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bsp;&bsp;&bsp;&bsp;明日上午就能到北京了。,b,晚上拜托玉檀帮我仔细梳妆一番，玉檀竭所能把我美丽都释放出来。弯弯月眉，含愁带情目，流盼间如秋水荡漾，粉琢凝脂腻玉肤，似笑非笑唇。镜中她好象讥讽自己，你还是不死心！怎么这么愚蠢？

        &bsp;&bsp;&bsp;&bsp;李福开门看是我，忙躬身让我进去。八阿哥坐书桌后，面莹如玉，眼澄似水，我与他静静对视了一会。温润君子，平静水波下藏着什么，我看不透，暗自诘问，我竟然想凭借一份男女情去改变这样一个男人意志？我何时变得这么幼稚了？理智完全明白，可还是不能死心！

        &bsp;&bsp;&bsp;&bsp;他凝视了我半晌，后站起，走到我身边，揽我入怀：“明日就回京了！我会求皇阿玛赐婚！”我双手环着他腰，想着让我再他怀里一会，也许这就是后一次了。

        &bsp;&bsp;&bsp;&bsp;两人静静相拥了很久。我忍着心痛，推开了他，他手搭我肩膀上，静静看着我。我咬了咬嘴唇，却实没有勇气再对视着他眼睛，侧头垂目问道：“如你不能答应我要求，你也不必去求皇上赐婚了，我不会答应！”他搭我肩上双手一紧，温和地说：“有了圣旨，岂能容你再胡来！”我回头看着他，婉转一笑道：“即使你求了圣旨，我若不想嫁，谁也奈何不了我！大不了铰了头去做姑子，实不行还有三尺白凌呢！”

        &bsp;&bsp;&bsp;&bsp;我肩膀被他捏得硬生生疼，他一面轻笑着，频频点头，一面冷声说：“原来还是个烈性女子！只是我不懂，你为何宁愿一死，都不肯嫁给我呢？”我看着他，柔声说道：“我不是不肯嫁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去争皇位罢了！”他道：“这我就不明白了，你嫁我和我答不答应你要求又有什么关系？”

        &bsp;&bsp;&bsp;&bsp;我低头静默了半晌，抬头看着他，问：“皇位之争，凶险万分，胜了固然是万人之上，可若败了呢？好一点也不过象大阿哥一样，被幽禁终身，差一点，可就……如果你……你……将来会死，你还要争夺吗？”他听后，放开了我肩膀，慢慢踱步走到椅旁坐下，面色沉静，目注着前方说：“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他目光投向我，柔声说：“但若要我现就放弃，绝对不可能。从小所学，多年苦心经营，让我现放弃，不可能！”他停了停，“不要说现相比太子，自己赢面大。就是一点赢面没有，我也会争一下。”他语气虽柔和，我却彻底明白，他是绝对、绝对不会放弃，即使前方代价是生命。

        &bsp;&bsp;&bsp;&bsp;我没有力气问：“为什么不能象五阿哥一样呢？他不也是文采出众吗？他不也是一身所学吗？”他静静坐着，没有反应。

        &bsp;&bsp;&bsp;&bsp;我俯下身子做了个福，转身要走，他身后说：“我若他日登基，许你做皇后。你可愿意陪我赌这一局？”我停了脚步，没有回头，道：“我是不想自己命运被别人掌控，可我也从未想过掌控别人命运。”

        &bsp;&bsp;&bsp;&bsp;说完就要走，他低声喝道：“站住！”我又立定，他身后命令道：“转过身来！”我转身面对着他。他神色平淡，可眼中却流露着哀伤，我心也丝丝疼痛，忙转开了视线，不愿再看他双眸。

        &bsp;&bsp;&bsp;&bsp;他问道：“你为了不嫁给我，不惜以死相胁，那为什么不能和我同生共死呢？”我心中一惊，不错，我为什么不可以和他同生共死呢？脑子一时一片混乱，我只是整日想着如何能让他避开那个后结局，我从未想过可以这样选择，不计较生死，不计较荣辱，只是赶紧抓住眼前一些乐！

        &bsp;&bsp;&bsp;&bsp;后只能说：“我不知道！我要想一想！”他叹道：“那你好好想想吧！”

        &bsp;&bsp;&bsp;&bsp;我转身出来时，听得他身后柔声说：“你若是怕了，我不会怪你。”

        &bsp;&bsp;&bsp;&bsp;―――――――――――――――

        &bsp;&bsp;&bsp;&bsp;这几日我一直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和他生死与共呢？现是康熙四十八年，如果厄运不能避开，他要到雍正四年去世，如果决定和他一起，还有十六年时间我们可以一起。真正爱情难道不是生死相随吗？梁山伯和祝英台，罗蜜欧和朱丽叶，我当年何尝没有为这些动人爱情唏嘘落泪，可事到临头，我却这里踯躅不前。我究竟爱是不爱他呢？是爱但爱得不够呢？还是我只是因为多年累积感动和对他哀悯心痛，所以只想力救他，但从未想过生死与共呢？或者都有呢？我看不懂自己心，分不清自己感情。

        &bsp;&bsp;&bsp;&bsp;十月北京，一层秋雨一层凉，我份外爱这个月份北京，笼罩蒙蒙烟雨中紫禁城，冷酷生硬中平添了几分温柔妩媚，即使明知道细雨过后，一切依旧，现只是假相。可这份难得温柔妩媚还是让我经常打着青竹伞留连其中。

        &bsp;&bsp;&bsp;&bsp;天色就如人生，祸福难料，刚才还细雨迷蒙，这会忽然就瓢泼大雨，小小竹伞已不足以遮蔽漫天风雨，湖绿裙摆下方已部分溅湿。我忙打着伞急急奔向近屋廊避雨。迷蒙烟雨中，看着还有别人正廊下避雨。可待看清是何人时，我还未进去，已经开始后悔，早知她们，我是宁可淋着雨，也不愿过来。可如今却已容不得我退走。

        &bsp;&bsp;&bsp;&bsp;顾不上收伞，随手搁地上，先俯身请安：“八福晋吉祥！十福晋吉祥！”十福晋转开脸，没有搭理我，八福晋浅浅一笑说：“起来吧！”我站起，心中滋味难辨，只想退去，又躬身说：“福晋若没有吩咐，奴婢先行告退！”八福晋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她不话，我也不敢乱动。

        &bsp;&bsp;&bsp;&bsp;正被她看全身毛，清晰地‘咚咚’跑步声从屋廊侧面传来，一个清脆童音叫道：“额娘！”我微侧头看去，一个年约五岁男孩不顾后面追赶着小太监，一路紧跑着扑到八福晋怀里。眉眼和八阿哥有七八分相似，这应该是弘旺了！我心中一紧，不愿再看，自低下了头。

        &bsp;&bsp;&bsp;&bsp;八福晋半搂着他，笑嗔道：“下次可不能这么跑了，若跌着了，你阿玛又该心疼了！上次还因为贪玩，趁丫头们没注意，自个把烛台打翻，手背上溅着了几滴烛油，原本也没什么大碍，可你阿玛就把一屋子仆妇都罚了。罚得重得可是三个月都下不了地。”

        &bsp;&bsp;&bsp;&bsp;我半蹲着，静静听着她话，没想到这样场景这么就上演了！无论预先设想过多少，这一刻还是觉得委屈难堪。我清清静静、好好一个人，干吗要和她们搅和呢？这样事情如果每天上演一次，那我日子该如何过？

        &bsp;&bsp;&bsp;&bsp;弘旺显然没有注意听她额娘话，侧靠八福晋怀里，打量着我，嚷道：“她和姨娘长得好象！”十福晋道：“她们是姐妹，当然象了！”

        &bsp;&bsp;&bsp;&bsp;弘旺一听，猛地从八福晋怀里挣脱，过来朝着我就踢了一脚，骂道：“你们都是惹我额娘生气坏人！”

        &bsp;&bsp;&bsp;&bsp;他一脚正好踢我膝盖上，我捂着膝盖看着这张和八阿哥极为相似脸，三分痛竟成了九分！八福晋低声斥道：“弘旺，你做什么？还不回来！”十福晋却是带着三分笑意看着我。

        &bsp;&bsp;&bsp;&bsp;弘旺没有搭理八福晋，看着我说：“你们欺负额娘，我就要欺负你们！”说完看着我，似乎琢磨着又想再踢一脚！‘你们’？这是包括姐姐了？她们对姐姐做了什么？我心中怒气忽地窜起。

        &bsp;&bsp;&bsp;&bsp;忍让既然不能化解干戈，何必还要忍让？我一下子站起来，走离了他几步，对着八福晋说：“看来八福晋是没什么要紧事情，奴婢这就走了！”八福晋显然没有想到，我居然敢未经她许可就自个站了起来，而且站立着，眼睛平视着她说话，一时有些怔

        &bsp;&bsp;&bsp;&bsp;十福晋干笑了几声说：“姐姐！我早就和你说了，她是个没什么规矩野人！她姐姐您面前还不是该行规矩半点也不敢少，可她一个宫女就如此无法无天了！”我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八福晋猛地出声：“站住！谁许你走了？”

        &bsp;&bsp;&bsp;&bsp;我回头看着她，嘴边带着三分笑意道：“所谓‘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我地位再卑贱，可也是乾清宫人，福晋如果想责罚，直接告诉李谙达奴婢失礼之处，李谙达自会按规矩办。难道福晋竟想这里动私刑？”

        &bsp;&bsp;&bsp;&bsp;八福晋和十福晋都是脸色怔怔，一时进退不得。八福晋眼中带恨地看着我，我寸步未让地微抬下巴回视着她。

        &bsp;&bsp;&bsp;&bsp;三人正彼此僵着，八福晋和十福晋忽地站了起来，脸色放缓，朝着我身后做福：“四王爷吉祥！”&bsp;弘旺也脆声请安。我赶忙回身，只见四阿哥两个太监护送下从廊侧进来，虽披着雨篷，太监打着伞，但内里衣襟还有些溅湿，看来也是进来躲这阵突然而来大雨。我也忙俯下身子请安。

        &bsp;&bsp;&bsp;&bsp;四阿哥眼光从我们面上轻轻扫过，淡淡道：“都起吧！”我福了一下，问：“王爷可有事情吩咐，若没有，奴婢告退！”他扫了八福晋和十福晋一眼，目注着廊外倾盆大雨静了一下，平声说：“去吧！”

        &bsp;&bsp;&bsp;&bsp;我刚举步要走，看着漫天大雨，忽想起伞还未拿，又退了回去，拿起搁地上伞，他们几人都目光投向我，我只向四阿哥福了一下说：“奴婢回来取伞。”说完撑起伞，一面琢磨着四阿哥若有所思表情，一面正要下台阶，忽地停住脚步，侧身看着八福晋笑道：“何必老是利用那些真心对你人去欺负一个整日念经，根本就不会和你争人呢？”扫了一眼微微有些怔十福晋，续看着眼中带恨八福晋笑着说：“自己躲背后扮贤良有意思吗？”话毕，转身不疾不徐地走进了漫天风雨中。感觉背后几道目光一直凝注身上，我越挺直了腰，走得风姿绰约，恍若正四月春风中漫步，即使输了，姿态也还是要漂亮。

        &bsp;&bsp;&bsp;&bsp;我迤逦而行，脚脚踏地上雨水中，四周水气蒸蒸，茫茫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艰难地行着。噼啪之声不绝，敲着伞面，敲着地面，敲着我心。小小一把伞如何遮得住老天伤心泪？很大半个身子全都湿透。

        &bsp;&bsp;&bsp;&bsp;虽然用热水泡了很久来除寒气，可还是鼻子有些囊，所幸平时保养得当，身体一向康健，倒是再无别不适。

        &bsp;&bsp;&bsp;&bsp;拥着被子靠榻上看着窗外呆。雨早已经停了，窗外桂花树经过一场雨，叶子稀疏了不少。叶上挂着雨珠仍然断断续续地滴落着，似乎是叶片泪水，正哀恸着离自己而去伙伴。

        &bsp;&bsp;&bsp;&bsp;一个身影晃进了院子，我没精神理会，仍然静静靠着。他看窗户大开着，就走到窗前，探头看了一眼，看我正靠榻上，忙低下头请安：“姑娘吉祥！”我这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今年初一来送项链小顺子。转开了视线，淡淡说：“起来吧！”他看我靠榻上一动不动，只得低头道：“我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bsp;&bsp;&bsp;&bsp;我凝视着桂花树，淡声说：“拿回去！我不缺任何东西。”他神色为难地看了我几眼，看我不理会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鼻烟壶伸手放到窗边桌上，一面低头说：“姑娘说话带着点囊，挑点鼻烟嗅嗅，打几个喷嚏，自会爽！”说完，不等我说话，立即转身大步跑出了院子。

        &bsp;&bsp;&bsp;&bsp;夜色渐渐黑沉，我觉得有些冷，往被里缩了缩，身子却不想动弹。玉檀进院后，看我屋子窗户大开，忙几步赶了进来，叹道：“姐姐早上淋了雨，这会子怎么还大开着窗户？”一面说着，一面关了窗户。我说：“懒得起来去关！”

        &bsp;&bsp;&bsp;&bsp;她点亮了桌上灯，随手拿起桌上鼻烟壶，看了几眼，嘻嘻笑着道：“好精巧玩艺！这上面小狗画得竟活灵活现，煞是可爱！”一面说着，一面走到榻边。“听声音，还是鼻塞，姐姐既有鼻烟，可嗅了？”我微微摇了摇头，她忙打开盖子，拔下头上簪子从里面挑了点抹我指上。我凑到鼻边，一股酸辣，直冲脑门，忍不住俯身连着打了三四个喷嚏。

        &bsp;&bsp;&bsp;&bsp;一下子倒真是觉得颇为通！笑道：“这东西还真管用！”拿过鼻烟壶细看，双层玻璃，里面绘了三只卷毛狗儿打架，神态逼真趣怪，确有些意思。正自端详，忽地想起早上我和八福晋、十福晋事情，再一细看，这画一下子变了一番味道。正是两只黄毛狗儿一同欺负一只白毛狗。白毛狗儿虽然一对二，神态却很是轻松自，反倒是戏弄得那两只黄毛小狗着急气恼。

        &bsp;&bsp;&bsp;&bsp;我一下子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人，竟把我们都比作狗了。不知道是否取笑我们‘狗咬狗，一嘴毛’&bsp;呢？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了这么应景东西？平日神色冷淡，不苟言笑，没想到竟也如此逗趣。冷幽默！想着越觉得有意思，不知不觉间竟把一下午郁结心中不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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