

        “……至于那些来自瑞士的雇佣兵,我想他们应该以为我已经死了,哪怕没有死,我的价值也不足以被费拉拉公爵追杀太久,看到我狼狈的像条野狗,公爵就应该已经消气了。”

        玛丽希望他当真说了实话,不过没有说实话也没关系,一个一无所有、落魄潦倒的意大利小贵族对她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接下来玛丽又问了他对自身的前程有什么计划。

        而阿尔伯特则直白的表示他本来想前往伦敦,既然主的旨意直接让他来到了苏格兰,那么他更愿意请苏格兰女王赐予他一份小职位,他会用余生所有的忠诚来报答玛丽。

        “既然如此,那么在养好伤以后,你就去找博斯维尔吧。”玛丽说道。

        她记得博斯维尔提到过这个意大利人是个用枪用剑的好手,倘若当真如此,那么收留他当侍卫倒也不错。

        ……

        玛丽坐在书桌前,仔仔细细的读完了一整本《反对骇人听闻的女人统治的第一声号角》。

        这本名字很长的书内容也和书名一样又臭又长,作者涛涛不绝,从上帝宗教、从社会风尚、从伦理道德、从古往今来各方面拼命引经据典,扯了整整一本书,只表达了一个核心思想,既女人根本不配戴上王冠、统治国家,不然,只会将整个国家带入罪孽的深渊。

        这本书是明目张胆针对她来的。

        写这本书的作者是约翰·诺克斯,苏格兰目前的新教首领,一个极端的加尔文教派牧师,几乎每天都在布道时对玛丽明嘲暗讽。

        他也是苏格兰人,但过去的宗教老师乔治·威沙特曾经因为反对玛丽的母亲吉斯王太后统治,而被以异端的罪名处以火刑,而目睹老师被烧死的约翰·诺克斯也从此踏上了逃亡路,先是在战争中被法国人俘虏当了奴隶受苦受难,后来又去了伦敦,在信奉新教的爱德华八世那里当牧师混日子,可惜好景不长,体弱多病的爱德华因为肺结核去世,上位的国王是极端天主教徒玛丽一世,导致他又一次不得不踏上了逃亡路。

        这次他一口气逃到了瑞士的日内瓦,在那里被加尔文的讲道震撼心灵,从此成了彻彻底底的加尔文派狂信徒,然后又回到了故乡苏格兰来传教,因为足够有煽动力的原因,短短一年多时间,已经在爱丁堡拥有了一大批狂热拥护者。

        玛丽算过年份,那场导致他不幸沦为法国人奴隶的战争,正是英法两国王储为了争抢自己当未婚妻而打起来的那场,而这人最近在苏格兰急于成立的新教组织——苏格兰长老会本来已经有雏形了,也因为玛丽这个天主教徒的回国,导致国内众人观望形势而又一次搁浅。

        这样的新仇旧恨,毫无和解的可能。

        她与这个人之间是注定的死敌。

        可惜为了防止那些新教教徒暴动,玛丽无法直接对他下手,不能施展国王的权利,干脆利落的命人把他扔上断头台。

        看完整本书后,玛丽将书放到了一旁,然后用鹅毛笔沾上墨水,在白纸上认真写下了约翰·诺克斯的名字。

        在烛光下以手支颐,玛丽看了这个名字一会儿,拿起了另一只红色墨水的羽毛笔,然后轻轻在约翰·诺克斯的名字上横划而过。

        “去替我将博斯韦尔叫过来。”玛丽吩咐道。

        博斯韦尔很快赶了过来,询问道:“陛下,您深夜叫我有什么吩咐?”

        闲聊是不可能的,这位年轻的陛下每次一见自己,除了发布命令就是讨论军事,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废话。

        起初博斯韦尔还有些不适应这种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气氛,毕竟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嘛,在他以往的记忆中,总是和调情谈笑、喝酒取乐这种事联系在一起,那才正常。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一个女王,有这种风范倒也不奇怪。

        “我的近卫队训练的什么样?他们从前在法国,现在是否能够适应苏格兰的气候和生活?”玛丽问道。

        “非常好,陛下,法兰西很富饶,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回到故乡的欲望,况且您给予的薪资和待遇都不逊于在法国时。我保证,他们是在任何战争时,都愿意用生命来呵护您的忠诚士兵。”博斯韦尔说道。

        玛丽点了点头,说道:“我很快就需要他们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博斯韦尔,如果面对上百名暴民冲击荷里路德宫的小教堂,你是否能在不伤害性命的前提下,将那些人控制住?”

        “虽然我们只有一百人,可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平民能顶什么事儿呢?怕是亮一亮刀剑,他们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再来三倍也毫无问题。”博斯韦尔毫不在乎的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这个周日我会在荷里路德宫举行天主教的圣事,现在爱丁堡内新教势力很大,又有一个偏执狂热的领头人,为了防止弥撒时有什么意外?我希望你到时候能够带领众人在宫内的隐蔽角落护卫,并且尽量不要被人发现,免得吓坏举行弥撒的牧师。”玛丽嘱咐道。

        “当然,谨遵您的吩咐。”

        博斯韦尔遵守命令的同时在心里生出一丝迷惑。

        这样的准备与其说是预防破坏,倒不如说是在故意挖陷阱,他面前的这位苏格兰女王打算对付谁?

        不过管他的呢?

        任何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都不算什么,只会在他的士兵和拳头下服软认输,没用的很,不管玛丽女王想干什么,他直接执行就好了。

        这样想着,博斯韦尔挽起袖子,哼着小调,大步离开了女王的书房。

        ……

        苏格兰近卫队不是苏格兰的卫队。

        这句话听上去很难理解,但却是事实。

        上个世纪早期的时候,当时的苏格兰国王查理一世组织起大量的长弓兵建立苏格兰近卫队,在战场上的杀敌效果相当不错,但很快就因为养不起而被遣散,当时的法国国王反倒是看上了这支卫队,又出钱重新养了起来,依旧保留了苏格兰近卫队的名字,但已经是国王的私人军队了。

        博斯韦尔从前去法国投靠,因为他的苏格兰背景,就被玛丽的前公公亨利二世安排去了当苏格兰近卫队的副队长,后来玛丽要回国,就让他试着挖了些人,组成了独属于自己的武装小力量,总共有一百人左右。

        这也是玛丽在不影响日常生活下,目前能养得起最高极限。

        一国之王日常只能养得起一百个精锐的士兵,这听上去是个笑话,但却实实在在是玛丽目前的情况。

        苏格兰的贫困不是说说而已,贵族们交过来的税收缺斤短两或直接没有,都是常有的事,占了大量地产的修道院和教堂更是直接不用交税,整个王室明面上的流动财产也就大概是一万头羊左右,保持荷里路德宫的正常开支,维持应有体面都颇为困难。

        至于私底下攒的钱,她父亲詹姆斯五世在去世前就将自己的个人积蓄都交给了“真爱”之子,也就是莫里伯爵,而她母亲和前任法国公主所携带的巨额嫁妆也在摄政那些年贴补了不少进国库,剩下的就全被及时赶到的莫里伯爵扫荡一空,只留给玛丽一些无法变现的大件家具、挂毯、还有珠宝首饰。

        玛丽到翻动账本时,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想,她当了一年多法国王后的最大收获,除了顺便带回来的珍贵首饰以外,恐怕就是那每年大约一千两百镑的年金。

        按照法国礼仪的规定,只要她这个前王后不死,年金就可以一直领下去。

        ……

        很快,周日做弥撒的时间就到了。

        这是苏格兰女王回国以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举行天主教仪式,理当受到重视,在若有若无的推动下,这消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爱丁堡。

        也传到了约翰·诺克斯的耳中。

        教堂内,这个大胡子飘飘、已经接近老年的牧师被这个消息气得浑身发抖,再讲到台上来回走动。

        “这是撒旦的弥撒,这是撒旦的弥撒呀!”

        “来自法兰西的女巫,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又一次的统治了我们的国家,把那些搞偶像崇拜的异端们光明正大的迎回了我们安宁的国家里,让上帝在天堂沉默,让圣人在天堂流泪!”

        “我的信众们,若你们是主的虔诚信徒,就应当阻止这场弥撒!”

        因为诺克斯牧师痛心疾首的斥责,聆听牧师布道的人群们彼此间顿时爆发出一阵阵交头接耳,声音在黑暗的教堂内,如同一阵滚滚闷雷,让怒火暗暗滋生。

        “我问问在场的各位,从古到今,有女人坐上王座的吗?有女人执掌大权的吗?倘若有这种事情发生,那必定是一个国家灾难的开端!提摩太前书里说,女人要沉静学道,一味地顺服,那才是一个好女人应当做的,而今在苏格兰却完全的反了过来,一个女人,坐在王座上肆意妄为!”

        “难道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带给我们国家的灾难还不够多吗?她出生的时候,国王詹姆斯五世重病而亡,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英格兰为了她而入侵了我们的国家,抢的我们的财产,杀我们的男人。她五岁的时候,英法两国再次在我们的国土上交战,让城市变成一片废墟。仅仅是在去年,因为那个女子妄图将英格兰的王冠戴在自己头上,便又给我们带来一场无妄的战争!呵,哪一次,我们不是血流成河?哪一次,我们不是伤痕累累?”

        “你们想想,但凡和她有所牵扯的人,哪个有过好下场?她的父亲死了,她的母亲死了、她的公公和丈夫死了,只要靠近那位玛丽女王,便是不幸的命运开端!”

        “那来自于罗马的堕落教廷,用谎言牢牢地捆捉住天堂的入场券,让那些有钱的富人、高傲的贵族们可以快快乐乐上天堂,而我们这些穷人却只能在死后下地狱,这难道公平吗?而今我们好不容易领教天主的真意,可以通过纯粹的信仰上传主的耳边,可这一切要即将被破坏!”

        “那看似漂亮的女巫,现在又要开始举行偶像崇拜,而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将这一切扼杀!”

        是啊,要将这一切扼杀,不然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上天堂了!

        随着约翰·诺克斯一句句极富渲染性的话语,新教徒们积压的怒火彻底沸腾了起来,压倒了冒犯君主和冲击王宫的恐惧,这些虔诚的新教徒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诅咒着那来自罗马的异端信仰,聚集在一起,朝着爱丁堡外的荷里路德德宫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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