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

结婚没几天，腊梅就哭哭啼啼回了娘家。娘问，咋啦？腊梅不出声，不停地拭眼泪。娘急了，你倒说话呀！到底出了啥事？腊梅哽咽地说，他不是人，专做坏事……腊梅的声音梗在喉下，吐不出来了。

        几天后，腊梅的男人根子来了。根子接腊梅回家。腊梅说啥也不肯回，爹娘都劝腊梅跟男人回家。腊梅说，我才不想让村人朝我吐唾沫，不想村人拿刀子样的眼光刺我。那天清早，腊梅被一女人恶毒的咒骂吵醒了，腊梅起了床，见那女人不停朝着她骂，腊梅听了一会儿，听清女人的几只鸡被人毒死了，那女人话里的意思说是根子毒死的。腊梅气炸了，让根子与她对质。根子躺在床上，身都不翻一个，嘟哝道，就让她骂吧，还顺就没点我的名。若点了我的名，我把她全家都宰了。腊梅就去拉根子，你还听不出来，她一直朝我们这儿拍手跺脚的骂。虽说没点你的名，但连小孩都能听出来是骂你。根子说，骂几句有啥要紧的，还顺骂不痛骂不痒，再说我极喜欢听她们的骂街声，我听着心里舒坦，更何况那几只鸡真的是我毒死的。腊梅傻了，啥？你说啥？你为啥毒死人的鸡？根子说，我恨村里所有的人。他们欺我是独户，啥坏事都赖我干的。总指桑骂槐的骂我。以前忍着，让他们冤枉，如今真做了，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人都欺善怕恶。腊梅气得手都抖了，你这样做为了啥？根子说，就为了出口恶气。

        根子说，腊梅，你若不跟我回家，我也不回家。腊梅只有跟根子回家了。

        腊梅想改变根子，想塑造新的根子。腊梅就去了村支书家。

        这天一早，村长就敲根子的门。根子说，啥事？村支书说，好事。村头的那座桥坏了，你去修，给你20元钱。但这事，你不能告诉村里任何人，别让他们眼红。根子满口应允下来，欢欢喜喜扛了锹去了村头。这桥是由三根二米多的杉树木搭的，上面铺了一层草皮，可如今杉树木掉在沟里了。根子便脱了鞋，跳进沟，捡起杉树木放在岸两边。然后就锹草皮。

        村里人见了根子修桥，挺怪，今天太阳从西边起山了？就有一人问，根子，学雷锋了？根子刚想说若不是村长给我20元钱，鬼才修这桥。可想到村长的话，就把想说的话咽回肚了，只笑笑，仍埋头锹草皮。

        难道根子真的改邪归正了？村人又都不信，可根子修桥这事又怎样解释？

        一个时辰，根子就修好了桥。想到20元钱来得这么容易，心里高兴，脸上也有了笑。路上竟有村人热情地招呼根子，根子也欢喜地应答。往日，村人从来不与根子招呼的，碰面了，陌生人样各走各的。根子回到家，腊梅端来盆洗脸水，笑盈盈地说，洗把脸吧。根子洗了脸，腊梅蹲下帮根子搓起脚子来。腊梅倒了洗脸水，又盛了碗面条，面条里卧着二只鸡蛋。根子说，你今天咋对我这么好？腊梅说，你为村人做好事，我心里高兴，左邻右舍也当我的面夸你，我脸上有光呢！我才不想村人指着脊梁骂。你今后多为村人做好事，我每天都待你这么好。根子嘴唇动了动想说啥，却啥也没说。

        几天后，村支书又找到根子，说，那塘堤崩塌不少，小孩走危险，怕万一掉下堤。如若再下场暴雨，那塘堤全塌掉，来，这80元钱，先给你。不过，这事，你不能向任何一个人说。根子知道修那塘堤也很容易，只要多挑几担土，填平就是。根子又喜滋滋地挑担筐去了塘堤上。村里人见根子修堤，都挑着筐来了。根子说，你们歇着，我来，一个上午就可修好。可村人说，我们哪好意思歇着？一个时辰，塘堤就修好了。根子到了家，热气腾腾的菜竟摆了一桌。根子说，过年了？腊梅笑着说，庆贺我男人又做了件好事。你不知道村人待我有多热情，我去湖边洗衣服时，她们都让位置给我，我知道这是沾了你的光，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此时，德旺老人来了，德旺老人在村里辈份最高，也极有威信，村里人都听他的话。往日德旺老人不但从没进过根子的门，甚至看都不看根子。可如今德旺老人还敬根子的烟，根子说，叔公抽我的，抽我的。德旺老人说，根子，你近来为村里做了不少好事。我心里高兴。来，我代表乡亲们敬你一杯。根子有点受不住，说，叔公，我敬你。根子说着一仰脖，一杯白酒一滴不剩。

        晚上，根子躺在床上睡不着，翻过来翻过去的。熬到天亮，根子就去了村支家。根子掏出100元钱，说，村长，这钱我不能得。村长不接，凭根子怎么说，村长就不接。后来根子急了，说，你不接，我这就撕。根子说完真的就撕。村长说，这钱本来就是你的。根子说，怎么本来就是我的？村长说，真为你高兴，你找到一个好女人。根子啥都明白了，这么说，这钱是我女人给你的？根子心窝子暖暖的，眼眶子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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