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试听导唱

最终陆予还是让周恒轩给他上了药、换了新的创可贴，穿戴整齐后就和余繁、宴阳云一起上了节目组准备的车辆。

        陆予有驾照，便好心地拉开驾驶座坐了上去。虽然驾照是原身的，但穿书前他就有开过车，所以他没什么心理负担，法律层面也毫无问题。

        可他还没来得及把钥匙插进去打火，就听余繁坐到后面感叹了一句：“这不是最新款吗？很难约的。有钱都不一定能排到。多少钱来着，好像是——”

        陆予没听清是什么牌子，但听清了天文价位中零的个数，当机立断地伸手解开副驾驶的安全带，二话不说、抬手一挥，示意周恒轩换位置。

        周恒轩很好说话地下车接过车钥匙，笑说：“不敢开了？”

        陆予当场作揖，往后退开：“开不起、开不起。”

        周恒轩也不多言，很熟练地打了火，设置了导航就幽幽地开起车来。

        宴阳云坐在后面，扬声道：“你开得好稳，我以为平时都是经纪人开。”

        “平时确实是经纪人开。”周恒轩随口道，“但我车库里车不少，偶尔还是会去兜风的。这辆我也排到了，还没来得及开，刚好。”

        宴阳云翻了个白眼，说：“谢谢，被炫到了。”

        周恒轩点头：“不客气。”

        “说来这应该也是赞助吧？”余繁不解道，“虽然这个节目热度一直在，但赞助会不会太多了一点？而且都是在这一周内骤增，而不是在初期准备阶段提供的。”

        “啊——”周恒轩刚要说话，用余光瞥了一眼陆予，在后者意识到之前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说，“有那么一个集团看了直播，粉了个人好像。”

        陆予追问道：“你的粉丝？”

        周恒轩听了噗嗤一笑，说：“希望他们能对我满意。”

        陆予新奇地笑起来，说：“你也有在魅力值上感到不安的时候？”

        “这倒是不会。”周恒轩不要脸地说着打了个方向盘，“只是这个集团对我有点特殊。”

        陆予问他：“怎么特殊？”

        周恒轩在红灯前缓停，抬起右手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笑说：“刨根问底。”

        “会不方便回答吗？”陆予一怔，用手指在嘴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那我不问了。”

        “等私下的时候跟你讲。”周恒轩笑着看向红灯的倒计时，“那个集团有个人对我有恩，仅此而已。”

        他见身边的人安安静静的，便不解地看过去，陆予眼睛亮亮的全是好奇，但确实是不问了。

        “撒娇也没用。”周恒轩扬眉道，“等私下吧。”

        “我给你配一副眼镜吧，谁跟你撒娇了？？”陆予只觉得不可理喻，说完又道，“再说，我和你哪有私下？”

        周恒轩勾起嘴角，在红绿灯转绿时踩下油门：“这就看你了。等节目最后一期和我互选，我们有的是‘私下’。一天二十四小时，你要几小时我给你几小时。”

        陆予呼吸一哽，默默地看着前方坐好：“……等最后一期再说吧。”

        周恒轩轻笑一声，说：“刚才说好的眼镜，我等着。”

        【叮、前方五百米有测速拍照，请减速慢行。】

        陆予小脸皱起来：“您还真要啊？！”

        周恒轩确认了一下车速没问题，便伸手把导航声音关到最小：“要啊，怎么不要。”

        陆予痛苦面具，提醒道：“倒是无所谓。提前说好了，我可买不起你那个档次的眼镜。”

        周恒轩点头道：“没关系，我不介意价位，在我眼里都没差。”

        “当然没差。”余繁在后座扶了一下鼻梁的眼镜，悠悠地插了一句，“毕竟他不近视，视力好到能去当狙击手。”

        陆予眼皮一跳，立刻斥责周恒轩：“那你配什么眼镜！你缺这几块钱吗，我缺啊！”

        “呵。”周恒轩轻笑一声，抽出旁边的卫生纸随手盖到自己前方的gopro相机上，在摄影机的死角处头也不回地朝余繁比了个中指。

        陆予见状，失笑出声。

        车里的无线对讲机里传出节目组慌张的声音：“您好，gopro的镜头被挡住了！”

        陆予取下无线对讲机，摁着按钮伸向周恒轩，后者扬声道：“不好意思，失误。”

        然后周恒轩在红灯的时候似笑非笑地将卫生纸取了下来，从后视镜对上余繁的视线。二者分明都在笑，却衍生出难言的压迫感。

        陆予捣鼓不明白无线对讲机是怎么卡上去固定的，丝毫没注意到二者的针锋相对。而宴阳云缩在椅子后面瑟瑟发抖，也不忘拿出手机把亮度调到最低开始疯狂记梗。

        录音棚。

        陆予跟在周恒轩身后进入监听室时，里面不仅有夏晗、邱琼，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人。那个人长得胖了一点，戴着帽子看着十分憨厚老实。

        夏晗放下歌词纸，起身说：“介绍一下，这是王俊荣，我工作室里的录混工程师，也就是常人说的混音师。今天他会负责给我们听demo，看情况可能会指导一下，学得快的今天就能试录了。”

        语毕，夏晗给王俊荣轮流介绍了他们四个人——或者说除了周恒轩以外的三个人，影帝实在是太有名了。

        “陆予，我在网上听过了。”王俊荣已经是三十四的年龄，比他们都要年长几岁，笑得很和善，“唱得非常好，像是有系统性地学过？”

        陆予握上对方的手，谦虚道：“过奖了，没学过，自己唱着玩。”

        王俊荣惊叹道：“那能做到这种发声方式，就是天赋了。”

        陆予讪讪地松开手，又笑着喃喃了两句：“过奖”。

        邱琼见王俊荣还想再夸，开口打断道：“先听一下demo吧。”

        “好的，没问题。”王俊荣点点头坐回调音台前播放音乐，问，“需要喝点水吗？你们听着，我去接。”

        余繁应声道：“麻烦了。”

        陆予静静地听着。

        歌曲的拍子并不快，更偏舒缓柔和，由钢琴声导入。伴奏逐渐浑厚，琴声仍然清晰，它将同样的旋律给予细微的变调重复了两遍，陆予猜这应该就是这首歌的主旋律了。

        雪花跳舞似的灵动，但冬日本身就是寂静的。

        若讲音乐归属于四季，这是冬天的歌曲。他想。

        水新语的声音响起来的那一刻，陆予确实是怔住了的。青年的声音像大提琴的弦鸣，感情一步到位。

        是寂寥的千里冰封，是无风的寒冬腊月，是孤独的灵魂在迷途中寻找方向。

        “还真的是水新语……”陆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低喃出了声音。

        这首歌比他看书时想象的还要惊艳，水新语的情绪掌控力非常厉害，在音律转入高潮时，他的声音就像黑夜中接连亮起的霓虹灯，带着成年人的忧郁，是压抑的狂欢。到了歌曲的尾声，他又温柔得令人醉心，像一颗酒心巧克力。

        夏晗待最后一个音符结束，过了十秒钟才打破寂静，问道：“怎么样？”

        “完成度太高了。”

        大家的视线顺着声音聚集到陆予身上。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身前早已被王俊荣放上了一杯温水，更没注意到房间里多出来了一个高挑俊俏的青年。

        他一双眼睛像是孩子看到了喜爱的玩具，灿若星辰，又似泉水般涌动着波浪，像是被关进了歌曲的牢笼，逃离不得。

        陆予顿了顿，只是又重复了一次：“完成度太高了。这怎么能是导唱？”

        青年突兀的轻笑声吸引了陆予的视线，他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水新语本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门口的。

        水新语轻笑道：“谢谢赞美。”

        陆予不假思索地问道：“第二个高潮中间的转音是您自己加的是吗？”

        “对。”水新语揶揄道，“会觉得画蛇添足吗？”

        “画龙点睛。”陆予换了个词去表达自己的惊艳感，又张口问道，“我看歌词纸有修改的痕迹，也就是说歌词还没完全定下来，更何况节目都还没播出，您是怎么诠释的这首歌？为什么能有这样的感情基调？”

        水新语没想到会被问这么一串问题，拿着水瓶的手滞在空中，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踟蹰着说道：“因为演唱前作曲家夏某和我解释了一下曲子？”

        “那只是整体感情的指导，每一句的融入还是要看歌手自己去怎么理解。”陆予几乎是整个人转过去贴到沙发椅背上，真切地问道，“一首未完成的、由他人手中创作出来的曲子，为什么能做到感情先于歌词融入伴奏？”

        “……不、歌词是之后我提的修改意见……但是，对，你要说感情和理解的话——”水新语看着对方，又和夏晗对视，非常意外地眨了眨眼，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夏晗大笑出声，极为愉悦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哎，别夸了，水新语要飘了。他飘起来我可镇不住这家伙。小予你跟个记者似的，把人问傻了都。”

        陆予听了顿觉失态，赶紧噤了声，伸手佯装挠挠头将耳边的头发往下遮了遮，欲盖弥彰地挡住自己犯烫的耳根。

        水新语看着对方逐渐变红的耳尖笑出声来，好心地没有去说破：“你怎么会觉得我对歌曲感情的理解是正确的？”

        他说着靠近陆予，将自己的水瓶轻轻地抵到对方的肩膀上：“不要因我的导唱，对歌曲的分析产生先入为主的观念。”

        “我不会称其为是正确的，但我会说它足够惊艳。”陆予认真道，“每个人对感情的理解，对歌曲的共鸣都是不一样的。”

        水新语挑眉，示意对方继续讲：“哦？”

        “我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定义，但个人认为‘唱得好’和‘诠释得好’应当是两个概念，而‘诠释得好’和‘惊艳听众’更是不同的层次。”陆予顿了顿，说，“所以我之前的提问也许有偏颇之处，但确实是打自心底感到好奇的。”

        监听室安静下来，夏晗和王俊荣都若有所思地看着陆予。

        水新语手指在水瓶上点了点，须臾才悠悠地问道：“你是理工男吧？”

        陆予困惑地歪头：“……是的？”

        “我不是有偏见，只是你提问的方式浓浓的一股理工男气息。”水新语笑着抬起水瓶，轻轻地敲了一下青年的脸颊，“没必要对我这么客气，也不需要试图把话说得那么严谨。所谓艺术，自由是第一位，我一直这么认为。正因如此，敢问、敢谈是非常重要的。”

        水新语收回手，走到夏晗身边把水瓶放下，双手抱臂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对一脸戏谑的作曲家说：“可以，这次你说的是对的。我可以全程指导这首歌，直到录完。”

        夏晗白眼险些翻到天上去，说：“真牛逼，还没听人唱就真香了。”

        语毕，他又将上身前倾：“小予，你别看他现在装这么深沉。这家伙早上还在那逼逼赖赖，说自己的高额身价，怎么就沦落到被抢歌。”

        水新语：“喂。”

        夏晗丝毫不给面子地大声嘲笑：“我让他在这指导一下，偏不。不仅不要，还跟强迫症犯了一样一遍一遍地重录，还跟我撕这首歌的感情基调，歌词都被改烂了。你看看这有哪怕一点点作为顶流的气量吗？”

        水新语皱眉，踢了对方一脚：“哎，行了啊。”

        “呵呵。”夏晗冷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裤腿，继续对陆予道，“‘完成度高’，那可不。这家伙自己的歌都录得没这么拼，你看到保温杯没有？这兄弟唱了一上午，刚才出去泡茶去了。”

        陆予犹豫了一下，直言道：“不追求完成度也不合你心意啊。”

        这次大笑起来的就是水新语了，朝夏晗指指点点地说：“看看，人家比你会做人。”

        夏晗只觉得不可理喻：“这才几分钟你就偏向他？”

        陆予轻松地笑起来。

        而周恒轩静静地看着这样的青年，脑海里回想起几日前的凌晨，他在房间门口拦下于得佑后的交谈。

        “他说他曾毁过一场舞台。”于得佑摩挲着酒杯，踟蹰地说，“是我失言在先。我不知道他一直强调自己不会出道，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可我之前查过，网上根本没有这类消息，我不认为以陆予现在的话题度，那么严重的舞台事故会扒不出来。”

        “所以我猜测，会不会是一个挺小的舞台——我是指规模上。”他后悔地将手指插进发丝之间攥紧，“所以我本意是、本意是想说，我在世界杯的舞台上都出过洋相，想说那种小舞台他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

        “可我错了。”他叹了一口气，说，“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不一样，我不该这么想。而他确实敏锐地接收到了我的想法……明明他能在第一天就理解我的旧伤，纯粹又准确地去安慰到我最难受的地方，可我却……我得找个机会和他道歉才好……”

        “可你看。”他抬起头，一脸悔意又纠结地看向周恒轩，“你看他像是讨厌唱歌的人吗？”

        “如果他热爱唱歌，只为了这么一个失误去放弃自己的才华。这太浪费了啊！”于得佑惋惜道。

        周恒轩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只听了一遍，陆予已经能哼出主旋律了。青年的歌声被掩盖在水新语和夏晗的拌嘴里，余繁和宴阳云的探讨里，邱琼和王俊荣的商业互吹里。

        可他的耳朵依然能精准地捕捉到陆予的歌声，哪怕细小如露水坠落叶瓣。

        ——你看他像是讨厌唱歌的人吗？

        不像。

        周恒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迎来陆予不解的回眸。

        耳朵倒是好使。周恒轩轻笑。

        “怎么了？”陆予问他。

        “没什么。”周恒轩说。

        “那你为什么——”陆予看到对方眼里稍纵即逝的情绪，顿了顿还是改变了问句，“那你为什么笑？”

        周恒轩浅笑着回答他，眼神看着多情又蛊惑：“因为想起了一件开心的事情。”

        黑漆漆的瞳仁将感情压在最深的地方，像是演绎着最得体的角色情感。

        ……骗子。

        陆予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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