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烤火

到厨房阿骁开始生火。他生火很简单，把柴火放好，手一挥，微小到几乎看不清的一团小小烟雾飞过去，火就着了。

        阿骁道：“烤火不冷。”

        简舟乖乖在火堆边上坐下。

        阿骁问：“还冷吗？”

        简舟才坐下，其实热度还没上来，但简舟还是摇头，笑着，“一点都不冷！”

        阿骁又添一把柴火，然后拿出一双袜子给简舟。

        “其实我不用穿的，我身体特别好，拍落水或者淋雨的戏都不会感冒。”

        阿骁淡淡道：“淋雨，吹风，会生病，会死。”说着，阿骁弯腰抬起简舟一条腿。

        他抓着简舟的脚踝，简舟脚踝纤细，阿骁的手又大，轻轻握在掌间，放到膝上，脱下拖鞋，把袜子套上。

        他的手那么大，好像轻轻一捏，就能把简舟的脚踝捏断。简舟知道他不会用力，不会弄疼他。

        阿骁好像没给别人穿过袜子，不太会，穿得很慢，用袜子先包住脚趾，左右拉平，然后托着简舟的脚跟，把袜子往前拉了一点儿，双手并用，拉过脚后跟。

        他神态认真，动作温柔，像对着一件易碎的东西，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摔坏了。

        简舟鼻子发酸，心口犯闷。

        这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被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感觉，几乎要了他的命。

        或许对于阿骁来说，他就是一件易碎品。

        他是凡人，凡人生命脆弱。

        阿骁曾经对他说过，凡人不吃饭会死，或许在阿骁眼中，只是怕他淋雨生病死了。

        可对于简舟而言，这简直是最毒最狠的情药。

        要他上瘾，要他沉沦，要他迷失，要他万劫不复。

        阿骁穿完一只，轻轻放下，再抬起另一只，穿好，和先前的脚放在一起，抬眸，问：“暖和吗？”

        简舟点头。

        他想告诉阿骁很暖和，但是他不敢开口，他怕一开口又要哭。

        阿骁常常问他为什么哭。

        他不能哭。万一阿骁不喜欢，他哭，阿骁会不喜欢他。

        简舟拉紧斗篷把自己裹紧。

        “阿骁阿骁！”胡灵灵吧嗒吧嗒跑来，“我可以烤板栗吃吗？”

        阿骁点头道：“可以。”指了指墙上的挂钩，“钩子在那儿。”

        胡灵灵轻巧地跑过去，取下钩子，拿出竹碗，再搬来小板凳，坐到火堆边，但离得有些远，伸长手臂用钩子搅了几下，刨出一小块平地，勾来炭火，然后从腰间的荷包里抓出一把一把的板栗，盛到碗内，递给阿骁。

        阿骁帮她抓了一把板栗放到炭火上。

        胡灵灵笑得眉目弯弯，可爱甜美，“谢谢阿骁！”

        阿骁道：“茶叶在左边的罐子。”

        胡灵灵便起身去拿水壶，接了水，放到火上烧，又从木架最上排最左边拿下陶瓷罐，捻了一小把茶叶，放在茶壶里。

        木架高，胡灵灵个儿矮了些，够不到最上层，小姑娘施法，瓷罐飘下来，取了茶叶，瓷罐又飘到架上。

        水烧开，小姑娘又怕烫，复施法，水壶里的水自动倒入茶壶，然后才用帕子垫着拎去放好，同时拿了三个茶杯过来。

        小姑娘做完这一切，才拿钩子翻板栗。

        她离得远远的，伸长手臂去搅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里透着热切的目光。

        雨声唰唰，柴火噼啪。

        等板栗熟了，阿骁帮她捡起来，放在竹盘里，重新抓一把放在炭火上。

        小姑娘欢喜地连忙捡一颗来吃，烫得她龇牙咧嘴甩开手，颇为委屈地盯着盘里的板栗流口水。

        阿骁道：“不烫再吃。”

        小姑娘于是从她的荷包里拿出许多糕点解馋。

        “阿骁简舟哥哥你们也吃！”

        阿骁道：“不怕吃多？”

        姑娘儿摇头，“我只吃三片，不多吃！”

        简舟看着胡灵灵，觉得越发有趣，笑问：“怎么坐那么远？都够不到板栗了。”

        小姑娘忧愁啊，“我怕火烧到皮毛。阿骁帮我烤。”她怕变丑。

        本就不是只漂亮狐狸，皮毛再给烧了，那不得丑死。

        她才不要丑死！

        等板栗不那么烫了，小姑娘终于吃到板栗，简舟也吃，但简舟没有胡灵灵那么好的牙齿，咬不利索，吃得慢。

        从前，经纪人说板栗热量高，他偶尔才能偷偷吃一两颗板栗。

        “你怎么有这么多板栗？”

        胡灵灵边吃边说：“捡的！我捡了很多，晒干了能吃好久，还有核桃呢，简舟哥哥你吃不吃核桃？”小姑娘说着已经抓了好几把核桃出来了。

        那粉粉的小荷包好像是她的零食袋，里面装着数不清的东西。

        “我去山里捡的，捡了好几天呢！够吃到秋天。”

        山核桃硬，简舟砸不开，阿骁从盘子里捻起一颗，两指一捏，核桃就开了。

        阿骁把砸开的核桃放到简舟手中。

        简舟把核桃肉挑出来，一把吃进嘴里。

        简舟看着认真捏核桃的阿骁，问：“你也会去捡吗？核桃。”

        阿骁道：“捡。吃完了。”

        “那、下一个秋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捡核桃吗？”如果阿骁抬头看他，一定能看见他眼里的渴望和小心翼翼，只是阿骁顾着捏核桃和板栗，没抬头。

        “可以。我接你来捡。”

        “好。你一定要来啊。”简舟故作轻松，“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嗯。算数。”

        胡灵灵咬开一个板栗，含糊道：“爷爷种了好多核桃树！到了秋天核桃全都掉下来，好多小妖都去捡！不过要去山里守着。”

        简舟问道：“为什么要守着呢？”

        小姑娘又气闷，“有只松鼠妖总是悄悄提前上树摘核桃，他摘完了大家就没吃的了。我去年还跑去他树洞里抢了呢！他打不过我！我跑的时候他卡在树洞口追不上我！”说完小姑娘稍稍凑向阿骁，压低声音，“你可别告诉爷爷啊。”

        简舟被胡灵灵绘声绘色的故事逗笑，语气满满是愉快，“他太胖了吧！”

        简舟能想象到一只胖乎乎的小松鼠卡在树洞上的滑稽可爱场景。

        小姑娘撅起嘴，“他一个人吃了两树核桃当然胖啦！让他再吃独食！”

        阿骁道：“他留着过冬。”

        小姑娘还是不太满意，“他还摘了两树板栗！”

        简舟问：“那后来呢？”

        小姑娘自豪道：“爷爷让他种了好多核桃树！等他的核桃熟了我也要去摘！等你来了，我带你去摘！”

        简舟连连答好。

        简舟吃得手心沾了核桃屑，阿骁拿出一块软帕，拉过简舟的手，轻轻擦去，又给胡灵灵擦了擦。

        胡灵灵喝着茶，“阿骁我今晚能留下来吃饭吗？”

        阿骁点头，才又道：“小白呢。”

        小姑娘抓着烫乎乎的板栗，不停地左右手换来换去，“允仙老是追着爷爷让爷爷给他做新衣裳，爷爷说烦，去找姐姐他们了。”说着小姑娘愤愤然，“允仙太坏了！总是霸占爷爷，爷爷都没好好教我修炼！”

        阿骁道：“他问我，灵琦在哪。”

        小姑娘立马拔高音量：“阿骁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阿骁：“我告诉他了。”

        “啊！哎。”小姑娘馁下去，“那下次，你先问爷爷，再告诉他。”

        阿骁：“小白不算。”

        小姑娘疑惑了，“为什么不算？”

        阿骁：“小白喜欢允仙去找他。”

        小姑娘更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阿骁：“看出来的。”

        简舟听得一愣一愣的，看这女孩的年纪，该有十四五岁了，那她的爷爷岂不是五十岁六十岁？

        这么一想，简舟又马上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她是妖，她爷爷也是妖。妖的寿命不似人类，就算几百年也可能只是年轻俊才。

        那么阿骁呢？

        简舟的目光再次落到阿骁身上。阿骁今年多大了？

        简舟于是情不自禁地问出来，“阿骁，你是什么妖呢？”

        小姑娘坏心眼地拉住阿骁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娇笑着说：“你猜啊！”

        简舟歪头思忖片刻，不得其果，摇了摇头。

        阿骁道：“我是魔。不是妖。”

        胡灵灵骄傲：“以前还有人管阿骁叫魔王呢！吓死我了！厉害吧！”当初她都不敢接近阿骁，阿骁看她一眼她就吓跑了。

        简舟知道阿骁是魔虽有意外却不觉害怕，反而生出一股望尘莫及之感，“厉害。别的妖魔都打不过！”

        胡灵灵又吃了满口板栗，咽下去，喝了一口茶，才说：“不是啦。阿骁才不跟别人打架呢！”

        “那为什么这么叫？”

        阿骁淡淡道：“因为我带走了很多女孩。”

        简舟心里一颤，“带去哪里？”

        阿骁：“我的住所。”

        简舟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你带她们回去，跟你成亲？”

        阿骁点头。

        预感落实，简舟的情绪瞬间低落。

        “她们，跟你成亲了吗？”

        简舟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这么问出这句话的。

        或许是太想知道结果。

        阿骁颇为遗憾地摇头，“没有。”

        堵在简舟喉咙的气终于呼出来。

        阿骁道：“她们不愿。”

        “她们不愿，阿骁就给了她们很多很多财宝，她们拿着财宝就去大城市啦。结果他们说阿骁把人吃了，管阿骁叫魔王。他们太坏了！”

        简舟忽然可怜心疼起这只魔。

        他都没有做坏事，被人嫌弃，被人误会，现在出来拍戏，还被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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