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崩溃

含着泪水，慕容璃恢复了大部分的理智，忍着疼走到了噬心殿门口，她的一些能力好像恢复了，有好像没有。

        淡紫色的瞳仁一下子就消失。

        她能够看见清晰的结界颜色，是红色的，手轻轻触碰那个结界，她竟然可以穿过去，不像鬼琳琅所说的谁都无法进入。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带着复杂的心情踏入噬心殿，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那么地熟悉。从大殿到书房再到卧房，这里一条路线她走过很多次，她也被君落宸抱着走过很多次。也是他们发生不伦关系的一条路线。就连触碰不到的心都在想念，肌肤之间又怎会没有想念。

        她在受刀绞之痛时，心里默念渴望的那个人没有来，她当时是多么希望他来，他来了就可以保住孩子，他来了她就安全了。

        那个名字她再也叫不出来了，被她埋藏在心底，被她关进了永无天日的黑色匣子里。她又有什么脸面继续留在这里，但她想留下最后一丝让人怀念的东西。

        站在书案面前，这个书案见证过他们的荒唐之举，这个书案上曾有过让人着迷的蜜液。圣洁的地方沾上了慕容璃的气味，变得荒乱无比。

        在有着无限回忆的桌案上铺开宣纸，磨着早已闲置的砚台，拿起长久未被触碰过的毛笔，沾了沾墨水，在宣纸上画下最后的画，写下最后的语言。

        生疏的笔法渐渐变得熟练，她找回了曾经持笔作画写诗的意气风发的样子，记忆的片段再一次恍过。往事如烟，再想也回不到过去。假如能够重来，慕容璃不会重蹈覆辙，不会再让自己陷入情的深渊。

        封笔之时，一滴泪打湿了宣纸，将最后一个字打得模糊了。

        待画作上的墨干了后，卷起，放在了他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停留片刻，她再一次进入那间卧房，留给她的也只有床笫之事了。

        静静的，只有一个人。看够了，哭够了，就该离开了。她什么也没带走，没有任何行囊，就这么走了。

        走到那棵仅留的桃树面前，找到那两个纹样，慕容璃摸了摸后，从腰间拿出那袋锦囊，再一次打开，观看了那张纸条：珍珠里封存的剑可以斩破桃树结界，打开通往人界的大门。这柄剑是花倾怜留给你的，名为“紫藤”。

        随后把紫色珍珠放到手中，慕容璃不知道该如何解封。正在困惑时，紫色珍珠上便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字——血。

        立马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了紫色珍珠上。忽然一下，那紫色珍珠变了样，变成了一个小棺材的样子，随后渐渐变大，慕容璃立马放到了地上，直至它完全不再变。她看着眼前的紫色水晶棺中封存的剑，蹲下身来细细揣摸，这座水晶棺完美契合，没有一丝的缝隙，这要如何取出。

        又在慕容璃心生疑惑之时，又出现了一行金字——以血解封，缔结血契。

        又在水晶层上滴了一滴血，水晶棺解封并消失了。唯独留下那柄浅紫色剑柄的“紫藤”剑漂浮在慕容璃眼前。随即，剑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剑气，吹乱了慕容璃的发丝，但并未波及很大区域。

        一名女子站在了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慕容璃。

        抬眸望向那高傲的女子，那张脸竟与鬼神山那位有几分相似，不，不是相似，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身着一副武侠装扮，英姿飒爽，站在那里尽显神秘。

        叉腰蔑视，“何人？”

        “在下慕容璃。”

        “大胆，敢解封本侠的封印。”

        慕容璃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你我已缔结血契，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你必须听令于我。”

        “本侠看你病恹恹的，如何能拿起这柄剑？况且，你也没有任何法力以及武力。”

        “你看我行不行。”慕容璃二话不说拿起那柄剑的剑柄，许久不碰剑，略微有些吃力，但她还是将剑平稳的拿到手中。“我拿起了。跟我走。”

        “你以为本侠是你这种小人物就可以唤动的吗？”

        慕容璃看她的心智并没有很成熟，处处都显露这孩童的莽撞，不知轻重，想来她因此也受了不少亏，她有些不相信她曾竟是花倾怜的剑灵，提到花倾怜，慕容璃没那么好受。冷冷地说道：“吾乃花倾怜慕容楚凌之子，神界战神，怎会唤不动你？”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紫藤”不知所措，恐惧瞬间像虫子一样爬满全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跟我走。”慕容璃突然之间恢复了一些法力，嗖的一下将紫藤剑收了回来。

        剑灵也只好乖乖地跟着慕容璃。

        她这一瞬间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慕容楚凌，那一凛冽眼神，比慕容楚凌多了几丝柔气。

        前往夜枭住处的的途中，紫藤一直骂着慕容璃，那个嘴一直不停地叨叨。

        “你这个人真没礼貌。”

        “动不动就把人训成这样。”

        “有求于本侠，竟对本侠如此无礼！”

        ……

        慕容璃能够听见，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话这么多的人、剑灵。怎么不见碧城这样。“别说了！你烦不烦？”

        “我烦怎么了？我就烦！平白无故把我叫出来，又是什么态度啊！”

        慕容璃顿了顿，哽咽地说道：“祖宗，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消停会儿，好吗？”

        “做梦！我偏要说。”

        真让人头大，让人崩溃的也就是那一瞬间，慕容璃明明已经调整好了，可偏偏还是作痛，泪水又不自觉地往下掉了，“我的孩子，我的信念，我的爱人都离开我了，你还想怎样啊？我很痛，我的心很痛，麻烦你不要说了。”

        “你……”

        哭泣的声音响彻紫藤剑内，紫藤也打住了。

        快要到夜枭小屋前了，慕容璃就不能再哭了，免得让仔子看见了不好，擦干眼泪，那副表情，真招人怜惜心疼。

        紫藤在剑内看着慕容璃，总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刚刚还那么薄凉，现在却这么柔弱。毕竟她也之前也跟了花倾怜一万多年了，她看出来慕容璃积压了很多难以用言语诉说的痛。心想：这得经历多少才能成她这样啊？我见花倾怜也没这样过。唉。

        在一处水源上，慕容璃弯腰看了看自己的脸，泛红的眼角还是挺瞩目的，自我调节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淡下去。强硬地拉出一个笑，在倒影中显得生硬，又换了好几种，效果不太明显，她倒也放弃了。

        那小屋近在眼前，可慕容璃每走一步都感觉很沉重。还未到，眼尖的仔子一下子飞奔到慕容璃身前，变回了狼形，跳到了慕容璃怀里蹭着慕容璃的脸，“璃长老，我好想你啊！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看我啊？”

        “有事耽搁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你怎么变重了？是不是夜枭把你喂得太好了？都成猪了。”慕容璃尽量表现得开心些。

        “我这是长大了！再说了，仔子可是狼，不是猪。”

        就在他们聊天时，夜枭也走了过来，他明显的就看出慕容璃脸上的憔悴，就连说话也是刻意假装的。“战神，来了啊？”

        “嗯，来了。”

        “外头冷，赶紧到屋里吧。”又有些顾忌，“有点儿小，有些乱。”

        “没事。进去吧。”

        夜枭把慕容璃领进屋内，给慕容璃拿了一件仔子的暖衣让她盖好。

        “谢谢。”

        “没事的。战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摇摇头，慕容璃叹了一声长气，“也不需要办了。”

        仔子一直在慕容璃怀里，这时他仰起头看着慕容璃的下巴说道：“璃长老，夜枭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夜澜澈，好听吗？”

        慕容璃僵硬地拉出一个微笑，看了一眼夜枭，“好听。澜澈，取得真好。我猜你一定不喜欢其他的姓，才非得去个夜姓。”

        “嗯嗯。这都被璃长老你猜到了啊！”仔子拿鼻子嗅了嗅，又在慕容璃的腹部蹭了蹭，脸上欣喜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夜枭看出了仔子的不对劲，从慕容璃怀里夺过，看了看他冰蓝色的兽眸，“仔子，你怎么了？”给他顺了顺毛，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这几日夜枭时常被仔子吵醒，那时因为仔子经常做噩梦，他就用这个方法。他在醒着的时候或许想到了过去让他害怕的事情，也有过，他也是按照这个方法抚平他，才几日，倒是习惯了操心。这一次，他也以为是这样，知道看见仔子水汪汪的眼睛才发现这一次不是之前的情况。

        夜枭将仔子重新放到慕容璃怀里，不作声了。

        慕容璃却说道：“看来你们相处的很不错，你也很关心他，照顾他。”又看了看仔子伤心的表情，“仔子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哭成这样了？男孩子可不能这么爱哭。”

        “璃长老……是不是……是不是……他没了？”

        一怔，“什么没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宝宝没了……他没了……”

        原本抚摸仔子身体毛发的手停了，慕容璃酝酿了一下才说道：“我多会儿有过宝宝啊？”尾音还夹着一些哭腔。

        “它不暖了……是凉的……他还没有出生……他还没有看见太阳……他就没了……”仔子最不想接受的事情摆在了他面前，“我还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好了，我从来没怀过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没了呢？”停顿的手又缓缓顺着仔子的毛发，随之仔子身体的起伏手也跟着起伏。

        “你有过……现在没有了……”

        “仔子……”慕容璃哽咽地说道，她知道她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就会哭出来，那对仔子多不好啊。

        无助的慕容璃以及强装镇定的慕容璃都被夜枭看在了眼里，从她手里拿过仔子，对着仔子说道：“不哭了，出外面玩一会儿好吗？战神应该想和我说几句话，好吗？”

        仔子很听话地擦干眼泪跑了出去，此时，又剩下了两个人。

        “夜枭，我要去见他，去魔界驻扎地。你能告诉我在哪里吗？”慕容璃知道，一般像这样的要地，都是有专属通道的，很难找到，也只能连同两个地方。

        “战神，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毕竟他们要攻打的是神界。”

        “既然都已经预测好了，再怎么做也是徒劳，我只是去那里待上一会儿，看他一眼我便离开。”这个离开不知道是从那里离开还是从魔界离开。

        “你是怕我出什么闪失吗？我手中有一柄剑，她可以保护我。”

        “剑？”

        “花倾怜留给我的，是鬼神山那位传给我的。我也因此恢复了些许法力。”慕容璃又接着，“带我去。带上仔子，或者用隐蔽术将仔子藏起来。将我带到那个地方即可。”

        “既然战神想去，夜枭也拦不住。那里水火难容，不毛之地，怨气深重，不适合仔子去。就让他在这里候着，很快就会回来。”夜枭犹豫后，还是问了，“战神，此去你还会回来吗？你前去那里是打算直接离开吗？”

        “不是。我还要回来。换一种方式离开。从那里离开很快就会被人发现，难免遭受囚禁杀身之祸。”慕容璃又说，“重回这里之时，我也不会再来拜访打扰你，这次的见面或许就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仔子，我……无以回报，抱歉。我已为你安排好了，待在他身边，忠心辅佐他，当他的心腹。”慕容璃将狐裘收好，给夜枭平整的放在床上，“我离开魔界以后，告诉他，我死了，难以忍受噬心之苦而死的，灰飞烟灭，从此再无慕容璃。”

        “战神……”夜枭此刻感觉到慕容璃的内心究竟是有多么的强大。那种距离感，想要靠近她的心难之又难，要冲破她未知的心灵防线。

        “我还想请求你帮一个忙，待我离开之后，将我魂飞魄散的消息传遍三界。谢谢。还有，今日我们所说的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包括仔子。谢谢。”慕容璃走到夜枭面前，“带路吧。”

        “嗯。”夜枭出去以后，和早就忘了那件事的仔子说道：“仔子，你就在这里待着，我去送送战神。”

        “我也要送。”

        “你不能去。那里很可怕。”

        “我不要！我要跟着你！”仔子一直赖着不让他们走。

        这时慕容璃来了，“仔子，我要去的地方是魔界驻扎地，那里全部都是可怕的面孔还有被处死的人，我要去见君落宸。可那个地方很恐怖，我怕你会害怕。”

        “我要跟着去，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怪可怕的。”

        躲在剑里的剑灵耐不住性子，钻了出来，对着仔子一阵大吼，“小崽子，没完没了了？不就出去一下，用得着你这样吗？果真还是个小屁孩！”

        “紫藤，闭嘴！”慕容璃怒斥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紫藤一时气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回去，把你的嘴闭上！”

        “你！切。”紫藤回到剑里面去了，自己一个人抱怨，“什么态度嘛！”

        “仔子，在这里待着，夜枭很快就会回来。”慕容璃放低了声音。

        “璃长老，你是不是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我想多看看你。”

        “我还会回来的。”

        “真的？”

        “真的。”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嗯。”慕容璃又对夜枭说，“夜枭，带路吧。”

        夜枭遂带慕容璃前往那个神秘的通道。

        在途中，夜枭有些好奇地问道：“战神，怎么没的？”

        “什么？”

        “孩子。你很伤心，你的种种表现都能看得出你在忍耐。”

        慕容璃顿了顿，强颜欢笑，“是没了。”嘴上说得风轻云淡的，心里面也不一定那么畅快。“亲眼目睹，利刃刨腹割胎。”寥寥数语，包含了说不尽的痛苦，看似平淡，实则心如刀割。

        “是魔尊下的手。对吗？”

        “……”慕容璃不想说，“……是我曾经的师尊。”

        夜枭不是不知道，他这些跟着穆月夕多少也会知道，一想起穆月夕，夜枭的心里面总是难受。“对不起。”

        “没事，走吧。”

        走了很久，天空已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点点繁星闪烁点缀，悬挂明月照亮路径，慕容璃的心就如这天空一般，但那些照亮的东西渐渐地在心底里消失。

        一个穿梭结界呈异色，如浩瀚星海。

        “我一个人进去即可。你快回去陪仔子吧。”

        “嗯。”

        慕容璃走进了那道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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