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可不可以和我结婚

秦婉莹吃完了最后一口，将盘子放在一旁，久久的没有动。
  陈宏侧眼看去，别说一粒米了，连一颗葱花都没剩下，盘子上面只剩下勺子的划痕。
  这家伙到底是有多饿？
  他也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将他做的菜吃的这么干净。
  而秦婉莹嘴鼓得像是小仓鼠一样，不断咀嚼着。
  她眼眶通红，眼泪流个不停。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陈宏乐了。
  这家伙这样子倒是比初见的时候可爱。
  他掏了掏身上，掏出那包外面湿了的纸巾，拆开，抽出一张递给秦婉莹。
  “没事，擦擦吧，哭出来就好了。”
  秦婉莹没有接，而是低着头将嘴里的饭慢慢咽了下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宽大的袖袍擦起了眼泪和嘴角，白皙的手背不断在眼睛下面抹来抹去。
  “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难受的事情挥之不去，脑袋乱成了一团。
  陈宏“嗯”了一声。
  秦婉莹鼻子吸了一下说。
  “但是好好吃。”
  陈宏又“嗯”了一声。
  秦婉莹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明明那只是一碗蛋炒饭，一碗普普通通的，用剩饭、鸡蛋、小葱和调味料做出来的蛋炒饭，普通到她都能做，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好吃？
  更重要的是，她生出了自己还活着的感觉，好开心，光是吃了这碗饭就觉得好开心。
  但是好痛苦，心像是被一只手揉成了乱七八糟的一片，脑袋里面则是打了结。
  为什么？
  两年内她尝试了无数的方法，迎来的却是一次次碰壁。
  师尊的安慰、母亲的担忧、同门之间的帮助，秦婉莹知道大家很好，可是没有意义，她的修为就是在不断倒退。
  她其实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哪怕是指责也罢，哪怕是幸灾乐祸也罢，她在乎的只有结果，如果无法重新修炼，那么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直到昨日，她等来的不是恢复的境界，而是一纸婚书。
  父亲问。
  “要不和李家公子结婚，这是你爷爷早些年留下的婚书，我一直没拿出来。”
  犹如晴天霹雳，秦婉莹一瞬间心如刀绞。
  父亲继续说。
  “李家还不错……”
  可是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清了。
  如果放以前，父亲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但是现在她明白了，两年过去，即使她自己没有放弃那渺茫的希望，周围的人也不再认为她能再回到以往的境界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死。
  可是，这蛋炒饭，为什么这么好吃啊？
  秦婉莹泪流满面，不断啜泣着。
  “好难过……”
  “为什么……我舍不得……就这样死了……”
  陈宏说。
  “那就活下去。”
  秦婉莹低着脑袋，声音沙哑。
  “可是活下去我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啊！我什么都做不到，只是个没用的废物，再也不是什么天之骄女了，修为只会一天比一天差，最后沦为什么都不能做的废人。”
  陈宏一拍桌子，桌上的瓶瓶罐罐哐哐作响。
  “这就是狗屎一样的人生啊！”
  秦婉莹愣了一下，抬起头来，一整个人哭得跟一个小花猫似的，眼泪汪汪，不明白陈宏的意思。
  陈宏手握成拳头再次轻轻拍在旁边的石桌上。
  “人生就是很狗屎啊，倒霉的事情层出不穷，小学的时候就开始上各种培训班，别人家小孩都在玩的时候自己却永远待在培训班里面，学着不想学的东西。”
  “然后大人就说，哎呀，你上了中学就轻松了。”
  “结果上了初中晚上的时间也没有了，上了高中周末的时间也没有的，然后周围的人就说，哎呀，你上了大学就轻松了。”
  “但是上了大学各种各样的事情一大堆，学过的课再学一遍，周末也要上课，还要参加组织、学生会和运动会的各种活动，简直就是狗屎中的狗屎。”
  “更别说进入社会了，进入社会就是不断地上班上班，签到打卡当牛马，再不就是你有对象了吗？你结婚了吗？你买车买房了吗？好像人生中的意义就这么一点似的。”
  “永远也有想不到的各种傻逼事情，上厕所没带纸，永远不会开花结果的恋情，打游戏就掉线，早上七点就有施工队施工，没有一刻安宁的时候！”
  “只是这样也就算了，鬼知道为什么明明昨天还好好的，突然有一天病魔就降临到自己熟悉的人身上，怎么也治不好，钱也不够用，人生简直就是最烂的游戏！狗屎中的狗屎！”
  秦婉莹傻傻地看着陈宏，眼泪都停住了，没能听懂他的话。
  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怨气几乎要形成实质了，身后仿佛有恶鬼要冒出来，她不解地问。
  “那你还为什么……”
  陈宏耸耸肩。
  “这就好像昨天早上吃了一个烂掉的面包，中午吃了一顿咸得要命的青椒肉丝，晚上吃了坏掉的水饺，本来想吃个苹果却发现连苹果都发霉了，简直是最糟糕的一天。”

  他话音一转。
  “但是今天还是可以把昨天因为青椒肉丝太咸了，所以没吃完的米饭拿出来，炒一份香喷喷的、热气腾腾的蛋炒饭啊。”
  秦婉莹愣住了。
  “人生就是为了一碗蛋炒饭吗？”
  陈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秦婉莹的脑袋。
  “是的，而且饭要隔夜的，那样炒出来才是最香的，所以你睡一觉，今天的苦难或许就会变成明天的美食。”
  秦婉莹愣了很久。
  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她生来就该是斩妖除魔，而不是吃饭，可是陈宏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她擦干了眼泪问。
  “那要是没有剩饭呢？”
  陈宏耸耸肩。
  “那就捡两根面条煮面咯，加点青菜放点盐，最后捞出来放点红油怎么都好吃。”
  “那要是没有面条呢？”
  陈宏愣住了，姐妹你杠精是吧。
  他拿过旁边的盘子，放在水龙头下面清洗起来，旁边有个容器写着洗涤剂，陈宏倒了一点出来，传来了构树和山姜子叶的味道。
  哦，原来是这俩玩意浸泡弄出来的洗涤剂。
  真是长见识了。
  煮饭容易洗碗难，陈宏喜欢煮饭，但是每次都不太喜欢洗碗，因为洗完之后手上总会感觉黏不拉几的。
  陈宏将盘子洗干净后放回了原位。
  他擦干了手，想了想对着秦婉莹说。
  “没有面条的话，那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秦婉莹仰着脑袋，呆呆地看着他。
  “什么叫喝西北风？”
  陈宏张大了嘴。
  “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这就是喝西北风，建议在别人炒菜的时候站在下风口喝，说不定还能喝到一点油烟。”
  秦婉莹愣了两秒，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像银铃，眼睛像月牙，睫毛长长的，一颤一颤的，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她捂着肚子，手背擦着眼角。
  陈宏也露出一个笑容。
  这妹妹笑起来是真可爱啊。
  秦婉莹笑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擦干了眼角，又坐了好一会，像是在思考过去，又像是释怀了。
  她抬头，看着陈宏，迟疑了一会问。
  “陈公子，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说。”
  秦婉莹用那双琥珀色的、通透的眸子注视着陈宏。
  “你可不可以和我结婚？”
  陈宏下意识回答。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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