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佳人一怒

唐心画却不顾自己的伤，扶住了身旁受了惊吓的陆苒嘉，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小苒，你没事吧？”

        陆苒嘉捂着肚子坐在了石凳上，面色苍白如纸。

        她是个小家碧玉，从小娇生惯养，只懂得红妆女工，哪里被刀剑近身过？

        再加上此时身孕月份已大，更是脆弱。

        陆苒嘉苍白着脸色说不出话来。

        唐心画对惊魂未定的小薇道：“快去请太医！”

        小薇愣愣地点点头，拔腿就跑。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扶着陆苒嘉道：“小苒，你没事吧？朕……朕不是故意的……”

        唐心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闹够了？！”

        皇帝无话可说，俯身抱起陆苒嘉回了寝殿。

        太医很快赶来，为陆苒嘉诊治了。

        “陛下请放心，瑜才人只是受了些惊吓，造成胎儿异动，休息一会，喝几剂安神药就好了。不过瑜才人月份已大，即将临盆，需得保持心情宁静愉快，切不可再受惊了。”太医苦口婆心道。

        皇帝答应着，又让他赶快给唐心画上药包扎，才让小蔷随他去御药房拿药。

        唐心画让小薇照顾陆苒嘉，自己则拉着皇帝出去了。

        唐心画拉着皇帝进了偏殿的房间，看四下无人，关好了门，就转身望着皇帝。

        皇帝看得出她很生气。他看了看她刚包扎好的手，关心道：“你的手，还好吧？”

        唐心画冷漠道：“从小练武受伤，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

        皇帝见她言语中透着怒气，又会想刚才她徒手握剑的画面，不禁心惊。

        自己确实是冲动了，竟然不管不顾地与她打了起来，还差点误伤了有孕在身的陆苒嘉。现在想起来心中不免后悔，可事已至此，他也无从辩解了。

        而唐心画是陆苒嘉的至交好友，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陆苒嘉，定然是气死了自己这霸道无理的皇帝。

        果然，唐心画怒目而视，不客气道：“陛下若是想杀了我，大可名正言顺地砍我的头，何必连累无辜？”

        皇帝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尴尬道：“我……我没想杀你。”

        “你刚才分明招招带着杀意，要不是我武功高于你，早就死在你的剑下了，还差点连累了小苒和你未出世的孩子！”唐心画句句不让。

        “那是因为……因为我很生气。”皇帝辩解道。

        唐心画道：“你生什么气？就因为我不愿意做你的妃子？你就要杀了我？”

        皇帝道：“我说了我没想杀你，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唐心画冷笑道：“是不是等你哪天舍得了，就会杀我了？”

        皇帝吃惊地望着她，哑口无言。

        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说话，所有人都揣测着他的心意顺着他说，只有她，敢如此咄咄逼人地质问自己。

        他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既生气，又快活。

        他长了这么大，除了在前朝有事和大臣们分辩之外，还从未这样和一个女子吵过架。即便是太后对他说话，也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过。

        这种感觉，虽然生气，但也有趣得很。是其他嫔妃不曾给过他的。

        皇帝这么想着，就也不那么生气了，他忽然笑道：“唐心画，你如此天不怕地不怕，难道就真的不怕死吗？”

        唐心画愣了下，茫然道：“可能真的不怕吧。毕竟这世上，已经没有人会在乎我的死活了。”

        皇帝摇头道：“怎么会？你的父亲、你的姑母、你的家人，还有小苒，还有……我，我们都在乎。”

        唐心画冷笑道：“你？你刚才还说要杀了我，现在又说在乎我。”

        皇帝被她噎了下，失笑道：“我那是吓唬你的。”

        唐心画无语。

        皇帝又问：“唐心画，你为何要进宫？”

        唐心画看了看他，不耐烦道：“因为我二十岁还没嫁，丢了唐家的脸，进了宫就可以孤老宫中，再也没人说闲话。”

        皇帝道，“那你进宫，可是打算好了终生不嫁？”

        唐心画坚定道，“对。”

        皇帝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还很长，逝者已逝，而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

        唐心画也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志，勉强又有何益。”

        皇帝正色道，“从来没有任何女人敢拒绝朕！”

        唐心画挑了挑眉，见他软言不行，似是要硬迫，可惜她不吃这一套。

        “可惜，我不是‘任何女人’，陛下若是不允许奴婢的存在，那就赐死奴婢也无妨。”

        皇帝气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摇晃：“我到底哪里不好？你竟然宁死也不肯嫁给我？”

        唐心画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皇帝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感情，让她苦守五年不止，竟然还要搭上一辈子，就算舍弃一世荣华富贵也在所不惜。

        唐心画却平静道，“或许我也可以答应陛下，从此飞上枝头，成为贵人，一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只可惜我不愿曲意逢迎，我知道陛下待我很好，所以不想欺骗你的感情。你已经有那么多妃子了，我不愿做他们其中的一个，我只是想自由自在地生活。”

        “既然你要自由自在，又为何要进宫？难道你不知道，这皇宫是天下间最不自由的地方吗？”

        “那倒未必，有时候是否自由，并不在身，而在心。”

        皇帝沉默了一会，又道：“你当真就打算孤独终老了？再也不肯给你自己、给我一次机会了吗？”

        唐心画望着他问道：“陛下，你爱我吗？还是只想占有我呢？”

        皇帝茫然。

        他是喜欢她的，他以为喜欢就要占有，却从未考虑过爱与不爱。

        唐心画望着他道：“爱一个人，最重要的前提，就是尊重她。或许作为帝王，你从来都是被人尊敬，从不知道尊重他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没有资格得到你的尊重。但是既然你说喜欢我，我也就姑且相信了，斗胆向你要一份尊重。如果你让我也喜欢你，就要尊重我的想法，非强行占有，你明白吗？”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身在高位久了，人人顺从于他，不敢违逆，却突然跳出一个这样的女子，叫他怎么能甘心？

        皇帝回想今日自己的冲动鲁莽，又在她的质问下屡屡噤言，简直大失威严，颜面扫地，不禁有些懊悔。

        良久，皇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心画，并非戏弄你。昨早我是想好的，即便你要做昭仪、做贤妃、德妃，我都会答应。看来还是我小看你了，你唐心画，并非一个名位可以容得下的。我也知道，今日是我失礼冒犯了，我终究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高高在上、不容违逆的皇帝，却不知道，这世上也有皇帝求之不得的东西。”

        说完，他失落地低下头，走到床边，望着正午太阳的烈焰，心中似是惆怅，他不禁感慨道：“我早该知道，太阳如此高高在上，如此光芒万丈，原本就是很难找到什么能陪伴它的。它享受了那份荣耀，也就该承受那份孤独。”

        唐心画望着他失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觉得自己言辞太过激烈，伤到了他。

        或许他并没有恶意，对自己的情意也不假，他毕竟是皇帝，有着自己的骄傲，却为了她一个宫女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不容易了。

        宫中哪位女子得了这样的荣宠，只怕是要感激涕零，只有她唐心画，如此不知好歹，竟然还摆起架子来，惹了皇帝伤心。

        其实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唐心画对他也并非没有好感，可是若说到终身大事，她总是还接受不了别人，她总是还想着，若是陆菡嘉还能回来……

        或许皇帝说得也对，人生还很长，失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即便此刻陆菡嘉回来了，重新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还会以少女时的那般心情嫁给他吗？或许，永远不会了，失去的青春、失去的回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唐心画想了许多，终于道：“好，既然陛下想要一个机会，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皇帝眼睛一亮。

        “若是你哪天能打败我，叫我心服口服，我就考虑放下他，接受你，如何？”

        皇帝精神一震，道，“一言为定！”

        皇帝近期练功热情高涨，除了上朝、批折子、用膳、睡觉，其他时间几乎都在练剑，后宫更是一步都不进了。

        大家都以为陛下着了魔，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开始如此痴迷武学。

        皇帝从小也会跟着武师练武，毕竟作为太子，文武双全是应该的。但他心中喜爱武学，表面却不敢痴迷。

        因为他是当朝太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身为臣民表率，若是重武轻文，必定会引得民间效仿，重练武轻读书，从而影响天下学子的仕途。

        因此从前，他都是自己偷偷请人来学武，从不敢明目张胆。

        而如今，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反正他已经做了皇帝，前朝也稳固了，只要不耽误正事，他也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从前他跟唐心画学剑，也只是每天在朱镜殿练，平时几乎不碰。而如今也懒得避人耳目，光明正大地在紫宸殿寝宫练起剑来。

        琳淑妃闹了一场，皇帝并没有理会她，她也不好再闹，只得不了了之。

        她派人去查唐心画，却也并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无非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些——从小在青城山长大，十五岁才来到京城，又因武功高强落了个悍妇的“美名”，无人再敢上门提亲，云云。

        然而这件事也很快被她抛之脑后了，因为眼前有一件令她更加心烦意乱的事——瑜才人就快生了。

        这是琳淑妃的烦心事，也是令后宫众人惴惴不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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