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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三心庐小屋。
  时隔半个时辰,虞恙又回到了床上。
  一个给她盖被,一个给她把脉,一个给她开窗,一个给她倒水,都有忙的。
  “说了没什么事,只是看着吓人,老毛病了。”
  虞恙见蔡幂的女婢把脉后起身,冲着蔡幂摇摇头,才开口宽慰担忧她的几人。
  “那就好。”方诺曼坐在床边松了口气,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起身拉过想要留在这儿的安夭,“那你好生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安夭被拉着出去,一步三回头:“是呀,以后可不要逞强了。”
  “好,知道了。”
  虞恙乖巧点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蔡幂。
  “虞女君,如此重要的日子不能出席,实在可惜。”蔡幂走上前,来到虞恙的床边坐下,看着她身上盖着的芙蓉花开暗纹被,语露惋惜:“如果你不嫌弃,届时可来参加我与方郎的定亲宴,以补今日的遗憾。”
  “蔡女君说笑了,你能邀请我观礼,实属我的荣幸,怎会嫌弃呢?”虞恙笑着偏头,有些疑惑:“只是,这与今日的席宴有何关系呢?有什么可惜的?”
  蔡幂盯着虞恙的眼睛,里面的疑惑不作假,便站起身来,歉意的笑笑:“是吗?那倒是我理解错了,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施施然的离开了,杜秀紧跟其后。
  虞恙见门扉关闭,室内光线一暗,坐在床上目光幽幽了片刻,才利落地掀开被子下床,拆了头上的珠钗发笄,解了身上繁缛的衣裙,身着里衣洗了面上的妆容,走进内室片刻再出来,已然是发冠高束,直裾长袍,一副男子的装扮。
  不等她对着镜子检查,就听床边传来三声敲响,接着传出的是典枢的声音:“郎君。”
  虞恙直接走到窗台便拉开窗柩,看着轻装便衣的典枢,贴着墙,警惕四周,见她开窗,连忙伸出手要拉虞恙出来。
  虞恙不用,直接撑在台面上,轻轻一跃就出了房间。
  回身将窗台关好,就同典枢往后院的暗门走去。
  那儿有一队人正整装待发。
  护在中间的男人端坐在马背上,声音冷细,顺着她的装束请她上马:“小郎君,时间紧迫,条件简陋,请吧。”
  虞恙也不耽搁,直接来到他身侧的那匹红棕大马旁,一个蹬身上背,与男人的视线持平:“走吧,大监。”
  苏可眼睛微眯,直接挥鞭。
  “架!”
  午时三刻,席宴开席,男女分坐。
  方宇坐在左上首的位置,看着仆从端着吃食鱼贯而入,视线扫过虞清身下首坐着的蒲韦,淡淡开口:“怎的不见世侄女?”
  主人公都未出席,这宴席怎么就开了?
  虞清一顿,身旁的荀芫禾满含歉意,笑着出声:“劳烦府尹记挂,小女身体抱恙,大夫叮嘱不宜见风,便不让她出来见客了,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怎会?”方宇不解,“我等都是为她的喜事而来,怎会因为她的病容而扫兴?还是让人过来吧,缺席自己的人生大事,实乃是一件憾事啊!”
  “是啊,是啊。”
  在座的男宾附和着。
  本就是为着虞家女君同蒲家郎君的亲事而来,但看蒲韦有什么看头?
  眼看着起哄的氛围要到坏事的地步,荀芫禾出声怪罪起来:
  “方府尹,您这是还没吃酒就醉了?”
  “今儿是蒲韦的拜师宴,同我家女君有什么关系?”
  “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不是?”
  ......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
  不是定亲宴吗?
  怎么变成拜师宴了?
  现场人中有的当场翻出请柬来,却见柬上只是说九月二十三诚邀参加虞家与蒲家的席宴,并没有明确表明是虞家女君与蒲家郎君的定亲宴。
  是他们想当然了!
  可——他们的行径,实在是让人不联想!
  在场的人有些愤然,但见为首的几人都没有说什么,便暗自忍下。
  方期听着这话,拿酒杯的手一顿,眼神锐利起来。
  虞家倒是会玩文字游戏,之前托词全然都是应对之策!
  当初果然该逼一逼的!
  方期咬牙,将杯子放下,欲起身来为这场席宴增加点火焰,就被一旁的人拉住,回首,是与他邻座的蔡幂,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座位旁。
  “后悔了?”
  蔡幂的声音极低,也轻,可方期能感受到她话里面的狠意。
  方期摇头,他这番只能算是为当时自己所作所为的无能狂怒罢了。
  既然有人制止,他也没了那点心思。
  没必要,跌份。
  “算你老实。”感受着方期的身体放松下来,蔡幂轻笑一声,凑到他的耳边低语了两句,让方期侧目,用眼神询问:真的?
  不信算了!
  蔡幂轻笑着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饮尽桌几上的酒,就借口不胜酒力,让身后的杜秀搀扶着先离席了。
  见此,方期眸光一闪,朝方宇说了一声也追着蔡幂而去。

  方宇瞧着,露出满意的笑容,对于虞清他们的前后戏言,根本不放在心上。
  如果非要说的话,还要感谢他们有这出呢。
  方宇哈哈笑了两声,说了两句年轻人腻歪,就慢慢地将话题引到蒲韦是如何优秀,怎的勾起了虞清的爱才之心上去,不让今日的拜师宴冷却下去。
  酒过三巡,午时已过。
  来宾一一离席。
  虞清同蒲韦两人站在三心庐门庭处相送。
  “回去吧。”虞清招呼他往里面走。
  “是,老师。”蒲韦点头,跟在身后,身后的大门也随之关上。
  荀芫禾在前院协同朱管事忙着清理席面,虞清便将蒲韦带到了书房。
  虞清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长身林立的蒲韦,声带歉意:“此事,终究是我们失信。”
  “无妨。”蒲韦平淡开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你们也给了我最适合的补偿不是吗?”
  对于放榜当日被接到三心庐,蒲韦是心怀忐忑的。
  不知道怎的,从当日早晨虞家没有车辆来接送他们,回去却遇到虞家马车,驾车的是朱管事时,他就有一种要变了的感觉。
  果不其然。
  虞清找他说得也很直接,给他两个选项,一是拿田地店铺,二是做他的学生。
  说是选项,于他而言,只有一个。
  而且这一个,相比较之前虞恙提出的,更符合他的心意。
  他们之前的交易始于虞恙,变更于虞清。
  看来虞恙也没有他想象的,她所表现的那样随心自由。
  那他也只能如他现在所说,选择最适合的。
  “你能想看是好事。”虞恙点点头,默认了他的话理,然后将一物从怀里取出来递给他:“这是你的拜师礼。”
  蒲韦低眉一看,甚是眼熟。
  呵,该不说,是父女吗?
  蒲韦双手呈上,俯身接过,“谢谢老师。”
  虞清放下物什,看着蒲韦低下来的头颅,语气淡淡:“这只能算是敲门砖,能走到哪一步还是得靠你自己。”
  “学生铭记。”
  蒲韦双手合拢,将物什放进自己的衣襟里。
  然后双方静默,良久,虞清问:“我记得你今年十九?”
  “开年及冠。”
  “赶不上了。”虞清一叹,起身来到一旁的桌案前,铺开宣纸:“若是不嫌弃,我便为你写个字。”
  “荣幸之至。”
  蒲韦有些惊喜。
  他刚才问年岁,他便福至心灵的联想到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愿意为他取表字。
  虽说,表字取在弱冠,多为亲属长辈,但虞清这个师长,于他不过半路师生,恩情浅薄,竟然能为他想到此处,实在是难得。
  连忙躬身见礼,因而错过了虞清的沉思。
  提笔,沾墨,一气呵成。
  虞清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锦盒,摊开,将已经干涸的宣纸卷好系上,放进盒子里盖好,递给蒲韦:“时候不早了,别让你娘久等了。”
  话音一顿,又说:“这事,还请你多开解你母亲一二。”
  邀谈婚事的是他们,毁约变更的也是他们。
  牵连一个慈母,实在是不妥。
  “学生告退。”蒲韦接过锦盒,再次行礼,声音沉稳:“来日再会。”
  晴风崖。
  “来这做什么?”
  方期追着蔡幂出了三心庐,就见她直接解了套在马车上的缰绳,翻身上马说了句:快些,说不定还能瞧见。就扬鞭而去。
  方期也不耽搁,有样学样,跟上了蔡幂的步伐。
  疾驰飞奔,尘土飞扬地上了城外的山崖。
  方期在崖边勒马停下,走到蔡幂身边,同她一起站在凛冽山风吹袭的崖口,视线所及处是一马平川的田野山川。
  “喏,东南角。”
  蔡幂眯着眼睛,定神眺望远方,那儿是四通八达的虚影黄沙,是官道的交汇的隘口。
  方期随着蔡幂所说的方向望去,只感觉看得不真切,只能看出黄线交错,或大或小的黑点在上面,匀速的移动着。
  “看——”
  “看林荫道下的茶肆。”
  蔡幂刚欲说得再准确点,就听一道男声插了进来,将她的话说了出来。
  两人循声看去,就见同在席宴上吃席的徐琏,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负手而立,衣袂翻飞,含笑的声音在风中飘忽:“你们跑地再快,也不如我知道的近道多。”
  “是啊。”方期认可,以徐琏的身份,对戈町一带的地形有所研究,是正常的,“那你怎么选择来这?”
  知道近道,那就凑近些去看啊,在他们面前显摆些什么?
  “哈哈,这不是看我们是不是兄弟同心嘛~”徐琏打着哈哈,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千里奔袭,究竟是为了什么?”
  “问我们做甚?”方期看着明显探寻的徐琏,直接漠视,远眺,找到了那个稍显大一点的黑团,“最开始不是你徐家发现的?”
  他们之所以有所察觉,纯粹是因为徐琏当日派人查探的动静没有半分遮拦,就像是明白地告诉他们这些人家,他们发现了些不同寻常似的。

  “而且,那位不是就住在你家,就没有听到点风声?”
  “呵!”说到这个,徐琏就忍不住低骂一声,手一指,没好气:“什么风声!用完人就溜不见了,这会儿,说不定就在那儿呢!”
  “哈哈,难怪你今日出现在这。”
  方期幸灾乐祸。
  “那你还不是?”
  换徐琏给方期白眼了,翻完之后,将视线给了蔡幂,两相移动,意思不言而喻。
  宫里的大监,他们不知晓,是因为宫中无人。
  你不知道,这就说明问题了。
  蔡幂感受着徐琏直白的目光,神情淡淡,没什么喜怒:“是苏可,为虞清启复而来。”
  这个消息,她也是昨晚才知晓的。
  消息内容模糊,只知大概。
  这件消息于她来说,可有可无。
  在她看着代行旨意的人是苏可时,就没想着来刷人情关系。
  但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今早她出现在方邸,同他们一起来,就是想从三心庐那儿探得点什么。
  果然,有点什么——
  虞恙称病不出,定亲宴改拜师宴。
  说不定,苏可此行的旨意之一,就有虞恙这个先决条件!
  但这只是她的猜想,她也不愿跟他们多说,便将明面的消息同他们说了,做个顺手人情。
  “这可是好事,今儿怎不见虞清说道?”
  “你觉得,虞清是那种人?”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定亲宴都能改,为什么不能喜上加喜?”
  “呵!”
  管他的。
  他们的本意又不是在虞清身上,是在代传旨意的大监身上。
  可惜啊,这位太低调奇行了。
  千里踪迹,悄无声息,直奔三心庐,根本不给他们接触的机会。
  让他们只能在蛛丝马迹间,望洋兴叹。
  “确定了,回去吧。”
  蔡幂见茶肆外的一条黑线,开始往东面移动,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回吧。”
  方期惋惜一叹,也不打算久留。
  跟着蔡幂来,本就是为了确定一些事,回去好交差。
  “回哪啊?”
  徐琏跟上,见她们翻身上马,回去的方向,是真的打算各回各家的意思,顿觉无趣:“难得出来,我也休沐,去庄园玩两天吧?这个天气去泡汤池,赏秋景,打叶子牌,都是很不错的。”
  ......
  蔡幂回头:“你来碍眼?”
  “怎会!”徐琏一笑,说得自豪:“我家卿卿早已等着我呢!叫你们纯粹是看得起你们!”
  “呵!”
  方期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徐琏提议的娱乐一出来,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说得冠冕堂皇。
  徐琏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说话,继续道:
  “虞清这样搞,说明是要悄无声息的走,到时候我家小夭免不了会伤心一阵。”
  “你们来,正好将郭茂、郭芙、杨明君、方诺曼、星月她们叫上,热闹热闹。”
  蔡幂挑眉:“拿我们当工具?”
  “哪能呢?盛情邀请,全包!”
  徐琏大手一挥,看着十分地豪气。
  “可以,考虑下。”方期高冷的沉吟,招来徐琏隔空的一拳:“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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