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相马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马市并不是天天都有，一个月才开三次，今天正是这个月的最后一次开市，沐重恩早在几天前就得到消息，这次有两支西域商队过来，带来了上百匹的大宛马，虽然说并不是每匹大宛马都是良驹，但是相比其他马种，大宛马的平均质量却是最好的，出千里驹的机率也最大。

        还没有开市，马市外就已经挤满了前来挑马的人，其中好些都是熟面孔，都是曾经参加过金甲雅集的人，看到沐重恩来，那些人自然要打招呼，沐重恩今日心情好，少不得一一回礼。

        齐纨本来也想下车露个脸，结果沐重恩没让，他倒是一直记着齐纨到底是女儿身，不像沐家三个小郎君和沐三娘，有时候会无意识的忘记这一点，把齐纨真的当成李炎了。

        这两个孩子，确实太像了。

        好在齐纨也没有在车里久坐，马市很快就开了，人虽然多，但并没有出现拥挤的状况，这里的人都很有分寸，按着各家身份的高低，依次进入马市，就算偶有争执，也会在旁人的劝解下很快平息。按照英国公府的身份，沐重恩的次序排得还算靠前，毕竟是开国公，能排在他前面的，也只有那些世家而已。

        进了马市后，齐纨就下了车，一眼看过去，整整齐齐用木头搭起的马栅，连成了五排，每排都差不多有里许长，每座马棚里的各种马匹，少则七八匹，多则二三十区，整个马市粗粗算来，竟不下千匹马。这里恐怕也是整个江南地区最大的一处马市了，不过，这里的气味可不怎么好闻。

        最热闹的地方，是东侧连在一起那十座马棚，那就是西域商人带来的大宛马，已经有人在喊价了，从十贯起价，转眼就翻了五番，大宛马是抢手货，供不应求，西域商人也精明，一匹匹的拉出来，由人喊价，价高者得。

        沐重恩带着齐纨过来，占据了一个角落，倒是没急着喊价，因为现在拉出来的都是公马，他只是指着第四座和第五座马棚，对齐纨道：“这两座棚子里的是母马和小马，你多看看，喜欢哪匹，一会儿拉出来的时候，我给你叫价。”

        公马性情相对暴躁，也难以驾驭，如果真是给李炎挑，沐重恩自然捡那最难驾驭的挑，他疼爱外甥，但不会溺爱，该有的磨砺一点也不会少。但是给齐纨挑，当然还是母马和小马更合适，到底是女孩儿家。

        齐纨现在也才刚能坐在马背上慢慢走，离驾驭自如还差得老远，自然不会好高骛远的一下子就去挑战高难度，本来她是可以先在齐家的马场里挑匹小马慢慢学着，但沐重恩有这份心，她也不会拒绝，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两座马棚里挤满了马，加起来约摸有四十余匹，齐纨还没有学会相马，因此只捡着马的眼睛看。马通人性，有灵性的马，从眼睛就能看出来，反正她也没指望能挑到一匹千里马，何况有白雪英姿在前，她不信这些大宛马中还能有比白雪更出色的，所以，她的目的就是挑一匹性情温驯又听话的成年母马。

        “舅父，您看那匹鼻子上有块斑的枣红马如何？”

        齐纨看中这匹母马，是因为它的眼神特别的柔和，当然，它此时看着的，是隔壁马棚里的一匹小马，那匹小马可能是这批小马中品相最差的一个，又瘦又矮，简直跟一头毛驴似的，毛色也没有光泽。但是这匹母马的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匹小马。

        小马多半就是这匹母马生的，那浓浓的母性柔光深深打动了齐纨，这样的眼神，也是她三生都求而不得的。

        略顿了顿，她移过手，指着那匹小马，对沐重恩道：“舅父，把它也一起送我吧。”

        沐重恩看了她一会儿，眉眼间笼上一层深深的悲伤，但很快就被他压下去。

        “好。”

        声音隐约有些哽噎了。这孩子，越看越像妹妹，就连性情都是一样的。

        齐纨却被看得不自在了，有些尴尬，好在这时莫邪突然上前一步，低声在她耳边道：“娘子，婢子看到崔一眼了。”

        “在哪里？”

        齐纨的注意力被移开，尴尬的情绪也退去，倒是对齐家的这个相马师兼驯马师感到挺好奇，之前她去马场都没有见到崔一眼，但是齐家人似乎非常看重此人，再加上崔一眼能相出白雪这样的神驹，可见相马的本事也确实高人一等。

        “破军已经去叫他了。”莫邪低声道。

        齐纨点了点头，转头对沐重恩道：“舅父，齐家的相马师正好也在，他相马的能力是一等一的，一会儿让他给舅父挑匹良驹，算是我送舅父的谢礼。”

        沐重恩哈的一声就笑了，刚才的悲伤情绪瞬间不翼而飞，用力在齐纨头顶上揉了一把，道：“我要你送什么东西，孩子家家的，有几个钱自己留着。”

        “这是外甥的心意，舅父不能不收，不然舅父送的，我也不要了。”齐纨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不知为什么，她眼眶有些发酸，这一刻，她仿佛从沐重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可是又感觉是错觉。

        她和沐家，到底没有任何关系，沐重恩这样待她，只是因为她和李炎生得像而已。如果能有沐重恩这样的舅父，她情愿跟李炎换一换，哪怕要面临小命不保的危险，她也乐意。

        “郎君。”

        崔一眼过来了，因人多，他没有行大礼，只是稽了稽手。他也没有见过齐纨，不过破军已经将齐纨的身份告诉他了，自然不敢怠慢，因见齐纨又是少年打扮，因此便称呼郎君。

        齐纨第一次见崔一眼，自然要多打量几眼，见他生得高高瘦瘦，像竹竿一样，但一双手却显得很大，而且筋骨嶙峋，指节弯曲下来，竟然给人一种鹰爪的凌厉感。

        “崔马师，我想送舅父一匹良驹，还请你给掌掌眼。”

        崔一眼这才看向沐重恩，道：“不知国公爷喜欢什么样的马？”

        沐重恩痛快道：“只要是良驹，我都喜欢。”他对马的卖相和品种并没有特别的要求，驽马里也能出千里驹，不是腿长就一定跑得快，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正好西域商人此时又牵出一匹马来叫价，崔一眼便指着那匹大宛马道：“此马在这批大宛马中，可排第三。”

        沐重恩看过去，只见这匹马腿长臀圆，双耳竖直有力，双眼精透明亮，那商人正好掰开马嘴，可以看到它的牙齿生得整齐洁白，全身的毛色也是油亮洁白，像匹绸子似的。商人又拉着它走了几步，可以看到马身的肌肉十分结实，形状也如流水般起伏优美。

        已经有人在叫价，直接就一百贯起步，转眼就翻过了三百贯，后面的叫价还在继续，照这趋势，这匹大宛马最后的成交价，不会低于八百贯。

        “依我看来，这匹马的品相在这批马中，足堪为最，何以在崔马师眼中，只排第三？”沐重恩也懂相马，自认为眼力还算不错，对崔一眼的判断，自然有了几分疑惑。

        崔一眼自信的一笑，道：“此马从牙口看，应是八岁之龄，正是壮年，潜力尽矣。”

        一般而言，马的寿命在三十年左右，从三岁成年开始，可以役使一直到二十岁，再往后就是老年期，无论是体力还是负重都开始减退，虽然还可以役使，但到底不堪大用了，所以八岁的马，确实是正值壮年，如无意外，它至少可以再役使十年。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匹马能役使十年足够了，但崔一眼是相马师，也是驯马师，他挑马，更注重马的发展潜力，没有潜力的马都不值一顾，这匹马他能给个第三的评价，已经算是它天生骨骼清奇了。所以他就老实不客气的推荐给了沐重恩。

        沐重恩听到“潜力尽矣”四字，顿时目光一闪，兴趣大起，笑道：“若以潜力而论，那岂不是只能从小马中挑了。”

        壮年的马，大多都没什么潜力了，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就跟人一样，有人少年早慧，有人大器晚成，只是这个比例太过稀少，所以略过不论而已。

        崔一眼点点头，道：“若沐公耐得下性子等小马长大，可以选栏中那匹额间生了一簇黑毛的棕毛小马。”

        沐重恩目光在马棚里寻了一圈，才终于看到了崔一眼所说的那匹小马，棕毛并不十分显眼，但它额间那簇黑毛形如火焰，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它莫非便是这批大宛马中潜力最大的？”

        沐重恩有些心动，他挺喜欢这簇黑毛，虽然因为混在一群小马里面，暂时还不能清楚的观察它的全身，但这匹小马的眼神瞧着也特别灵性，隐隐约约还有股子傲气，很投他的脾胃。

        崔一眼又笑了，不答，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

        沐重恩微惊，道：“那第一又是哪匹？”

        就他的眼光来看，这匹黑焰小棕马不提别的，光是那股子灵性就已经在这批小马中拔了头筹，哪里还有比它更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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