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从上个月开始，防线忽然开始频繁地被突破，a区尤为严重。

        周温在事故爆发的当天就被派去a区那边支援，大概是人手紧张，到现在都还没一点要回来的意思。

        伊情总是觉得心里不安。往常周温出任务，他根本不会有这种感觉。但这次却不知道怎么了，他总觉得要出事。

        好在周温不管当天多忙，都会挤点时间出来回复他的消息，即便很简短，也算是让伊情能安心下来。

        这是伊情今晚第五次实验失败。他总觉得心神不宁，烦闷得慌。忽然，手环嘀嘀嘀响了几声，他一看，居然是周温打来的电话。

        他扯了半只手套，按了接听。

        “喂？”周温的声音传过来。

        伊情回道：“诶。今天有时间打电话了？”

        “嗯。”周温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伊情闻言，心中顿时泛起一阵甜。原本他觉得，这事儿得慢慢来，毕竟周温虽然有了感情，本质上却还是个仿生人。别说喜欢他了，他连周温是否能接受都不敢确定。

        可是这会儿，他心里突然就冲上来一股劲。

        难道要一直暗恋吗？这哪里是他的风格。

        更何况，他又不是霸王硬上弓。他只是对喜欢的人告白，又没有错。

        周温他爱接受就接受，不接受的话……那也就不接受了呗。

        “你什么时候回来？”伊情问。

        “还不清楚。”周温道，“这边很乱。”

        伊情不是不知道。安全区新闻都报道了消息，a区的管理高层都死了好几个人。正因为如此，他更觉得震惊。虽然知道形势严峻，但他私心里也更希望周温能早点回来。

        他们一时都沉默下来，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

        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以通讯器的信号相连，假装此刻亲密无间，呼吸交叠，毕竟他的声音就响起在耳边。

        周温那边，传过来呼呼的声音，时不时还夹杂着枪炮声响。只是都似乎在远处，他这里是安静的。

        一方炸裂，一方无声。

        一个在混乱里独守一片宁静，一个在清寂中浅听如雷心声。

        “你那边……风好像很大。”伊情道。

        周温回道：“是。”

        “你还在前线，是吧？”伊情敏锐地指出来，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些，“你是不是受伤了，在等待救援？”

        “嘭！”在周温回答之前，一颗炸弹爆开的声音重重响起。

        伊情越发不安，手在微微颤抖着。

        周温说：“小伤，你不要在意。我就是想着，应该没那么快回去，所以和你打电话说说。”

        伊情挂了电话。周温的话，根本就说不通。

        他的自主倾向高成那副鬼样，要是在a区检查出来，会要了他的命的！如果只是轻伤，他肯定要回c区来修养。但如果真是重伤……那么要留在a区，便是说得通的了。

        夜很深了，尔生博士应该是已经睡了。但是周温要是真出事了，定是要和尔生说的。伊情这么想着，拨通了给尔生博士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来：“伊情。”

        “博士，周温好像在a区受伤了。”伊情道，“我申请去a区一趟！周温身上的秘密，一旦被旁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尔生似乎叹了口气：“我正是想要这样安排的。我会让专车送你去火车站，对了，你还需要有人随行保护吗？”

        “不用了。我会自己注意安全。”伊情道，“我现在就出发。”

        “对了！”尔生忽然说道，“a区政治背景复杂，水很深，你要小心。”

        伊情顿了顿：“好。”

        伊情一夜没闭眼，却没有丝毫困意。

        他坐在奔啸的列车上，看着窗外，心里想得却全是周温的事。

        在车上，他询问了a区那边的工作人员，确认了周温受伤的消息。

        受伤挺严重，断掉了一条腿、一只手臂和三根手指。

        伊情光是想想就浑身颤抖。

        出了长长的隧道，列车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破晓。

        有人来接伊情，当他又坐着机车颠簸了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站在了a区第五军事医院门前。

        看着医院的匾牌，伊情忽然觉得想笑。他看了看自己，这都是什么啊。他就像犯了魔怔似的，衣裳也没带，什么也没带，拎着一个机器箱就来了，连做实验的护目镜都没脱了放好，只被他捋到额头上。他手上还有一只手套，现在都没丢。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伊情很快就找到了周温所在的病房。虽然他受伤挺重，但并不危及生命，毕竟是仿生人，内部构造大多是机械的，只要不伤及心脏和大脑，也就是一段时间不能工作罢了。所以，周温并不在重症病房里，而和一些其他的仿生人、轻伤者一起待在大病房里，也还没有接受任何检查，只做了伤口的应急处理。

        但在伊情眼里，这一切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他一眼就认出了周温的床铺，疾步走过去。周温也看见了他，眼睛深处闪过一抹惊惑，大概是在想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伊情站在他床前，风尘仆仆，黑眼圈很明显，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憔悴了。

        他低声问伊情：“你怎么来了？”

        “我？”伊情明明知道这话没什么，却被委屈得气都堵在了心口，又转瞬化在了眼前这人的眼神里。他恶狠狠地弯下腰，扒住病床的铁栏，低声道。

        “我穿过整个安全区来睡你。”

        因为是大病房，所以四周相对吵闹。带伊情来的工作人员很忙碌，这会儿早就离开了。

        伊情的话一出口，周温便忍不住狠狠震了下。

        不是他多想，这话太暧昧。这句话所对应的关系，不属于他们以往所相处的任何一个时刻。他猛然抬头。

        嘈杂的世界仿佛与他们隔开，而他们只是相视。

        周温看见，伊情的眼里闪着泪光。

        伊情望进周温的目光，那里一片暗流汹涌。

        “伊情，你还真是……”怔愣许久，周温才忍不住说，却又被伊情打断：“闭嘴，臭人造人。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情？”

        他好久没叫过自己臭人造人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周温想。

        “我也很想你。”半晌他说。

        伊情顿住了，眼睛都瞪大了些：“你……”

        “这么久不见，我也很想你。”周温小声重复一遍，又拿包扎成一团的手轻轻碰了碰伊情的头，“伊情。别担心，我不疼。”

        他们都沉默良久。他们好像跨过了什么，可是情绪都埋在了彼此隐秘的心间，可以寄于眼神，可以托给情态，唯独无法单单脱口问出。

        伊情只得干涩地开口：“真拿你这人没办法……我的话都还没骂出口，你全给我抢答了。”

        “原谅我吧？”周温问道。

        “哦。”伊情冷冷淡淡说了句。

        他转开了话题，把声音压得只有他二人能听见：“好了，是尔生博士派我来的，你的身体太特殊，我得来帮你糊弄过检查。”

        周温点了点头。

        伊情出了病房，去找第五医院的管理层人员。虽然父母已经去世多年，但是伊沉博士和柳卿博士的威望一直都在。加上伊情这几年做出了不少令人目瞪口呆的研究成绩，所以他在安全区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第五医院的院长刚好知道伊情，见他来了，加上尔生提前打了招呼，便很快腾出了一间手术室给伊情。

        另一边。

        周温在等待伊情的过程中，无所事事地往走廊窗边望去。

        忽然，一个西装革履，和医院氛围格格不入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不知为何，周温觉得他很熟悉。那种头痛的感觉又袭来，可是周温却忍不住死盯着那个男人。

        他或许是察觉到了周温的目光，竟敏锐地转过头来。

        周温对上他的眼神那一瞬间，感觉从头冷到了脚底。

        有人给那个男人打招呼，他回过头去，从容地应答着，走出了周温能看见的范围。

        周温将头靠在墙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的肢体受损严重，全身都在痛，只是这头痛仍然痛得突出又剧烈。

        那个男人……是谁？为何会给他这样的感觉……倏地，周温浑身一抖。他想起来了……是那双眼里所迸发的锐利晦暗的光——这个眼神，这双眼睛，和他之前梦里那个钳着他双手的人一模一样！

        然而，未等他细想，伊情的身影便重新出现在了他身边。

        “你怎么了？”伊情问，“脸色未免太不好。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了？”

        周温摇摇头：“没什么。”

        “那先去手术室，我给你接肢，顺便做个全身检查，看看有什么内脏器官出了问题需要修养。”伊情推来一架轮椅，想要把他抱到轮椅上，却尴尬地发现自己使不动力气。

        周温这会儿实在是太讨厌这个人多的环境了，从伊情出现开始，他好几次都想笑，却只能硬生生保持着自己的面无表情。现在他更是只得死死憋笑，单手撑着自己，在伊情的帮助下自己坐上了轮椅，然后对着一脸忿忿的小博士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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