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圈套
舒芷音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屋里已经点了蜡烛。
“青樱，什么时辰了？”舒芷音望着跳跃的烛火发愣，好一会，想起唤青樱。
青樱挑了帘子进来：“姑娘，酉时了。”
“王爷回来了吗？”她只是有点累，加之今晨起得早了些，没想到这一睡便睡了好几个时辰。
“先前便回来了，听见奴婢说姑娘睡了，便没有打扰，说让姑娘好好歇息。”青樱见自家姑娘要下床，忙上前搭把手，瞧着姑娘的脸色道，“之后便被皇上身边的人叫去了，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议。”
舒芷音道：“知道了，晚膳等王爷回来一道吃。”
兰林围场远离皇城，常有猛兽出没，听闻从前某朝的皇帝来秋猎时还差点殒命，说是被老虎袭击。
实际上这种地方，除去猛兽，人心更加难测，若是有意设陷，能让误入陷阱之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后还能片叶不沾身，神不知鬼不觉除掉隐患。
天色模糊，舒芷音望着绵延不绝的群山，只觉险境万壑，增添了几许担忧，这个时辰了，也不知王爷在忙什么。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夜幕降临之前，谢霁川回来了。
“王爷。”舒芷音立时迎了上去。
谢霁川解下外袍递给紫丰，“下去吧。”
这才走过来，接过青樱倒的茶，犹豫开口：“阿音，我不知道，这次带你来围场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舒芷音给他擦汗的动作顿了一下，意识到什么，吩咐道：“青樱，你先下去吧，一会叫你了再来伺候。”
“是，姑娘。”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舒芷音直截了当道。
若是无事，怎会在皇上那里待了这么久。
谢霁川颔首默认：“有人在围场设了圈套，正等着皇兄中套。”
接着便将今日之事说与她，末了又道：“我下午便去检查了布防，没有发现疏漏。”
舒芷音听得心惊胆战，直到听了最后一句话才放松下来。
“那便好。”舒芷音斟满空了的茶杯。
那知谢霁川神色并不见松动，丝毫没有松懈的样子。
“王爷可是在思索射箭之人的身份？”两辈子都没见过什么猛兽的少女，抑制住心头涌出的害怕，轻声问道。
她在丞相府从来被父兄保护得很好，哪里见过什么大型野兽，连狼长什么样子都是从书中和父兄口中得知的大概模样。
实际上，她后来的种种经历表明，人心比山间猛兽更加可怕。
是以，她还能按捺住对野兽的害怕心理，更多的却是在想，何人有这么大的野心，竟然想谋害天子。
“是啊，此人忒歹毒了。”谢霁川看向默默思索的少女，轻声叹息，“只是可惜，阿音头一次出来见识秋猎，便被卷入这等险境。”
少女浅笑：“没关系，有王爷保护我呢。”
眉眼间尽是对男人的信任。
谢霁川也笑了，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一点，可是很快想起什么，又道：“只是皇兄那里，需要多加注意。”
“如今皇兄将歹人设下的圈套告知于我，不论如何，我都要负责皇兄的人身安全。”
这道理舒芷音自然明白，只道：“我相信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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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周遭渐渐安静下来，因是山里，远离人间烟火，显得格外寂静。
舒芷音莫名有些不安，青樱伺候着梳洗完毕后，坐在床头迟迟不肯入睡。
青樱劝道：“姑娘，明日可就要围猎了，早些睡下才有体力跟着王爷打兔子。”
“是啊，明日便围猎了。”舒芷音揉了揉额角，“可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哪有心思入睡呢。”
“那奴婢便陪着姑娘。”
舒芷音却道：“不了，你去睡吧，平日里都是你在忙前忙后，一定累着了，可别再熬坏了身子。”
青樱一再表明没关系，却拗不过自家姑娘坚持要她休息，只得作罢。姑娘一向体恤下人，她没跟错主子。
她掌了灯走到外间，正要开门，敲门声适时响了起来。
“青樱在吗？”
是紫丰的声音。
“我在。”青樱答道，却不便开门。
这个时候，姑娘都要睡下了，开门岂不是坏了规矩，冲撞了姑娘。
“你家姑娘睡下了吗？”
这却是谢霁川问的。
刚要回答，便听见姑娘问：“谁啊？”
青樱只得道：“王爷来了。”
谢霁川已经听清主仆对话，道：“我白日里忘了东西在这，想进来取一下。”
青樱犹豫着没有动，纵使她王爷同姑娘有婚约，婚前也不能逾矩的，姑娘这个样子大概也不想见王爷的吧。
“青樱，开门啊，杵着做什么？”舒芷音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青樱打开门，没好气地瞪了紫丰一眼，对谢霁川道：“我家姑娘刚躺下。”
“知道了。”
紫丰将不情愿的青樱拽了出去，后者还频频回头。
谢霁川在外间坐下，朝着里间透出的灯光道：“阿音今晚害怕吗？”
“有一点。”舒芷音犹豫了一会，终于承认了不能入睡的因素。
围场条件不比丞相府，简陋许多，连贴身服侍的丫鬟都没有多余的榻可睡，她又不愿青樱守着她苦了自己，一个千金大小姐，在这种环境下哪里睡得着呢。
何况她还疑心夜晚会有狼群出没，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是害怕。
“我就睡在外间陪你。”谢霁川嗓音温和，在这样的凉夜，比闪耀的烛火更加温暖，点点包裹着她的周身，“阿音若是害怕，便与我说说话。”
“好。”感动之余，舒芷音想到一个问题，“王爷在外间怎样睡呢？”
谢霁川：“我让紫丰抱了席子、被子来，可打地铺。”
“地上凉，王爷辛苦了。”舒芷音不知如何是好，感动之余多了些什么充盈心间，饱胀的快要溢出来。
她无从捕捉这是什么心情。
两人后来没再说什么，这一夜舒芷音睡得格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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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众人打算去往围场深处捕猎。
有人提议，猎得猎物又多又好的，尤其是猎得大型猛兽的，当由陛下赏赐其一个彩头。
此话一出，人群沸腾起来，不论是皇族中人，还是世家子弟，抑或是随行朝臣，无不心潮澎湃，毕竟，不是谁都有运气和福分得圣上赏赐的。
皇上等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才开口问一旁的熙嫔：“婉儿，你觉得如何呢？”
熙嫔扫视一眼下面的人，目光在前排的晋王身上停留片刻，复又转向别处，艳红的唇一张一合，“臣妾以为好极了。”
“如此一来，能够促使大家为得陛下赏赐的彩头踊跃捕猎，从而更加尽兴，还能为陛下带回丰厚的猎物，何乐而不为呢？”
“此言有理！”皇帝开怀大笑，望着第一个提议的人，道，“朕准了。”
“且此次围猎，朕也会与诸位一道。”皇上说着，面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似乎追忆起往昔，“朕虽老矣，射箭本事却未减。”
“皇上，万万不可啊！”有大臣出言制止道。
“是啊，皇上，弓箭无眼，进了围场深处孰能分辨敌我，若是一不小心……”这大臣说着掌了自己的嘴，“臣该死，臣只是担忧龙体。”
“皇上，张大人说话虽欠妥，但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哪，请皇上三思。”
顷刻间，一片“请皇上三思”不绝于耳。
皇上发怒，将一个小巧的酒杯投掷在地，“朕是老了，不是不中用了！还轮不到你们替朕做主！”
众人哪里敢再说什么，顿时鸦雀无声。
这个时候，谢霁川出声道：“臣弟以为，皇兄老当益壮，体格强健，射箭精准，定能捕获许多猎物，参加围猎并无任何不妥。”
有了晋王这话，皇上围猎的事算是定了下来，无人再敢置喙。
围猎开始，不会骑马的女眷便留了下来，剩下的女眷大多因为对围猎心生好奇，也随着男人一道骑马驶入密林深处。
谢霁川同皇上都去了西南方向，便是想要来个将计就计，揪出幕后主使来。
起初一行人马众多，待入了密林后，大家纷纷找寻猎物，试图最终获得彩头。
没过多久，便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还在附近捕猎，远处时不时传来鸟雀扑腾、野兽落地的声音。
谢霁川看着皇帝并近侍的人影消失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叫舒芷音下了自己的马，二人同乘，也好更方便保护她。
“怕吗？”谢霁川低头，对着身前女子耳语道。
舒芷音只觉耳后那块皮肤有些酥痒，想挠又不得，对这样近的距离感到脸红心跳，轻轻摇了摇头，耳坠随之摇晃，“有王爷在，阿音不怕。”
“好。”
谢霁川骑马奔驰起来，马蹄声足以引来围猎之人关注。
行到一处较为空旷之处才勒了马，喊道：“皇兄，皇兄你在哪里？”
没喊几声，密林之处钻出几道骑马的身影。
“晋王何事如此慌张？”有人问道。
谢霁川面色焦急：“皇兄不见了！你们可看见皇兄了？”
“并未，”有人手里拎了个兔子，“下官才猎了十只兔子，远远不够圣上赏赐彩头的数量。”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什么彩头。”另一个大臣不满地盯了他一眼，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圣上，敢问晋王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何以判断圣上是失踪了，而不是独自捕猎去了？”
谢霁川顾及身前少女，握住她搭在身侧的手，这才道：“皇兄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说此处有异兽现世，此乃祥兆，可保社稷年年风调雨顺。”
“竟有此事？老夫闻所未闻哪。”一大臣捋了捋胡须。
“是啊，是啊。”
“本王自是不信，劝皇兄此处人迹罕至，还不知藏着什么样的猛兽，不要以身涉险。”谢霁川见众人都被吊足了好奇心，接着道，“可皇兄历来爱民如子，说什么也要亲自捕得异兽，福泽万民，还拉了本王作陪。”
“方才皇兄道某处极有可能是异兽栖息地，要本王前去探看，皇兄便在原地等候。可本王一无所获，回来后也没有看到皇兄，只余一串杂乱的脚印通往密林深处，后来连脚印也中断了，本王遍寻皇兄不到，着实担心啊。”
众人听完，一致认为此事蹊跷，为今之计只有分头寻找皇上，如若找不到，再去寻其他人相助。
谢霁川同意了，并补充了一句：“不论是谁寻到皇兄，本王都重重有赏。”
众人很快四处散去，只有他们二人还停留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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