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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后门所遇谁


第三问,来了。

        宋微言微微愣神。

        这章府坐北朝南,因位于主街之右,比照着令州城大户建的标准府院,进门便是正庭会客、左上穿过花园就到章家老爷的徽代院。

        再往后头走,由西向中依次是大房的厚朴堂、二房的宗知堂,中间一前一后的是祠堂和练武场。右边便是三房落雪堂、空着的罗月堂。那右边穿过回廊小道,东南角是库房与下人们住的倒堂和厨房。再过花园,便是正庭右手侧的几处厢房了。

        “那处东西并不多,收拾得好好的。”她答道。

        落雪堂的正厅里没什么物什,因着没怎么谋过面的夫君自大婚后再未回来,偌大一个院子只有她和两个丫头住。

        方蕴在世时不喜纷扰、宋微言则是单纯接受不了一群人整日盯着她喊主子长、夫人短的,故除了洒扫当值的小厮每旬住两日外,这处再没别人。

        这三日,两个丫头不见踪影。宋微言在柱子身上重生后,只听人提及似是因偷了东西被放走了,不过,这些只是传言,没有听谁说哪个曾真正见到过。

        院子各处她能到的地方都没发现两个丫头的痕迹宋微言心里有些冷意。

        落雪堂干净的很,那晚主战场在正寝因着她现代办公习惯,当时将书房和卧室改到了一起,连带着就造成落雪堂只有主卧套书房那间凌乱不堪。

        可眼前人正盯着问话,不由她再思索旁物。

        “您放心,不曾有人看到过,也不曾有人提起过。”宋微言不再多想,扶着桌子又回到了那副晕乎乎的样子。

        说罢,醉了般一脸憨态地摸着酒壶向尊敬的二管家斟酒。

        那手歪歪抖抖,却一滴没有撒。

        二管家满意地端起杯子。事发突然,他收到令后不到寅时就封了落雪堂,早早地将人与棺椁移了出去。虽说有了老爷的安排,一切从容有序,但他也会担心生出其他的事端。

        “小的这几日一直是只管将那些脏东西都处理了,李妈妈看着。”李妈妈是大管家的媳妇,都是徽代院出来的,章老爷自要盯着。

        章水生知道她口中那些“脏东西”在说什么,点了点头,又问:“可还有什么别的?”

        “小人,小人总是晕倒”宋微言假意摇了摇昏沉的头,舌头有些含糊打结地说着,忙加了句,“不过小人没有耽误干活。”

        言罢不过一息,就变得酒蒙子一般,眼角耷拉着,神色迷蒙地盯着二管事。

        良久,看得他心里都快发毛了的时候,那雌雄莫辨的嗓子像是终于没忍住,嘴巴一撇突然小声抽噎道:“小人,小人大概是病了”

        不会来事他眼神有些失望。

        在二管事章水生眼中,眼前的小厮还不及儿子那般大,虽比不上自己的儿子好,但那涕泗横飞的样子好不可怜,又念起其昔日规矩,酒精下他所剩不多的怜悯心作了主,便倾身拍了拍柱子,说着:“无事无事。”

        世故不足,懂事有余,也算能放心使唤。

        他抿了口酒。

        “憨土叔就是这么没的,小人小人想等休息看看大夫”宋微言声音诺诺,气势逐渐减弱,心里却轻叹——太可惜了,没有摄像头直拍。

        戏精竟是她自己。

        那憨土是后院马厩子里的劳工,年纪大了,加上常年没轻没重的做活,积着一身病。今夏三伏天,他喂马抱了一大捆草,骤起身过猛,人一头栽下,直接过去了。

        章水生也知道这事儿,只是憨土明显是另一码事。他看着不明关窍的柱子,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多心错付,又或者说,这人深浅多少正好让他放心。

        两人各怀心思。

        月上枝头,宋微言喝得头也有些许飘飘,虽然人还清醒着,但唱了一大出戏口渴心累,干脆趴在酒桌上装睡。不过多久,就被二管事摇醒来,摆摆手送出了门。

        近来事多,在府外溜达不安全,她直接就近敲了东侧的角门回到府里。寒秋寒秋,梧桐一叶落在石灯的光晕中,显得有些孤独寂寥。

        她绕着练武场的小路走,准备散散酒气再往新住所。

        风并不大,可空气中不觉有些冷肃。前方窸窸窣窣有步子声传来,匆忙又谨慎,看着多少有几分不可告人的东西。

        宋微言精神一紧,攥着袖口就往一旁的树里隐去。

        地上的影子恍惚一斜一斜,是那头大房跟前的全福领着个脸生的大夫低着头往后门这边赶。

        两人打西南处来,正好是朝她这个方向。后门附近立了两个石塔,宋微言借着月辉与石灯的余光将他们看个清楚。

        全福年纪逾四十,面黑,一身精瘦,正是章大院子里得力的人,此时的表情看着并不轻松。

        而一旁那个埋头苦走的大夫府里人有个头疼脑热是固定请的保和堂最有资历的许大夫和王大夫,此时不见那两个大夫却叫上外面的人

        呵,这会儿倒是记得不敢声张了?宋微言突然想起了章大之前做过的事儿,不免脸黑了下来。她心头又记挂着别的东西,只细细记了那人的相貌,又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后门没锁,一侧的倒房内也不见今夜值班的人。

        全福熟练地开了门,四下张望了会儿,谨慎的领着人出了府。二人看着十分相熟的样子,宋微言在后头思索着是不是把事情闹大。

        “还是去那儿待着,明日未时在后门口,将药抓好带来。”话语间脚步更加急促,“务必小心谨慎。”

        令州在京之北,所辖几个县州区域并无宵禁,可这条小路并没什么人。秋阴不散,寒气一阵一阵地冲着人心,在淡淡的冷月下,灰蒙蒙地结了层似有若无的雾气,气氛莫名凝固了。

        未时?此处已经出了后门有一段距离了,宋微言听到了关键信息,果断扭头回去了。

        她走的坚决迅速。

        她并不相信自己去世还能被掩盖得若无其事的封建时代的治安。

        如此

        不远处蒙面的赵喻手指微动,这头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一声响,消失在细细的冷风中。

        几米外,黛瓦墙头倒下了一个影子。

        一道挺拔的身姿悄无声息地没出了幽长夜色。

        那条路只有全福两人的脚步声,周遭黑漆漆的只有一点灯火缀着,显得黑沉的夜更像是个怪物,正扯着大口欲将人吞尽。

        两人越走越急。

        约半里地的直路快到尽头。

        转角,几道黑影一闪而过,这处骤然静了下来。

        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远处街道有巡夜人打梆。

        月下,全福忽然扭头,厉色大喝了声:“谁?”

        ——

        毕竟是新换职位,宋微言不敢在外耽搁太久,顺近道回了前庭寝房。甫一进门,便见到几个男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扫来。

        那些眼睛随着烛豆昏昏浮浮,宋微言看得不真切。

        “呦,倒是想起回来了?得了管事的青眼,咱们今后可是要仰仗你啊。”那头阴阳怪气的一声。

        不知是何处惹了这位,宋微言没有出声,只是收拾了自己的床铺。

        “就你会开玩笑。”那头一个眼熟的小厮笑着接过了这茬,笑着递给他一个木壶,说道,“先用我的吧。你回来得晚,热水已经没了。”

        宋微言忙向他道谢,一抬眼见着几个“室友”表情各异,倒是有几个善良心大的小厮朝他笑了笑。

        “行了,早点睡吧,一个个还是不够累。”头铺那个蓝色袍子的人低头喊了声,又缓缓朝她一昂首,说道,“前厅不比后院,今后放机灵些。好好做事。”

        “是。”见此言语,宋微言便知道这是个类似于小班长的存在,低头和气地应了声。

        等她洗漱完刚刚坐下,身边便有一个看起来只十来岁的小伙子挤上来笑道:“睡觉不打呼吧?我叫李子,睡你旁边,以后与你同班。”

        小伙子腮帮子红红鼓鼓的,端的一双大眼睛,柔柔烛光之下有些像年画娃娃。但他个子只到她肩膀,明显还没发育起来。

        “你好,我叫柱子。”宋微言艰难地点了点头,她安慰自己要对这种雇用童工的现状早点习惯,又再坚定了赶紧查明真相,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决心。

        错过了晚饭融入新同事盆友圈的机会,也不知“新同事们”对她这个突降的人是怎么个看法。但是今晚被二管事喊走又接下那么一茬,倒是也生出了些事来。

        这红眼错意来得自然。

        好在她并不以此为重。

        宋微言没说什么,只褪了沾满酒臭味的外袍,抱着两床被子放好睡姿。

        夜渐渐安静,在此起彼伏的呼噜与磨牙协奏曲中,宋微言劝了劝自己:睡吧就当是野外露营八人寝,就当是山上采样将就将就,再不行就当是角色扮演积分赛,打完这一关就结束了。她心头放了个倒计时的钟提醒自己,只半个月,半个月查不出什么就离开章府。

        第二日一早,宋微言习惯性的早起,却被同铺的人喊住。

        “哎,说的是你,今日你扫前厅。”

        已经有几个人起了,闻言看向两人。

        说话的小厮一身横肉神色轻蔑,带着一股理所应当的王八之气。

        宋微言瞅了他一眼,又见李子紧张地朝自己疯狂点头,便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转身出门。

        昨晚吸足了火力,她也就没有提今天休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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