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黑压压的庞大兽潮，甚至隐蔽了阴冷的天色。它们全都低吼着野性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们撕碎吞入腹。

        眩晕的感觉，让辛染甚至怀疑眼前的景象，是否是真实发生的。

        倒在血泊中伤势严重的男人，竟然如同没事一般，挺直身躯站了起来，挡在自己身前。

        “潘洛斯，你——”她低声惊呼，一双黑眸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愕然。

        “嘘，别说话。”

        他将染血的指节抬起，轻缓放于紧抿的唇前，示意她不要出声。

        辛染抬眸噤声，水雾般的黑眸，却依旧震惊地盯着潘洛斯的背影。

        明明是那样猛烈突然的撞击，就连她，都没能即及时反应过来。可他竟然下意识地，将自己护在了怀中。

        伤得他，满身残破血污。

        黑黢黢一片的凶猛兽类，全都死盯着他们，这下像是更加疯狂了。

        尖锐丑陋的獠牙，滴落可怖的口涎。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宛若兴奋的预备。

        恍惚熟悉的景象，让辛染忽地头痛欲裂。

        “小染，跑，快跑啊——”

        “杀了我，你们快…杀了我——”

        男人绝望的嘶喊声，含混着兽类的低吼，在原始的食欲与理智间，痛苦纠结地挣扎，却怎么也得不到拯救。

        那个熟悉到鼻酸的声音，到底是谁？！

        那恍然如真实的景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辛染脸色苍白地按着太阳穴，只觉得胸口沉闷窒息，脑海里震荡的记忆，让她完全失去了直立的力气。

        “小染，你怎么了——”潘洛斯焦灼喑哑的声音，瞬间将她拉过了现实之中。

        “没事，好像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可话音还没落下，她黑色的瞳孔就惊愕地收缩着。视线中，张着血盆大口、吐着血腥长舌的凶兽，笼罩一片阴影。

        辛染还没来得及，将腰间的光磁枪抬起。

        “砰——”地声响，那庞然巨兽就已然倒地，在血光炸裂中，眼球突出，满是死寂。

        她从未料想到，比这些猛兽更为可怖的，是眼前挺立英隽的男人。

        爆裂的凶兽血污，将他整个人都染红。那雾霾蓝色发尖，甚至还滴落着血渍，一点点淌下在冷白的脖颈。

        杀戮得淡漠，禁欲到凛冽。

        可就是这样的男人，竟然沉缓笑着，在她身前俯身蹲落。那染浸鲜红的漂亮指节，轻微抬起，想要温柔轻抚她的发。

        却在意识到脏污之后，轻颤着收回。

        “小染，没有被吓到吧。”

        他盖落深邃的眼睫，语气低缓温柔得，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你是疯子么？！你都这样了，还有空担心我？！”

        她几乎深喘着质问他，白皙冰冷的手指，早就紧张得嵌入了掌心。

        “小染，你在担心我呢。”潘洛斯怔了怔，下一秒，却是漂亮蛊惑到极致的沉笑。

        男人像是被深重地取悦了，血污淌落的隽朗侧脸，宛若生辉般，绽放极度餍足的笑意。

        就连他殷红的薄唇，都在欲言又止地翕动几次，却又将话埋了下去。

        半晌，终于性感喘息着，吐露一句：

        “真是，太让我开心了。”

        “疯子——”

        她低声愠怒地咒骂着，却在瞬间，将男人揽在了身后：“看这架势，今天我们两个人，是很难全部逃出去了。”

        “你在想些什么？”

        他低缓笑起来，悠闲自在的语气，完全没有半分紧迫感，接着说道：

        “小染，你还真是迷糊。怎么会忘了，我也不是人类呢？”

        “你说…”什么？！

        辛染蓦地侧眸望向他，只觉得脑子轰然一声，白光骤现，有什么惊愕不解的谜题，答案呼之欲出。

        瑰丽渲染的传说，是否也曾留存几分真实性？让遗留的世人分不清真假。

        辛染失神地想起，关于那个美艳绝伦，统领兽族至繁荣强大的蛇族女王。

        还有她零星谣言中，被隐匿于世的后代。

        或许，就真的站在自己的眼前。

        发狂凶猛的兽潮，此刻宁静死寂得可怕。黑黢黢的一片笼罩围绕中，却默默淌动着，一种虔诚臣服的屈从。

        他，伫立在兽潮包围圈的中心。

        阴冷的天光散开，洒落刺目的飘絮白光。男人满身血污，却抵不住破碎戎装下，细微璀璨的光亮映辉。

        兽类的特征，在潘洛斯喘息间，毫不掩饰地释放展露。尖锐锋利的毒牙，晃动彩鳞的蛇尾，包裹腰腹的鳞甲。

        他蛇形的竖瞳，玉般矜贵润泽，睥睨周遭。

        真正的万兽来朝。

        “潘洛斯，你竟然是……”

        辛染揪紧他的手臂，另一半话哽咽在喉咙里，惊得说不出来了。

        “不完全是。”他沉声呢喃，骨节分明的手指，顺势与她十指交叠，揽入怀中。

        “兽类百年来，向来憎恶人类，决心与人类势不两立。因此，他们对人类的气味感知，是相当敏感精准的。

        小染，你的气息一旦扩散流溢出去，就算是我在这里镇压，也难以控制场面。”

        男人起伏的胸膛滚烫，缓声解释的声音，沉闷闷地，让她竟然心安不少。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辛染低声开口，手指却不安地，摸上了腰间的光磁枪。

        却被潘洛斯发现，大掌盖住包裹。

        “这事简单，控制气味就够了。”他的指节扣住辛染的手腕，眷恋低哑地重复道：

        “只要将你身上的气味，全部染上我的。他们就会误认为，你也同样是蛇族后代。”

        “什么？！”她不可控地低喊一声，只觉得滚烫的温度，从脖颈漫上了耳根。

        “别无他法。”男人吞咽滚动的喉结，瞬间与她交颈紧贴。

        含混潮湿的舌尖，如蛇一般灵巧，完全不可抗拒地，强势抵上了她的白皙皮肤。

        辛染紧闭着眸，贝齿深咬着红唇，眼角水雾微红的模样，却越加勾起他的侵蚀欲。

        “乖，小染，不需要这么紧张。你尽量可以，放松些……”

        他喘息着含混出声，肆意的动作，却越加显得纵容挑逗。

        她雪白如膏的手腕内侧，流露线条的锁骨间，颀长漂亮的脖颈……

        所有透露在外的皮肤，全都被他一一舔舐爱抚，留下馥郁野性的气息。

        “潘洛斯，你…能不能…嗯轻一些…”

        辛染喘着紊乱的气息，一双黑眸迷乱红得不像话。她手指紧揪着男人的衣服，明明劲瘦有力的身形，全然酥软。

        “不行的，小染。”他喑哑闷声，雾霾蓝色的头发微垂，挡住欲望深重的眼。

        “你听，那些猛烈的巨兽还在低吼着，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潘洛斯的话音刚落，原本寂静无声的兽潮，像是蓦地受到指引一般，高低起伏地，发出了兽吼声。

        而实际上，那些匍匐低眸的巨兽，却一个个红晕了脸颊，就算低吼出声，也装得实在不够凶残。

        “你说，这潘洛斯大人实在是太…有心机了。居然利用我们，来演这一出。”

        一只狂张着獠牙的凶猛毛兽，只觉得嘴巴都张酸了，苦涩地向身边的朋友吐槽着。

        “喂，你小声点——潘洛斯大人，他本身就有一半的王位蛇族血统。我们所有种类的兽语，他可都能听懂啊！”

        “诶你说，我能不知道吗？！你实在是太紧张了，我站得这么远，怎么可能被他发现——”

        那只毛兽扭头抱怨着，眼圈红红地望着它朋友，豆大的泪水就要涌了出来。

        “哎呀行了行了，谁让潘洛斯大人是前代女王的后代。我们不服，能行么？”

        “可他本身的威慑力，也很强啊。我当年朝拜女王陛下时，都没有感受过，这样恐怖到极点的威压……

        我跟你说，我当时腿都在打颤了。”

        “呀，你快看！！！潘洛斯大人他…”

        居然在亲吻那人类女孩的耳垂！

        众兽脸颊通红，简直想把长相凶恶的脑袋，径直往两只爪子里面埋。奈何潘洛斯大人要求，他们只能酸涩看着。

        今天，我们都是柠檬精呜呜呜。

        这一切太过刺激，也太过激素狂飙了。

        桀骜冷淡的女孩，像是被深掘出内心的原欲。在他蛇形的舌尖舔舐中，一点点柔度尽显，欲望蒙蔽。

        她终是失力靠在男人胸膛上，耳畔呼呼刮过烈风，响起跌宕起伏的兽吼。

        还有他，无尽沉溺的呢喃与吞噬。

        “唔，累了么小染。”他滚烫的指节，在辛染阖落眼眸之后，轻缓抚摸上，她柔顺微乱的短发。

        “好乖，我的小染，好乖。”男人餍足地轻笑着，蛇形的尾巴，摇得异常欢愉热烈。

        辛染不是不想挣脱，反倒是极力反抗。

        但馥郁香味，或者说是他的信息素，简直就像迷惑理智的产物。

        让她安宁地沉睡，羞耻地享受舔舐。

        眼前，一切都渐渐暗淡了下去……

        唔，头疼欲裂。

        重现的景象，让辛染觉得陌生而熟悉。

        夜幕深沉，火光撩动。禁闭的集中营建筑前，赫然写着“焰火集中营”几个铭牌大字。

        却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人们逃的逃，哭喊的哭喊。这里像是人间炼狱，没有神来赐予半分拯救。

        她在人影绰动间，不自觉地，走向门前的位置。而在那里，竟然倒着一个，被血泊浸染的少年。

        雾黑的发，墨色半睁着的瞳。

        他桀骜漂亮的侧脸，被污渍染尽，却依旧绝色让人心颤。半倒着的少年，胸口一直在汩汩流血。

        他给自己的感觉，太过熟悉了。

        辛染试探着走上前，想要看看，那少年是否还有生命迹象。可正当辛染蹲落时，少年苍白冰冷地手臂，竟然搭了上来。

        “小染，答应哥哥，一定要……”

        哥哥？！他是自己的哥哥？！

        她慌乱甩落他的手臂，不敢置信地转身，想要逃避这一切。

        却忽地对上，一个失魂落魄，恍若行尸走肉的青年。

        他茶褐色的眼眸低垂，嘴角却微弯起，扯着疯一般的苦笑。青年满手鲜血淋漓，垂落的手中，拿着一把利刃。

        “辛渊，我的辛渊，我是个罪人哈哈哈哈哈，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像是突然看见了辛染，他脚步停顿，茶褐色的眼睛里，淌落两行清泪。

        “小染，我对不起你…你哥哥，你哥哥他，再也回不来了啊——”

        青年还没说完，就失声噗通跪落。他双臂交叠，将脑袋低埋手间，全然是自责愧疚的情绪。

        太混乱了，这一切太混乱了。

        辛染明知这是梦境，却怎么也逃离不开桎梏。她拼命地奔跑，却又遇上一个，浅笑蹲落看向她的少年。

        “辛染，从此以后，你哥哥就将你托付给我了。

        你记住喔，你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这样才是一个好妹妹……”

        “你又是谁，你又是谁啊——”辛染后退着脚步，一个劲地，抗拒少年的接近。

        “我是刑锋，我是你的刑锋哥哥啊——你不记得我了么，辛染？”

        记忆交错着片段重现，让她根本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沉重的喘息声，让她窒息着醒来。

        辛染半睁开眼睛，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脑海里眩晕不已。

        她…是什么时候，睡在这里的？

        温馨而独特的房间布置，全是朴素而简洁的原生材质。柔亮的米黄光线，投射在室内的竹藤间，点缀的小花上。

        这里，显然不是潘洛斯住的那栋房子。

        “睡醒了？小染。”

        男人慵懒惺忪的声音，忽地在床上，靠着辛染身侧响起。

        那双玉般矜贵的眸里，全是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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