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后来几天温亦佳在小区里偶遇沈涵，她都在心里哼唧一声，不等他看过来就扭头走人。私下里她也觉得奇怪，沈旻那么平易近人的性格，怎么弟弟完全不像。要说温亦佳对沈涵的印象，摆第一位的一定是臭屁，这大概是20多岁年轻人的通病，还没有深入接触社会，不知道柴米油盐的价格，只凭着一股初生牛犊的无畏就感觉能打下一片天地。尤其是家境好的孩子，在这方面的自信更是突出。
沈涵无疑就是属于这一类，他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长得好，现代社会对样貌出众的厚待已经是变成了铁律。
温亦佳觉得这孩子肯定是被老天和社会宠坏了，她不能参与进去。
这天公司发了中秋月饼礼券，温亦佳突然想起来，后天就是中秋节，中秋过后没两天就是国庆长假，7天的休息，除了春节，就属这个日子最开心。
办公室里已经陷入一种节前无心工作的状态。
下午趁着泡茶休息她打电话回家，是妈妈接的电话，寒暄没几句。妈妈告诉她，“十一的时候我到上海来看你。”
“那爸爸呢？”
“你爸爸和几个老朋友一起去云南旅游，我一个在家没事，就到上海去看你。”
温亦佳说要给她订票，妈妈说已经定好了，十一下午四点到。
温亦佳的父母住在柯桥，是有名的戏曲和名士之乡，离上海两个小时车程。
到了十一那天下午，温亦佳睡了一个懒觉，中午起床洗漱，然后出发去火车站接人。在人山人海的客流中接到了她妈妈曾秀女士。
“妈，你一个人怎么提这么多东西。”温亦佳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和巨大的旅行袋，一入手就被包的重量给惊到了。
曾秀从她手里抢回旅行袋，“还是我来。瞧你这点力气，平时有没有好好吃饭？”说着雄赳赳气昂昂就往前走。
温亦佳拖着箱子哼哧哼哧跟在后面。
回到家里，温亦佳把行李箱放好，擦了一把汗坐到沙发上喊累。曾秀每个房间都参观一趟，回到客厅，说：“房子很不错，租金贵吗？我看有个房间都是小孩子东西？之前那套住的不舒服吗？怎么又搬？”
温亦佳没有和父母说过前面那个房东的变态行径，只好找理由，“之前那套在隔壁小区，房子旧，这套和之前价格一样，房东人好，有个房间放东西了就给我算一室一厅的价格。”
其实租金贵了500，绝对不能提。
曾秀点点头，“我去做晚饭。”然后从旅行包里翻出咸鸭腊鸡一大堆。
“这么累我们出去吃吧，要不可以叫外卖。”
曾秀打开冰箱看了一圈，“东西那么少，你平时都吃外面东西了？”
温亦佳立刻不敢再提外卖，不然曾秀女士能念叨到让她怀疑人生。
一小时不到，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就烧好了，温亦佳坐在餐桌上感动，“妈，你比哆啦A梦还要神奇。”
曾秀把筷子递给她，“一看你就是平时没好好吃，你看看，脸都瘦了一圈。”
这句话可能是天下父母的口头禅，温亦佳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说，“胡说，现在吃的好才瘦，吃的不好，地沟油啦，快餐食品啦，都是胖的。”
曾秀挑眉，“地沟油你也尝过了？”
温亦佳无辜地眨眼，“哪能啊，我天天自己做饭呢。”
看她吃的欢，曾秀唇角弯起，聊起家里的事。说着说着，提起一桩，“前几个月，吴炜的妈妈打过电话来家里。”
温亦佳问：“她来说什么？”
曾秀说：“说你们两个分手的事，说你不体谅吴炜，他只是没定性，结婚了就会好的。还说你和吴炜吵架就是为了在房产证上加名字。说的话不是很好听。”
温亦佳喉咙有些堵，感觉有些咽不下菜。
“听我继续说，”曾秀夹了一筷子炒蛋到她碗里，“你爸回她，既然还没定性，等定了再结婚，至于房产证，别说是加名字，现在就算是房产证只写你的名字，你爸也不会把女儿嫁过去，她知道宝贝自己儿子，我们就不心疼自己女儿吗？听到你连搬两次家，我和你爸担心你遇到什么事，我就趁着长假来看看。”
温亦佳眼眶发红，“妈……”
曾秀瞪她一眼，“幸好没结婚，他这个妈这么厉害，就算没那档子事，也是个磨人的婆婆。你要嫁过去可有苦头吃。”
温亦佳摆手，“不嫁不嫁。”
“以后眼睛可要擦亮点，家庭因素，还有人品，都是很重要的。”
“我眼神不好，不是还有妈嘛。”
曾秀被她哄得开心，又夹几筷子菜过去，“吃多点。”
好久没吃过妈妈烧的家常菜，温亦佳吃地肚子鼓起来才放下筷子。
曾秀洗碗收拾好，全程不让温亦佳动手，最后从厨房拎出一大袋垃圾。
“妈，我来。”
“我去吧，顺便散散步看看你们小区环境。”
半个小时后曾秀回来，温亦佳摊在沙发上看电视，扭过头一看，她妈面带红光，精神特好。
“我们小区环境还不错吧？”
曾秀说，“真不错，人也不错。刚才下去没找到垃圾桶，遇到一个长得特别帅的小伙，带着我去扔垃圾，路上还要帮我提袋子。”
“特别帅的小伙？”温亦佳提高了声音。
“跟明星一样，”曾秀说，“对了，他长得特别像一个人。”
“谁？”
“让我想想。”
温亦佳想到沈涵，又觉得不太可能，这臭小子能那么礼貌？
“想到了。”曾秀一拍大腿。
“像谁？”温亦佳好奇。
“你爸。”
温亦佳脸皮抽了抽，确定了，不是沈涵。她家老爷子是挺精神的，但啤酒肚，地中海一样不缺，要说沈涵像老爷子，身为女儿也不敢昧着良心拍着胸脯说“像”。
第二天温亦佳打算带着妈妈逛街，还叫上了赵信瑜。
温亦佳和赵信瑜是自小交好的交情，他们两户人家原本就在同一个小区。高三那年，赵信瑜的父母高考后立刻去办了离婚手续，赵信瑜总是到温亦佳家里来，一起去上海读大学，又一起留下来工作。
赵信瑜一进家门就大声喊：“干妈。”
曾秀从厨房走出来，“小鱼，过来让我看看。欸，也瘦了。你们啊，都是一个习惯，不好好吃饭是不是？”
赵信瑜对温亦佳眨眼睛，两个人一起笑。
温亦佳说，“妈你看谁怎么都是这句话。哪天她要是成一个200斤的胖子，我看你还能不能说她瘦了。”
赵信瑜怒，“滚，谁200斤，肉都贴你身上信不信。”
三个人说说笑笑就出了门，晚上在外面吃的酸菜鱼火锅。
曾秀看了菜单直乍舌，评价说比柯桥贵多了，赵信瑜拍着胸脯说，“干妈别心疼，这顿我请，可劲吃，不到200斤我们不走出这门口。”
曾秀被她逗笑，“今天和200斤过不去了是不是，小鱼，就算现在赚的多，也不能浪费知道吗？一定要存钱……”
她一开始教育就不容易停下来，温亦佳听得头晕，再看赵信瑜，她听得特别认真，还不时给曾秀夹菜，那模样比上高三主课还专心。
吃饱出来，回家方向不一样，赵信瑜和温亦佳约定过两天再去附近古镇玩。
温亦佳挽着曾秀的手进小区，路灯晕黄的灯光照亮通道。小区里有几株桂花树开得正好，香气馥郁，在夜里十分芳香。温亦佳心情飘飘然，觉得十分满足。
曾秀拍了一下她的手，“就是前面那个小伙子，昨天帮我的。”
温亦佳一看，同一幢楼，这么巧。
再一看，心里就冒出很多不可思议的小泡泡。
一前一后进楼，在电梯前，曾秀笑着对沈涵招呼：“这么巧，昨天谢谢你了。”
沈涵穿着t恤运动裤，身形笔直，礼貌地点头，“您太客气了，阿姨。”
看他一副乖巧的样子，真是能够唬人的，温亦佳心想。正巧对上他幽黑的瞳仁，里面仿佛折射着什么奇异的光芒。
温亦佳哆嗦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后颈僵直到后脑勺。
“小姐姐。”他温柔地称呼。
偶滴个神呀！
温亦佳瞠目结舌。
曾秀捏她的手，“人家叫你呢。”
要不是亲妈在这里，温亦佳都能跳起来给他脑门上来一下子，大喊“妖怪”。而事实上她什么都不能做，在曾秀紧迫盯人的目光里，她硬是挤出一个笑，“你好。”
回到家，门刚关上。
“你怎么对人这么没礼貌。”
“昨天你居然说他像爸爸。”
两人同时发难。
温亦佳扑到沙发上，哼哼两声说，“他才是没礼貌。”
“人家喊你小姐姐，怎么没礼貌了。倒是你，瞪着眼看着人，把人都看怕了，电梯里躲着你呢。”
“什么看怕了。他是憋着笑呢。”温亦佳都看到了，他在电梯里背过身，手握拳在嘴上挡了一下，假装咳嗽，实际上是乐地快要笑出来了。
太气人了。
曾秀摇头，“长那么好看的小伙子，你怎么还有偏见。”
这个看脸的世界，太让人绝望了，温亦佳窝在抱枕里叹气，猛然又坐起来，“不对，他哪里像爸爸？”
“你爸年轻的时候也是他那样的。”曾秀语气很肯定。
温亦佳想想家里那位老爷子，感觉不对，拿出手机，翻出老爷子照片确认了一下，没错，她亲爹和她记忆里长一样。
“妈，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老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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