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出了山洞往外走，全是凌乱的赤色碎石。厉猫猫迈着“猫步”，艰难地爬到了山顶上。

        东边的天空渐渐发白，正在迎接太阳的到来。

        山路艰难，厉猫猫却不得不走这一趟。

        昨日他自爆以后，只看见云溪吐着血砸到了山顶附近。没有亲眼看见云溪的尸体，他始终觉得不安心。

        朝着记忆中云溪坠落的方向找了许久，厉猫猫最终停在了一处石坑前。看那石坑整齐的形状，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刚砸出来不久。

        石坑周围散布着一些血渍，北边那一处血渍尤其多，像是人吐出来的一样。这一切似乎都宣告着云溪极有可能还活着。

        厉猫猫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他豁出性命想跟云溪同归于尽，没想到会死的只有他。

        太阳渐渐爬上山，作为猫的本能，喜欢趴着晒太阳，便追着阳光爬到了山顶上。

        厉云疏也觉得太阳光暖洋洋，晒得他很舒服，没有强行改变狸花猫的习惯。他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未亡城，心里有了打算。

        洞内的君问雪一觉惊醒，将山洞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厉猫猫，肚子还叫了起来。

        他拿出储物戒的烧饼，就着凉水啃了两个。去温泉打水的时候，想起昨日满身血污放进纳戒的厉云疏，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他将厉云疏的身体取出来放到温泉边上，找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干起了给人擦身子换衣服的活。

        恐怖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放入纳戒后身体仿佛被冻住了，不再发生任何变化。但是一直这么伤痕累累的，看着怪吓人的。他拿出曾经穿过的那身白色里衣，有了新衣服之后，那身里衣被他收好放在储物戒里。

        他将里衣撕成布条，再将厉云疏身上的伤痕全部包扎起来。包完了再给厉云疏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与厉云疏相处的这几日，就没见他穿过黑色以外的衣服。

        柜子里倒是放着一套白色的劲装，看得出来不受主人喜欢，被塞在最下面。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帮厉云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口都包扎好了，穿上衣服就跟平日里一个样子，唯有脸上那一道狰狞的伤痕，叫人害怕。

        做完这一切，还是不见厉猫猫的身影。君问雪有些担心，离开山洞出去找他。

        刚走到半山腰，抬头一看，熟悉的狸花猫正趴在山顶附近晒太阳。

        他扯着嗓子喊道：“厉云疏！”

        听到声音，厉猫猫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看着瘦瘦小小的君问雪，额头上冒起一层晶莹的汗水，正扶着腰喘气。。

        厉云疏抬头望了一眼天，什么复仇大业，什么修炼剑道，如今他还得照顾一个孩子。君问雪若是出了什么事，订下仙魔契约的他，身体也得跟着灰飞烟灭。

        下山的路很陡，石头也很硌脚……

        厉猫猫甩动着非常不协调的四只脚，整只猫无精打采，晃晃悠悠往下走。

        君问雪小跑着上山来接他，看他走得艰难，小声道：“要不……我抱你下去……”

        语气非常不坚定，还有一丝害怕。毕竟眼前的猫不是猫，是魔族厉云疏。

        厉云疏倒是觉得这个提议还行，停下步伐等着君问雪抱。

        可刚被小孩抱在怀里，他又觉得十分别扭。他好好的一个魔君，多少妖魔鬼怪见了他都得瑟瑟发抖，这四脚朝天露出胸毛的姿势算怎么回事啊？

        不行，这样简直太侮辱他了。

        他奋力挣扎，君问雪只得放松手臂。于是厉猫猫扒拉着君问雪的衣服，两下爬到了君问雪肩膀上，摇晃着尾巴坐下。

        君问雪转头看他，他得意道：“走吧。”

        于是君问雪在肩上驮着一只猫的情况下，艰难地保持身体平衡，慢慢下山，回到山洞中。

        君问雪在出来时，已经整理好了给厉云疏身体换衣服的战场。厉云疏回来之后什么也不知道，爬上床睡觉去了。

        君问雪在厉云疏身边，试探着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我做你的儿子？”

        厉云疏翻了个身道：“我以前欺负过一个小孩，我见他没有爹娘挺可怜的，便想给他做爹，以后我也对他好。可是那小孩的师父不同意，提着剑砍得我满山跑。后来……后来那个小孩死了，我不知道他因何而死，死在何处。但若我是他爹，一定会好好保护他。”

        其实他想给君问雪当爹，其实是想先适应一下，试试看到底该怎么养小孩。等日后去了十方剑宗，他非要那个小娃娃认他做爹不可！

        他睡前特意叮嘱君问雪：“我们晚上去未亡城，你看这洞里的东西，需要的都带上。”

        厉云疏的安排，君问雪也不敢过问，反正他正好也想去未亡城。

        ……

        夜幕降临，正是未亡城热闹的时候，三五成群在街上找乐子的不在少数。穿着清凉露骨的女子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豪不露怯，街边摆摊的商贩已经见怪不怪了。

        街道两旁高楼林立，都挂着鲜艳的红灯笼，光是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女子，都是美若天仙。

        厉猫猫蹲在君问雪的肩膀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时指挥着君问雪左拐右拐，绕过喧闹的夜市走进了一条僻静的老街。

        君问雪没走两步，一阵夜风吹来带起地上的尘土，扎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好不容易等风过去，他却觉得更害怕了，哆嗦着往前走，一连路过了两家铺子，都是关着门的。

        老街静的出奇，一盏灯笼也没挂，看路全靠月亮。微风卷过，静得连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怕，小声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厉猫猫道：“大半夜的，当然是找地方住了。”

        再往前挪了几步，君问雪仔细环视着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一家客栈。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响动，像是从窗户里面发出的声音。

        他连忙转身看向身后的窗户，一个人影都没有，但他刚才确实听到了响声。

        他小心翼翼靠近窗户，睁大眼睛往里面瞧。脏兮兮的窗户纸后面，突然张开一双绿色的眼睛。那眼睛瞪得像两盏灯笼那么大，冒着阴森的绿光，中间有一条黑线正在缓缓放大，宛如张开的瞳孔。

        君问雪惊呼一声连忙往后退，踩着路上的石子崴了脚，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害怕得要死，厉猫猫却十分悠闲地，站在一旁看好戏。未亡城地下的阵法不仅限制灵力，还会限制妖力。

        一只小妖能在此处掀得起什么风浪？吓唬小孩的把戏罢了。

        屋里的眼睛见君问雪摔倒之后动弹不得，一头撞破窗户，冲了出来，张开涎水淋漓的大口朝着君问雪而去。

        君问雪瞪大了眼睛，那土黄色的蛇身山满是凸起的肉疤，不就是书上说的赖皮蛇吗？可他此刻害怕得不知该往何处躲，只能认命地捂住了双眼。

        “砰”的一声，方才还威风凛凛的赖皮蛇被厉猫猫一爪子按住头，狠狠砸进地里，石板铺成的地面都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头被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赖皮蛇只得拼命摆动尾巴，打烂了身后的门窗，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

        君问雪跛着脚，躲到散发着王霸之气的厉猫猫身后，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看够了吗？”厉猫猫冷声道。

        “小妖不懂事，冒犯了。”被打破门的店铺中，缓缓走出一个穿着怪异的年轻男子，左边耳朵上带着一只精巧雅致的绿珠耳环。一双浅蓝色的瞳孔，宁静又诱人。

        他不急不慢走到赖皮蛇旁边，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抚过赖皮蛇的背部，随后打了个圈，顺手摸到了赖皮蛇腹部底下。

        也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方才还“神龙摆尾”的赖皮蛇，瞬间瘫软在地不动了。

        他看着面前的小孩道：“我叫寻玉，你叫什么名字？”

        君问雪看了一眼松开按住赖皮蛇的爪子后，坐在原地舔毛的厉猫猫，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答道：“我叫君问雪。”

        寻玉不露痕迹瞥了一眼轻易制服赖皮蛇的狸花猫，心里估摸着那猫肯定是个厉害角色。妖族之间血脉压制，可不受未亡城阵法的压制。这一遭赖皮蛇只能自认倒霉。

        这个时辰找到老街来的，多半是住店。好在他就是开客栈的。

        “两位是来住店的吧？”

        一听说住店，君问雪两眼放光，眼巴巴问道：“你这儿是客栈吗？”

        寻玉道：“二位若是不嫌弃，我这小店还有一间客房。不过位置不太好，没有窗户。”

        君问雪还未说话，倒被厉云疏抢了先：“我要二楼左手边第五间房。”

        二楼左手边第五间房，那可是个好位置，窗户打开，正对的就是隔壁街珍宝阁。有什么人进出，带着什么东西，一览无余。

        寻玉面不改色：“您来晚了，那间房已经有客人住下了。别的客栈您也别想了，这条街的客栈都住得满满当当。也就我这儿还有一间空房。”

        这话引起了厉猫猫的主意，他认真问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住店？”

        寻玉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着法套他的话呢！“您为了什么来未亡城，他们为了什么呗。要住店话的话，楼上请。”

        君问雪六神无主看着厉猫猫，厉猫猫抖着毛示意他跟着寻玉进店。

        店里面站着四个人模人样的小二，手里已经拿好了打扫卫生和修理门窗的工具。

        一猫一人跟着寻玉上楼，一直走到尽头，推开门就是寻玉说的那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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