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市

镇北侯府的大小姐坐在桌边，饿得头晕。

        白清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气若游丝问道：“溪儿，还要多久才能吃饭？”

        “快了快了。”

        白溪把握好收汁的时间，起锅前撒上把翠绿的葱花，青椒红椒衬得人食欲大开。

        她浅尝了一口鸡肉，面不改色去学员间逡巡一圈，端起李伯面前的小锅就走。

        白溪盛了碗黄焖鸡，献宝似的递给白清：“姐姐快趁热尝尝。”

        白清狐疑地看向她：“你做的呢？”

        白溪双眼冒光，满怀期待：“姐姐想吃我做的？”

        白清毫不犹豫低头吃饭，不，我不想，你别端来。

        白二小姐亲手做的黄焖鸡威力着实太大，府里的小黄狗吃了一口，险些没被甜得齁死过去。

        白溪端着碗，怨念地看着正在喝水的狗。

        “快些吃，下午不是还要培训么？”白清拍了拍妹妹的头顶，温声哄道。

        白清在每个学员的锅里都尝了一口，顺手救下好些个和二小姐同样没有厨艺天赋的凑数倒霉鬼。

        剩下的，不过六七个人，今晚的计划勉强够用。

        忙活了半下午，一行人各司其职地在小院里练习，信誓旦旦要出门赚大银子。

        再一看二小姐写的价目表，都有些不可置信——所有的都低于市价。

        白溪左手柠檬水，右手小烧烤，自信地抬脚出门：“出发！”

        “……”

        不知人间疾苦二小姐，要给人气死！

        夕阳已经落了下来，天边只余了片红霞，徐徐晚风吹亮街市灯火，街巷从白日欢笑踏进夜晚喧闹。

        最为热闹的还要数北阳街的夜市，小摊齐齐摆了一条街，灯笼能亮到戌时。

        昔年，镇北侯为了哄两个女儿开心，花了大心思买下夜市里最好的摊位。

        一年多没来，没人敢占了这块地，但先前的桌椅板凳早被分了干净。

        青枝放好椅子，又拿了锦绣软垫，忙前忙后地端茶端点心，惹得周围小贩都看了过来。

        白溪连忙把她拉住：“别忙活了，今晚你和蓝枝卖甜品。”

        蓝枝是白清的贴身丫鬟，垂眸站在甜品桌子后。青枝乖顺地走过去，一人立在一边。

        白溪安顿好一旁的烧烤摊，顺手捞了杯珍珠奶茶，坐下折腾手里的小木头。

        她先前学过雕刻，白江遥拍过来的是半成品，没多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小木狗坐在桌子上。

        白溪摩挲着半成品小猫，总觉得不对劲。

        她抬头在夜市里环顾一圈，看向甜品桌子后的两个小姑娘，宛如年画里的招财娃娃。

        就是这娃娃不说话。

        再一看烧烤摊和砂锅摊，镇北侯府的安静如鸡，在人声鼎沸的夜市里格格不入。

        白溪：……给我叫啊！

        她抬手招来李伯他们，指着一旁的婶子：“你们看见了吗？”

        众人点点头，青枝眨眨眼问道：“二小姐想吃糖葫芦？”

        白溪噎了口气，怎么也没想到先落败于此，揉着额角直言道：“我不想吃糖葫芦，我想让你们学学婶子的吆喝。”

        婶子声音透亮磅礴，传得好远能听见，离得近了，耳朵也炸得疼。

        李伯被吓得险些摔了锅，其余几人也不太情愿开口，镇北侯府的人如此吆喝会显得太过无礼。

        呆愣了半晌，白溪先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木雕起身，张口就喊：“黄焖鸡唔——”

        青枝手疾眼快捂住二小姐的嘴，求救地看向白清。大小姐悠哉悠哉地串着小手链，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入定模样。

        许是视线太灼热，白清终于抬起头，和青枝对视两眼，恍然大悟般扬声道：“有买有送唔——”

        蓝枝小心脏怦怦乱跳，白清拍拍她手，得了喘气的空，漫不经心喝了口奶茶：“不吆喝哪儿能招来客人？你们不喊，只好我们喊咯。”

        说着，又要扯着嗓子来两句，很没有平日娴淑端庄的大小姐模样。

        李伯咬咬牙，朗声盖过白清：“黄焖鸡一百文一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惊得卖糖葫芦的婶子连连回头，这老头子声音怎得恁响。

        其余人见着，忙紧跟着喊，生怕晚一步，自家两位小姐就要丢了体面。

        “各色煮面三十文一碗。”

        “鸡翅三十文一串，牛肉二十文一串，面筋火腿十文一串。”

        “有买有送了，有买有送了啊！”

        一个赛一个嗓门高，没多大会儿，吸引了好些人驻足观望。但看见摊主是白溪，又犹豫着不敢买。

        如今都在说清溪楼要倒闭了，想来定然是不好吃的。

        有个去过善食楼的汉子，大着嗓门嗤笑道：“黄焖鸡比善食楼便宜了一半，想来定然是没偷师学到家。”

        他一说，围着的人纷纷点头，窃窃私语吵得人心烦。

        青枝鼓着小脸愤愤不平：“明明是我们二小姐唔——”

        “好了青枝，去后面陪蓝枝。”白溪拿蛋挞堵住小丫鬟的嘴，又递给蓝枝一个，这才缓步走到叫嚣的汉子面前，“这位大哥，口说无凭，不如先尝尝再评价？”

        汉子冷哼道道：“谁要花钱买这玩意儿？不如去善——”

        “我请大哥免费品尝，也让大家心里有个底。”白溪及时打断他，这当头可不兴给善食楼分流。

        免费的自然值得一试，汉子坐到桌边，心道，没学到家就出来丢人，看他不拆穿呼——好好吃。

        汉子眼睛倏忽一亮，又尝了口鸡肉，掺着菌菇的鲜香，分明和善食楼的不相上下。若是论食材，更是有土豆小青菜，比膳食楼的更丰富。

        他只在善食楼吃过一次黄焖鸡，唇齿留香念念不忘了好些天，这般狼吞虎咽显得他没见过世面似的。

        于是，汉子慢条斯理就着汤吞完一碗饭，梗着脖子像是自我安慰：“虽说好吃，也比不过善食楼，更何况是偷师学来的。”

        周围人看着他却不信，一锅黄焖鸡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被风卷残云地连汤刮了干净，显然是好吃。

        但说到偷师……一众人又看向白溪。

        白溪倒是不恼，教李伯端来煮好的泡面：“若我说没偷师，也是空口无凭。但我摊上旁的吃食，善食楼却没有，不如教大哥替大伙尝尝，再做评断。”

        面是西红柿牛腩面，加了乱七八糟的丸子火腿，满满当当一大碗。

        仅尝了一口，鲜酸味就溢满了，又不似酸菜的味道，适时开了胃。面条劲道十足，小丸子稀奇古怪，软软弹弹的有种鲜美的肉糜味。

        汉子呼噜了半碗，揉着肚子不禁问道：“这是什么面？”

        白溪不答反问：“大哥觉得如何？”

        “好吃！”汉子是个爽利人，竖起大拇指道，“先前是我空口胡说，凭这面的手艺，二小姐也不需去偷师。”

        此话一出，想无善食楼吃黄焖鸡但从没排上号的顿时来了兴趣，纷纷上前点了一份。

        烧烤摊前的人更多，往常吃的都是煮牛肉，今日一尝，烧烤的小块牛肉配上些孜然辣椒，爽得人舌尖都发麻。

        甜品摊却无人问津，两个小丫鬟羞红了脸，依旧舍不下面子高声吆喝。

        白溪叫了两个小厮过来。

        “便宜卖了便宜卖了，今晚一律八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蛋挞二十文一个，珍珠奶茶三十文一杯，蛋挞奶茶套餐只要四十文，有买有送啊有买有送。”

        夜市上世家小姐们不多，来往尽是凑热闹的小姑娘。

        小手链小木雕做得漂亮，来围着看得也多，也有瞧着蛋挞奶茶稀奇的。

        白溪主动出击：“买一份蛋挞奶茶，可以随意挑一只小木雕，或是小手链。”

        少女们羞着脸摇头，笑意吟吟看着蛋挞奶茶，没人敢轻易尝试。

        一旁的汉子们热火朝天围着烧烤摊，看样子是指望不上。白溪眼睛转了转，瞥见小桌后面容怯怯的小姑娘。

        小姑娘大约三四岁，穿着一身湖蓝的锦绣华裳，小手搅着衣角看向这边。

        白溪走过去柔声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哥哥丢了，是大笨蛋。”小姑娘嘟着嘴抱怨，眼神飘向桌上的蛋挞。

        白溪揉揉她的发顶：“想吃吗？姐姐请你。”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抱住白溪的胳膊：“谢谢姐姐，哥哥来了让哥哥付银子。”

        倒是不认生，白溪笑着给她拿了个蛋挞，又倒了杯奶茶放在她手边。

        尽是些甜口的，小姑娘喜欢得紧，鼓着腮帮子吃得欢快。

        片刻后，小姑娘抱着奶茶跑到少女们面前，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清甜：“姐姐，奶茶很好喝哦，要不要来一杯呀。”

        她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是灵气的黑葡萄。几个少女没遭住这波可爱精神攻击，结伴走到桌边，一人要了份蛋挞奶茶套餐。

        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蛋挞里的那层馅香软，带着牛乳的奶甜。

        奶茶也未曾唱过，牛乳甜盖住了茶的苦味，却依旧能品出来茶香，杯底的团子糯糯团团的。

        小姑娘抱来些木雕手链过来，雀跃道：“姐姐，是不是很好喝！摊主姐姐请姐姐们选小崽崽和手链。”

        手链虽说是赠品，也是白清选了好料子串的，戴着俏皮可爱。

        几个少女们选了小玩意儿，逗着小姑娘说了些俏皮话，挽着手逛旁的摊子去了。

        有了这个小机灵鬼，好些少女们来凑热闹，没多会儿，蛋挞奶茶卖了空。

        白溪乐得自在，给小姑娘雕了个皮卡丘，美滋滋地逗她玩。

        烧烤摊砂锅摊无需白溪操心，许是新奇，又许是手艺好，不到戌时，食材箱子都卖得空荡荡。

        下人们麻利地收拾好摊位，虽然没赚银子，还赔了些，但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往后定然能赚银子。

        正做着美梦，就见自家二小姐站到了椅子上，扯着嗓子喊：“往后我们就不来了，若是有人想买这个摊位，来清溪楼面议。”

        “不来了？”

        “这么好的生意说不来就不来？”

        “往后定然在清溪楼卖。”

        白溪喝了口柠檬水，继续吼：“清溪楼往后也不做酒楼生意了，改做美食学堂。”

        “教书育人的学堂？她哪儿有夫子们学问高。”

        “白二小姐说的美食学堂，认真听！”

        “那就是教人做饭呗，谁不会做饭呐，还要去学。”

        自然不是让你们学。白溪看着小商贩们由黑转红的脸色，抬手压住喧闹：“诸位有想学做今晚美食的，欢迎来店咨询。”

        白清自然掏出一叠纸，分发给众人：“不限于今晚的美食，清溪美食学堂秉持因材施教的理念，早中晚餐皆有专人教学。”

        白溪眯着眼睛笑，专人就是我，现在不能说。

        食客们嘀嘀咕咕讨论，一旁的小商贩看见纸上“一百文一道美食，食材仅供学堂学员购买”时，深深动了心。

        无论是烧烤面筋火腿，还是美味泡面，他们先前可都没见过，连善食楼也没有。

        此番已经超过了白溪的预期，自然该美滋滋回府准备。只是小姑娘的家人还没寻来，又不能抱回府里，白溪教青枝拿了纸笔，现场登记有想法的学员。

        闹得久，却没人来，有卖馄饨的汉子悄悄拉住娘子的衣袖，被拍了手才安生。

        白溪想了想，补充道：“活动仅限三天，包教包会，届时恢复五百文银子一道菜。”

        “五百文呐，好贵。”

        “但卖出去十盘不就赚了。”

        “只有三天！娘子快拿钱。”

        馄饨汉子先冲过来报了名，白溪又淡然道：“名额有限，先到先得，早中晚餐各限五人。”

        这夜市的大小商贩少说也得上百，馄饨汉子松了口气，刚准备炫耀，被人群冲得险些跌一跤。

        白溪听他们乱糟糟地争，教李伯去维持秩序，自己拉着小姑娘躲清闲。

        闲着看了眼直播间，弹幕要炸翻了天。

        【主播多少有点商业天赋在身上。】

        【我求求主播教我生意经，打赏酸辣粉。】

        【我还在算主播亏了多少，微笑jpg】

        【笑死，我刚还在夸主播找的托儿演技好，你信不信？】

        谢谢夸奖，没法教，不会亏，没有托儿，白溪微笑回复，转念打开私聊界面。

        白白不是黑：[赞][赞][赞]

        白白不是黑：我说的男主就是他，杂志jpg

        两人试验过，活物不会被传送。白溪点开照片，被一身铆钉的男人晃得眼瞎。

        白江遥的世界也是本书，还是个恶毒女二的身份。若不是互穿，暗恋这男人的就该是白溪。

        这绝对ooc了，白溪脑电波都抖得混乱，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对着街角随脑一拍。

        溪溪教育：我没瞎。

        溪溪教育：喜欢他还不如这位路人，照片jpg

        而那路人忽然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之时，身旁的小姑娘踮起脚挥手。

        “笨蛋哥哥，快来给我付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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