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月黑风高杀人夜

江陵入夜未深，灯光依然阑珊，主街行人不少，不裕之人三两对酌，叹世道无常，富足之人往柳巷垂青，醉生梦死。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江陵东城东方镖局内灯光通明，正厅首座上坐着一位美艳中年妇人，杏目娥眉，圆髻盘桓，插一玉簪，淡妆粉饰，一袭红袍加身，正是那东方镖局的镖主东方虹。此刻她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下首跪在地上之人，细一看，不是东方俊还会有谁？

“母亲，我知错了！”东方俊颔首低眉，“错了？错在哪里！”东方虹此刻似乎余怒未消，大声质问到。

“错在不应该鲁莽行事，错在没有一击必杀！”东方俊恨意难平。

“错了！错在你不听我的话，当日我与你说莫要多管闲事，此事与你无关，你偏偏不听劝，方才有人来报，那夜无双已从那根银针当中查到诸多线索，你可知若是当年的事情被翻将出来，会连累多少人！你知晓吗？”东方虹气急，“在鹰卫都习艺多年，如此沉不住气，将来怎能委以重任？”

“母亲，若不是我当日及时赶到，刀叔就没了！”东方俊抬头与母亲对视，很快又低了下去。

“刀叔他们吃的就是这碗饭，早将生死看淡，杀的了最好，杀不了也无妨，只要确认了身份，你以后经常与他们来往交流，还怕没有机会？若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拿到玉佩，为何还要冒死去打打杀杀，你父亲就是这样死的！”东方虹提及自己的亡夫，又是一阵气血攻心，抬手给了东方俊一记掌掴，啪的一声脆响，“我不想你步你父亲的后尘，以后好自为之，一切事宜我来操办，你安心做好你的少镖主，这次惹出的祸事，会有人去平，退下吧！”

“母亲，孩儿告退。”东方俊就是那日救走血瞳的黑袍人，此刻他对夜无双的恨意达到了顶端，他的父亲当年参与了夜家的灭门惨案，但被夜家的高手重伤不治身亡，自他记事起，就被送去鹰卫都做了童兵，而且东方虹对她一向宠爱，今日因为银针暗算之事掌掴了自己，此仇不报，他东风俊意难平！

“刀叔，出来吧！”在东方俊离去后不久，从正厅的后堂走出来一个彪形大汉，只是须发都有些白了，年纪不小，左眼瞳内的血迹甚是吓人，不正是那日设伏围杀夜无双的蒙面领头之人。东方虹唤此人刀叔，“刀叔，身体可无恙？事情你都知晓了，本不想再生事端，但既然俊儿惹出了祸事，总要有人去平，刀叔，辛苦你走一趟。”

“谢夫人关心，少镖主救我一命，我万死不辞。今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属下告退。”刀叔躬身一礼，转身离去了。

这时，从大厅的另一侧出来一道身影，站在灯影中看不清身形，只是发出厚重的声音，“东方虹，你那孩儿需多加管教，莫要让他坏了大事，否则...”

东方虹一惊，连忙施礼，恭敬的说道，”大人，俊儿年纪尚小，这一次是我管教不严，请大人念在东方家多年犬马之劳的份上，给我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那样最好，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然只能送你儿子与他父亲团聚了。”那黑影离去，东方虹惊出一身冷汗，倒坐在首座之上，想起东方俊离去的表情，忧心忡忡。

江陵城后半夜，月黑星稀，风卷残云，主街上只剩打更的提着火烛叫喊，“小心火烛，防火防盗！”

吴氏器坊内早已熄火打烊，匠师们都已回家歇息去了。器坊内只剩一间屋子还有微微的油灯光亮在一闪一闪的摇曳着，像极了风烛残年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家。

那吴顺坊主常年就居住在这间屋子，自从夜无双等人来器坊查询银针的事情之后，这几日一直不能安心入眠，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在屋内偷偷的拿出一支飞镖观摩，心中无比的挣扎。细细看去，这支飞镖与醉仙楼那姑娘给夜无双的一模一样，皆是由域外生铁刨金打造而成。正在吴顺坊主暗在观摩之时，一道黑影悄悄溜进了器坊，慢慢的靠近吴顺的屋子。这时风起，吱呀一声，门窗被吹开了起来，吴顺一惊，慌忙将那支飞镖藏在地下的暗格之中，起身去关窗户，当他再回头的时候，一道刀影劈向了自己的面门，临死之际，吴顺呢喃到，“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杀我的。”吴顺倒地，地上蔓延出一摊血迹，人死道消，黑影飘然离去。

与此同时，回春阁内，那掌柜的还未入睡，今日也是不得安宁，似乎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点灯静坐，翻看医药书籍，想要静下心来，却总不得其法。吱呀，门开了。“谁？”掌柜的大惊，“杀你的人！”那蒙面之人一手提刀，另一手握着一个白色的瓷瓶，“要怪只能怪你多嘴，给你一个体面，喝下这瓶砒双，若是不从，那就问问我手里的刀！”这个杀手似乎话多些，那掌柜的知道今夜难逃一死，便问道，“林家的人？”

“不是。”那黑袍杀手冷冷回答，将白色瓷瓶放于桌上，盯着那掌柜的。掌柜的见状，也无侥幸心理，呵呵一笑，“那我知道了。”那掌柜的走向桌前，右手去拿桌上的砒双，另一只手在门开之际沾上了一点书台上的朱砂，悄悄的在案台下侧写了一个字。砒双入体，片刻后七窍流血，没了生机。那杀手见掌柜的彻底死去，转生隐没在江陵从夜色当中，朝另一处而去。

鸡鸣卯时过后，日出江陵，这一早夜无双和苏沐尘小桃三人便按照昨日商定好的，夜无双驾马驱向西城的吴氏器坊，而苏沐尘与小桃二人由马夫驱辇到东城的林家去了。

夜无双昨夜微眯，并未深眠，着实心事重重，辗转反侧间就已破晓天明，此时快马加鞭，两个多时辰之后，来到了吴氏器坊。这一看，器坊内吴顺坊主的厢房外围满了人，“怎么回事？”夜无双向外围的一名匠师打听到，“你是节度使府的无双队长吧，你的枪筒我认得。”这匠师回答到，“听说我们吴顺坊主死在昨天夜里了！”“什么？死了！”夜无双大惊，刚想今日前来查探消息，人就死了！为何敌人总比自己处处提前一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夜无双百思不得其解，“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夜无双问道，“我们吴大公子就在里面，今日一早有人发现了吴坊主的尸体，就去通报公子了。”那匠师又说到。

“那既然如此，代为劳烦通报一声，我想进去看看。”夜无双很是客气，“节度使府的队长来了，还用通报吗？看我的，前面的人让一让啊！节度使府的大人来查案了，快让一让！”那匠师嚎了一嗓子，前面的人果然慢慢的让开了道路，盯着夜无双，夜无双对那匠师也是佩服的紧，还能这么干！夜无双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厢房走去，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无双兄弟来了，正好过来看看，我顺叔死的蹊跷啊！“正是那吴发的声音。

夜无双走进厢房，与那吴发打了招呼，只见地上一摊血迹已经干涸，吴顺坊主面门中线一刀，直接开膛破肚，肠子还留在体外，死相着实凄惨，夜无双都有心不忍看。这贼人太过凶狠！但为了找到线索，夜无双还是走近前去细细查探了一番，“无双兄可有发现什么线索。”吴发问道，“我顺叔多年来在吴氏器坊任劳任怨，对匠人们也颇为客气，何人如此凶残，开膛皮肚！实在残忍！”吴发义愤填膺的说道。

夜无双细细看了一番后，发现这刀口的痕迹与当日伏杀自己的那帮人一样，使用的是同一种刀法，月影！但此刻夜无双并不想透露，便对吴发说道，“没有发现线索，吴公子，早些葬了吧。太凄惨了。”夜无双说完便告辞准备转身离去，回头一瞥发现吴顺坊主的手指居然指向了一个方向，他顺眼看过去，那一处地上有些微的凸起，但并不明显，难道那里有关凶手重要的线索？夜无双暗忖，但此时四周人多眼杂，不方便查探，又回头将吴顺的尸体挪动了一下位置，让吴顺手指的方向变成了窗外，“我刚才忘记查探这坊主身下是否有异样，嗯，还是没有发现，那我告辞了，吴公子。”吴发对夜无双的举动很是疑惑，但又想不出来哪里可疑。

夜无双准备快马赶回节度使府，在行至半途的时候，发现回春阁附近的一处小巷子的民居外也围满了人，怎么回事？夜无双并无八卦的心理，只是心中觉得事有蹊跷，便下马前去查探，这时正好遇到搜查司的捕快将屋内的人抬了出来，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这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年纪轻轻就服毒自尽了。”“就是啊，大好年华啊”...夜无双定睛一看，此人有些眼熟，嗯？不就是那回春阁的药童吗？不好！夜无双大惊，赶紧翻身上马，赶往回春阁。

当夜无双进入回春阁的内堂时，闻到了淡淡的血味，打开厢房门一看，那掌柜的已死去多时，桌上还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夜无双拿起一闻，砒双！

夜无双内心震惊不已，吴顺坊主与回春阁的掌柜都是重要的线索，为何在一天之内双双暴毙，他可不相信这掌柜的会服毒自尽。正在夜无双细细查看的时候，搜查司的捕快来了，“里面可有人？”

夜无双出门来迎，“在下节度使府护卫队夜无双。回春阁的掌柜死了！”

“死了！你在这里作甚？随我们进去看看！”那捕快领着三个捕头和夜无双走进了厢房，“你来时，人已经死了？”那捕快问道。

“是的，我昨日在这里抓了一副药，感觉有些不适，便来寻掌柜的问问，没想到....”夜无双编了一个由头，那捕快勘察了一下现场，“这血迹干涸多时，说明死去至少有几个时辰了，这瓶内的应该是砒双，服毒自尽。兄弟们，把尸体抬出去，你既然是节度使府的人，那我将此事禀报搜查司司长，他自会与你们节度使府沟通，就不带你走了，你回去吧！”

“明白，但如此定义服毒自尽是不是太过草率了？还有，你们为何知道这里出了事？”夜无双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那捕快丝毫不迟疑，就像知道答案一般，“若不是服毒自尽，那砒双如何解释？若是他杀，那么你这位节度使府的护卫大人就是最有嫌疑的，要不要跟我们去搜查司走一趟？我们来这里是因为周边的居民报案说回春阁今日迟迟没有开门，从来未出现过此种情况，让我们前来查看一番。这番解释，你可满意，护卫大人？”那捕快还略有话中带刺的答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夜无双也不想与他们太过纠缠，真要去了搜查司，有理也说不清楚，回头望去之际，眼尖的夜无双发现那案台的下方赫然写着一个暗红色的字：“东！”

夜无双不动声色，转身离去，回府后等待苏沐尘与小桃归来，需要好好商议一番，敌人已经开始露出端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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