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江纹走了以后，宋允睡了一觉，好像在这一夜把之前的五年都过了一般。各种各样的场景，对话，都以一种魔幻的方式搅动着她的大脑。

        那瓶放在茶几上的红酒，她根本就没有开。

        她记得第一天，遇见他的那个时间。

        七年前

        “阿允，你这领子都没翻好呢。”

        宋夫人看着宋允着急忙慌出门的样子，一把拉住她的书包带子，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前。

        “妈，你可真是操心啊。我得留出来吃早餐的时间，我晕车你忘了啊”

        宋允嘟囔着嘴，学校还没发校服呢，她自己挑了件连衣裙就换上了。裙子是纯白色的，很简洁的款式，她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细碎的头发垂落在额边。

        裙摆一圈点缀着细碎的红色花纹，这是宋允最喜欢的设计。

        “衣服也得穿好啊，总不能到学校去了闹笑话吧。”

        宋夫人很温柔，她刮了刮宋允的鼻子，就把打包好的早餐递到了宋允手里。宋允掂了掂包装好的早餐，刚想开口问着什么，就先被宋夫人给回了。

        “放了燕麦牛奶，快去吧。张叔待会儿等急了呢。”

        宋允笑着和她招着手，就上了车去向学校。

        市一中。

        江纹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黑色裤子，全身的气压都很低。他带了个鸭舌帽，整个人都很阴沉，他看着前面那么多人挤在红榜前看着自己归属哪个班级，干脆走到一旁的亭子里。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烟，抽了没几口，就听到了旁边有咳嗽声音。

        他拿烟的手往嘴递的动作一顿，看向那旁。

        一个女孩子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还喝着燕麦牛奶，嘴角还有奶渍。整个人在大力咳嗽，很显然不是被东西呛的，他眼神一顿，立马把手上的烟掐了。

        咳嗽声停止。

        江纹压低了帽檐，看着女孩慢条斯理地吃着三明治，那个三明治很香应该是放了花生酱。江纹弯了弯嘴角，他还没见过哪个人能把三明治吃的这么香。

        等到人群快散的时候，也快上课了。

        他把烟头丢到垃圾桶里，看着女孩也吃好了东西。他摇了摇头，也真是没见过谁能吃个东西吃这么慢……

        他走到红榜前，眯着眼看着第一行第一列自己的名字。

        高一一班江纹

        紧挨着自己名字的人现在正在擦着嘴，不紧不慢地朝着红榜走来。

        江纹没想什么，直接背着包朝着教室走去。

        那是很平凡的一天，对于宋允来讲。

        她是个很随和的人，性格很好，人长得清秀。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不会有人不喜欢，班里很多男生都在蠢蠢欲动……

        她更不会知道，后桌的那个沉默的男生一直盯着她后颈细碎的头发。

        江纹转了一天笔，最后一声铃响，他的笔刚好掉到前面的凳子底下。他下意识的弯腰下去捡，两人在桌底下第一次对视。

        宋允看着他，疑惑地皱了皱眉，把笔递给了他。老师也刚好走出教室，江纹直接拿着笔丢到书包里，背上包准备走人。

        “同学？”

        江纹一顿，慢悠悠转过来看着她。

        “你的烟，江纹。”

        宋允的手里拿着一盒黄鹤楼，她偏着头看着他。在这一刻江纹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在悄然变化，他走回去把烟塞在自己的口袋里，大步离去。

        他甚至没有思考，为什么宋允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

        可是，他那天晚上一根烟都没抽。

        宋允转动着眸子，在梦境中，她似乎能够把自己抽离出来，进行时间的跨越。

        什么时候，她喜欢上江纹的呢？

        有或者说，江纹什么时候开始追她的呢？

        前者可能有答案，后者宋允曾经问过江纹，江纹说。

        “见你第一面时，我就动过念头了。”

        宋允当时只是撇了撇嘴，这种肉麻的话她怎么会相信，只是当做一句哄人的情话罢了。

        下一秒，她就被江纹揽到怀里。

        他一直摸着宋允的手背，玩着她的指甲和手指。

        “也确实没想到我们家小孩儿这么容易被攻略下来。”

        他闷头笑着，宋允突然就后悔自己干嘛就见色起意那么快答应。陈奕迅的歌词写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就应该吊着他，不然还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得意呢……

        宋允在梦境里笑着，夜晚的星火打落在她勾起的嘴角上。

        场景突然转换。

        市人民医院

        那年她大二升大三，正是学业紧张的时候。

        “请问是宋允吗？这里是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现在宋勒和吴予林需要做紧急手术，你赶快来吧。”

        宋允当时正挽着江纹的手，在奶茶店等着芋圆奶茶。

        她的手突然冰凉。

        “他们出了什么事？”

        “宋勒是自杀，吴予林突发心脏病。”

        一辆飞机从北京飞到上海，那是宋允经历过最长的一段时间。

        手术单上的签字，病危通知书的签字，死亡通知书上的签字。

        玻璃的打碎，女人的尖叫，救护车的声音，数不清的欠款账单，还有遗书上的真相。

        你知道什么是深渊吗？突如其来的裂痕和深沟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倾倒，而最可怕最可笑的莫过于她所以为身边的救赎，成为了深渊处鸿沟的起点。

        “他出国进修了，你也知道江纹从小就想当演员。”

        “我在国外都为他安排好，至于你宋小姐，好自为之吧。”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江纹？”

        “对不起。”

        宋允在梦境里不停游走，各种各样的记忆碎片在告知她，这些都是真的。江纹陪着她安葬了父母，在宋允最脆弱的时候，得知所有真相的时候，依旧笑着看着他。

        手触摸着他的脸庞，格外冰凉。

        “告诉我，你都不知情。”

        回应自己的是沉默，令人窒息绝望的沉默。

        梦醒了，宋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出了整整一身的冷汗，她顿时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抖了个激灵。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脸都是泪水，她看着厚重窗帘隐约透露出来的微弱光芒，把头埋在了膝间。

        同时同刻，江纹在落地窗前坐了一夜，最后晕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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