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林枫脑中幻想过无数次同肖云再见的场景——他肯定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大骂他“忘恩负义”！若还是不解气，就……就拿绳子捆住他，让他……让他再也别想逃跑。至于为什么不让他逃跑，他这样自我圆满：“好歹从小一起长大的，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在一起？”他拧紧眉头，“做一辈子的朋友不可以吗？”

        他暗忖，“或者他恨我，我当然可以道歉。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秘书米娜敲门，“林总”，她顿了顿在等他的回应，“什么事”。声音低沉，但自带威严，“盛荣的大小姐来了”。他揉了揉眼睛，又将金丝边的眼镜戴上，“哦请她在会客室等一会。”

        肖云的姐姐，肖柔，跟他一样长着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继承于他们的母亲叶女士，眼尾上扬，即使不说话，也带着点儿媚态。她是名副其实的精英欧米伽。

        按照他父亲所说：是那种最适合他的另一半。

        在他们这样的阶层当中，不必深思就可以明确的——为了血脉的纯良和继承。男性欧米伽当然也可以生育后代，他偶尔想，如果肖云可以生孩子……他当然可以。肖家出了两个欧米伽，是舆论哗然的一件事。以诞生精英阿尔法为骄傲的，到了他们这一辈，大少爷因为是个隐性的欧米伽，被父辈厌弃，至今下落不明。大小姐任性妄为，据说是个不婚主义者，成天在男人堆里打混。底下那几个小的，不是叶女士所出，生得柔弱，怯生生的，低眉顺眼也全同他们的母亲一样，还全不能顶事儿。

        林枫深吸一口气，推门走出办公室。

        “林总”，米娜在门口等候多时。“小枫，”肖柔高跟鞋在走廊里“哒哒哒”清脆地响着，蜷曲的长发及肩，披在身后，干练的西装外套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在忙吗？”她一笑，嘴角弧度扬起，但那眼里的平静却被林枫尽收眼底，是了，她不是肖云，肖云是一个漂亮的、生动的、世上最可爱的男孩子。

        他若是生气，就要鼓着腮帮子，但是买给他最爱吃的那家店里的芝士蛋糕，他又很快忍不住露出笑意来。他眼里的水波荡漾开去了，一尾游鱼活灵活现。

        “还好”，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进了会议室，“资料我让秘书去拿了”。“好”，肖柔坐下，气定神闲地啜饮起咖啡，“我给你带了一件礼物。”林枫笑笑，“你晓得我什么也不缺。”

        “那日我参加一个晚宴，碰着信达的新老板娘，是个金发美女。你猜怎么，她道说在哪里见过我。”她笑着喝了一口咖啡，“她一直住在法国，名校毕业……”她欲言又止，在等林枫的反应，“法国”，这词听得就使人浑身发怵——肖云最后失踪的地点就是在那里。

        “人与人长得原本相似的就多”，林枫故作镇定，“比如你们一家人，也都长得差不多罢了。”肖柔莞尔，“那不见得，小时候谁见了都说我同肖云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斜眼戏谑地看他。

        “你知道肖云的下落了”，他直接问。

        “也不算知道吧”，她收敛了笑容，“他存心躲，你又拼命找，这么多年了也还这样。”“你若是没有相当的筹码，星海国际也再做不出让步了”。

        “嗨，这话说的”，她抿嘴，“你对他这心，苍天可鉴了啊。”

        林枫道，“我们是好朋友。”

        “哦？”她笑笑，“我也想有个这样的好朋友”，她托着下巴，“你做我的好朋友怎样？”“姐”，林枫正色，“别开玩笑。”

        “信达的老板娘说，她在法国读书时有个同学，亚洲人，寡言少语的，神秘的很”，肖云开始紧张起来，但仍旧保持冷静，“我说亚洲人有什么稀奇。”她忽然压低了声音，“是啊，亚洲人没什么稀奇，但是他那双眼睛实在生得好极了，波光粼粼的”，她顿了顿，“他身上那股香气，啧啧”，那声音钻入他的耳里，“使人无法把持，又不敢靠近。”

        她递过来一张名片，“我想你用得着这个”。他没顺手接过来，斜眼瞟了一下，是个不出名的侦探行。“好”，他垂着眼，“我答应你，再让百分之五。”

        肖柔脸上露出一点儿志在意得的笑容，“诶弟弟，姐姐哪里比不上他吗？老爷子提的婚事现在考虑也是可以的哦。”

        “没事的话，我让秘书送你下楼”。

        他起身要走，伸手将那名片覆在掌心，脉搏突突的，“谢谢”。

        “真没趣”，肖柔交叉着两条纤长的手臂，“你真的不喜欢女的？”林枫皱着眉头喊，“米娜”。

        米娜恰如其分地进来，“肖小姐，这边请。”

        林枫盯着那张名片发呆。窗外的霓虹灯不知何时亮了，照出他的一半脸隐没在暗处。

        司机把车停在巷子口，“林总，是这里吗？”他口气中有不可置信的语气，“嗯，你先回去吧”，他语调淡淡的。沿着黑黢黢的巷子，避让开路边的自行车，一张躺椅，一个破旧的板凳……右手边头顶上一块不起眼的牌子，“侦探事务所”，“所”字旁边被各种小广告贴满了，他敲敲门，“有人吗”。

        他想也许多年后他的容貌变了，或者他还可以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人在吗？”门吱呀一声开了，“请进”。

        他仔细循着光源，凝神看去，看那个人是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台灯光打在他头顶，头发毛茸茸的，有点儿长，拖在脑后，“找狗，找人，欠钱不还，还是男人变心……”声音悠悠，“？”

        他终于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又莫名地恼怒，转而起身要往后退，被林枫一把上前拉住，“肖云！”他盯着他的脸，唯恐他又消失不见，那样狭长柔和的双眼，形态虽未大变，但眼神中却充满戒备，他比从前瘦，也更高了。

        “我们谈谈”，终于心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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