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牛蕙兰知道面前的白衣公子就是君一之后，面对厉云疏居然还生出些底气。君一那孩子，她是了解的，善良温和，定不会看着曾经养育他几年的爹娘不管。

        她放开晕过去的儿子，走到君问雪面前道：“君一，你看你如今过得这么好，还认识……认识了这么厉害的大仙。以前的事，你就别计较了。要不是我们当年把你卖了，你还没这么好的机缘呢不是？”

        君问雪不说话，牛蕙兰熟络地拉着君问雪的手，拉着他走到君三面前：“这……君一，你看，这可是你的弟弟啊，你就请这位大仙高抬贵手，放过他吧。你看这给你弟弟打得哟，你当哥哥不心疼啊？”

        这话一说，君问雪立即想起小时候，他和君二因为这个“好弟弟”，挨了多少打。顿时冷下连，一把将牛蕙兰的手甩开：“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厉云疏没牛蕙兰作妖，继续问道：“他爹爹留下的东西在何处？”

        君山转头看着牛蕙兰，二人脸上冒出不少冷汗。君山搓着粗糙手掌，低下头不敢说话。

        牛蕙兰白了君山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这你都不敢说？咱们家也不是乡绅地主的，哪儿有钱给别人养孩子！他给的那些细软，都拿去当铺换钱了。”

        一个生下孩子没多久被迫离开的人，不能不给孩子留下日后相认的信物。

        厉云疏道：“除了那些细软，他可还留了什么东西？”

        牛蕙兰看了一眼君山，示意他闭嘴，接着道：“没了，都卖了。”

        厉云疏看了一眼牛蕙兰又白又嫩的手，一点儿都不像是干农活的手。君山的手虽然粗糙，但是掌心却没有老茧。这一家人不干农活儿，怎么在这乡下活下去，估计还是靠着君问雪他爹爹留下的东西。

        这两个一唱一和，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厉云疏身形未动，只看了一眼牛蕙兰，就将牛蕙兰一下打到土墙上。随着一阵灰尘抖落，牛蕙兰倒在地上磕掉了一颗牙，流得满嘴是血。

        君山连连喊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东西还……还有一些，我马上去给大仙拿来，别伤害蕙兰。”

        牛蕙兰捂着嘴“哇哇”大叫，君山带着二人去后院挖东西。

        只见君山在一片荒草地里面挖出来一个红色木盒，他捧着木盒小心翼翼递到厉云疏面前打开，里面是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玉佩是上好的白玉打造，隐约可见浅绿的光晕，只是雕刻复杂，看起来倒像是阵法之类的样式。

        厉云疏忍不住感叹，这些做父母的，怎么都喜欢用玉佩来认亲？

        他拿过木盒，顺手递给君问雪，疑心道：“只有这两块玉佩？”

        君山抹了把汗道：“就是两块，一块给他的，还有一块……是他爹爹戴在身上的，临走落下了。我想着他以后肯定会回来找孩子，就两块一起放着了。”

        捂着嘴跟了过来的牛蕙兰气得大喊：“你这个糟老头子！你还会藏东西了！你说，你什么时候藏的玉佩！你还藏什么了？全给老/娘拿出来！”

        君山被牛蕙兰推了一把，差点摔倒在地上，仍然好脾气道：“没有了，没有了，就藏了这玉佩。其他的细软不要紧，这可是他特意留给儿子的，我……我不想也被你卖了……”

        牛蕙兰大吼道：“被我卖了？卖的钱你没花吗？你这脚上穿的鞋，你顿顿吃的肉，还不是那些钱买的！”

        君问雪看了一眼荒芜的后院，以前这里种满了菜和两颗桃树。如今后院没人打理，长满了杂草，连桃树都没有了。

        触景生情，他又想起了小时候想吃桃子，可他够不到。胆子小又不敢爬树，还是君二爬树摘桃子给他吃的。

        但今日来了这么久，却没见到君二，他着急问道：“我的弟弟，君二呢？”

        牛蕙兰低头，慌乱的眼神到处看。

        君山上前道：“十年前，他生了一场天花，去了。”

        去了这两个字，听得君问雪心跳都停了下来，君二可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双胞胎弟弟啊！

        厉云疏道：“君二是谁的孩子？”

        君山立即道：“是我和蕙兰的孩子。当年蕙兰也怀孕了，生下君二的时候君一才满月，两个孩子差不多大，我们怕村里人说闲话，便一直说两个孩子是双胞胎。”

        君问雪还没回过神来，哑着嗓子问道：“君二他不是……”

        君山连忙道：“他真不是你的亲弟弟，你们两个长得完全不一样啊！你看村长家那两个双胞胎娃娃，长得一模一样。当年因为这事，咱家也没少被人说闲话。”

        他这么说，君问雪倒是想起来，当年确实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说他们两兄弟就是捡来的，根本不是双胞胎兄弟。

        可即便不是亲兄弟，一起长大的感情不是假的。他道：“君二葬在何处？我想去看看。”

        君山左看右看，瞧了一眼大仙面无表情的脸就赶紧低下头，支支吾吾了半晌：“他得的可是天花……村长怕传染，就带人把他烧成了灰，撒在山上了……没有墓。”

        君问雪接着道：“家中，连个牌位都没有吗？”

        君山道：“这……他死的时候才八岁，前来做法的道士说，他跟咱们家八字不合，立了牌位会有劫难……所以就……”

        君问雪控制不住眼泪转过身去，睫毛一颤便落下泪来。

        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如此对待。更何况他这个养子呢？当年假装失忆就在十方剑宗，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若是回来，这个家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处。

        罢了，今日知道得也够多了。他道：“回去吧。”

        灵光一闪，厉云疏带着君问雪出现在前往未亡城的必经之路上。

        君问雪心里装着事，只管低头跟着厉云疏走。

        厉云疏本想带君问雪去城里买两身衣服，顺便散散心，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驾着马车过来。

        他带着君问雪一起躲入长满野草的水沟里，隔着野草注视马车。

        之前去客栈没找到癞皮蛇，厉云疏就不相信寻玉说的话。那癞皮蛇一看就是寻玉的跟班，怎么可能自己跑了。

        乖乖躲起来的君问雪小声道：“怎么了！”

        ”嘘。”厉云疏用眼神示意君问雪看外面。

        那马车越来越近，驾车的人红衫蓝眸，正是客栈的掌柜寻玉。

        马车简陋无比，后面的放着两个一人高的大木桶，那木桶君问雪在客栈的后厨见过，里面装着满满的冰块，珍贵的海鱼就放在里面冻着。小二出城买鱼的时候，也是拉着木桶去装。

        他偏头靠近厉云疏，轻声道：“我们为什么要偷看寻掌柜？”

        厉云疏将手放在君问雪头顶，一把将那乱动的脑袋按得低些：“我在看那木桶里面装的什么。”

        这个君问雪知道，他道：“装的冰块，厨房用木桶装鱼，寻掌柜或许是去买鱼吧。”

        马车晃晃悠悠从二人眼前经过，厉云疏道：“跟上去。”

        二人在水沟里猫着腰，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地看着马车。

        一个客栈掌柜，怎么可能自己出来买鱼，肯定有猫腻。

        那天癞皮蛇让君问雪暴露在悬剑派弟子面前的事，他也觉得很奇怪。

        若是冲着君问雪来的，在傅恒进入客栈时，就该引傅恒去找君问雪，而不是在众人嚷嚷着搜院子的时候，寻玉分明是想利用君问雪引开傅恒。

        马车晃悠着，在岔路口进入小路，四周越走越荒凉。

        厉云疏注意到马车停在路边有一阵没动了，便赶紧带着君问雪过去。

        马车和木桶都在，驾车的寻玉却消失了。四周不见人烟，马车的尽头是一座小山，隐约能见一条往山上走。

        “哐当”两声，两个木桶的盖子被掀飞在地。厉云疏靠近一看，满桶的碎冰冒着冷气。

        君问雪看着另外一个：“厉云疏，你看这个。”

        厉云疏靠近另外一个木桶，里面装的也是碎冰，但里面空出来一个大洞，应该是之前放在里面的东西被人拿走了。

        再看这木桶的高度和大小，碎冰里面的洞都够装下一个成年男子了。

        回想起那一夜，傅恒正是在客栈寻找失踪的弟子。

        厉云疏感受着寻玉的气息，一把揽着君问雪追去。他本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但他记仇。

        御风飞行半晌，寻玉的气息消失在大山之间。

        厉云疏绕着附近找了许久，始终不见寻玉的身影，他带着君问雪落到地面，打算再碰碰运气。

        刚入山不久，二人在一处陡峭的山壁旁发现一个山洞。

        见厉云疏迅速往前靠近山洞，君问雪一把拉住厉云疏的衣袖道：“我们就这么进去吗？寻掌柜可是妖。”

        厉云疏转头道：“傅恒去客栈寻找失踪弟子的时候，那癞皮蛇把你丢出去引开傅恒，不生气？来都来了，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悄无声息进入山洞，两侧石壁打磨得光滑平整，从痕迹来看，这是个陈旧的山洞了。

        洞里的道路刚好能容下两人并排行走，前方约莫二十步有一处岔路口，两条路一边向左，一边向右。

        仔细一听，左边的山洞隐隐传来一丝声响，厉云疏见君问雪想往右边走，怕说话打草惊蛇，便一把拉住君问雪的手。

        君问雪被这一拉惯性踉跄了一下，连忙抓住厉云疏的手臂，这才站稳。他默默跟上厉云疏的脚步，眼睛不时瞟向厉云疏拉着他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肤色白皙，手背上横着几条陈年伤疤。这样的伤疤手心也有，他的手心和厉云疏的手心贴在一起，因为走路带来的摩擦，摩得他手心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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