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纸人

　　原本漆黑的石屋在林锦迈入的一刻瞬间亮起刺眼的白光，林锦本能地闭上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眼前是自己家的大门，自己正站在自己家门外，耳边传来楼下商贩的叫卖声，汽车鸣笛声，一片人气鼎盛。

　　防盗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林锦将门拉开，看到客厅的餐桌处，坐着两个人，背对着她的少女坐得笔直，扎着长马尾，身穿一袭白色连衣裙，朝向林锦坐着少女对面的正是失踪的林国安。两人中间的餐桌上，正冒着热腾腾的雾气，仿佛是放了一桌刚做好的饭菜。

　　林锦诧异，踏进屋里，向两人走去，待走进时，才发现桌子前的两个人根本不是活人，而是用纸扎成的两个纸人，五官齐全，栩栩如生，身体比例正常，如同真人一般，而背对着自己的那少女纸人脸上画得正是林锦的模样！

　　摆在菜桌上的也不是饭菜，而是围成一圈的白色蜡烛，蜡烛中央是一盏巴掌大小的灯笼，散发出幽幽的黄光。

　　灯笼做工非常精致，像个工艺品。六个面上都画着水墨画，对着林锦的这面是一个坐着牛车的小人，全身赤黑，只穿着一条短裤，上身骨瘦如柴，肋骨尽显，头上有两个凸起的犄角，眼珠子滚圆，嘴巴极大，两颗獠牙露出唇间，像极画册上见过的阴间小鬼。

　　灯笼里的光亮照应下，那只拉车的牛仿佛活了一样，四只蹄子来回踏地，竟是拉着车走了起来。

　　蜡烛燃烧升起的白烟一缕缕地钻进两个纸人的鼻孔，林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两个纸人在一点点的变得更有有生机。

　　这时，厨房里传来动静，林锦抬头去看，只见是刚刚在林中看到的穿着老式布鞋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两根刚点上的白色蜡烛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林锦之后，咧嘴一笑，说道，“来了，快坐下吧，傻站着干什么……”

　　林锦心中大惑，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人，怎么他却像是认识自己已久，语气熟络。

　　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林锦脑子阵阵发懵。

　　男人见她愣神，直接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要拉她坐下，坐到纸人林锦的位子。林锦不愿，向后撤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想男人虽然脸上挂笑，憨态可掬，但手劲十分大，如同是几十斤的石头卡住林锦的胳膊，无论林锦怎么挣扎，都撼动不了丝毫，愣是被他拖着坐上那纸人身。

　　林锦刚碰上纸人，身子的一部分就融到纸人里面，原来干瘪空荡的纸人体内瞬间就因为林锦的融入而丰满起来。

　　林锦想起先前去三竹巷馆的时候，亲眼看到季央给两个纸人注入动物精魄，让纸人像活人一样能蹦能跳好方便照顾昏迷的孟露东。那时候，季央还给几人做了解释。

　　做纸人的纸不是普通的白纸，而是用炮化了的槐树花，再淹水制成，桑、槐、杨、柳是自古以来的四大招鬼木，“桑”与“丧”谐音，属阴，在院子里种桑树就是“丧事在前”，柳树不结籽，寓意后代子孙绝，杨树过风叶子哗啦响叫做“鬼拍手”，剩下的槐树，拆开“槐”字就是“木鬼”，从风水上看阴气重，极易招鬼，而那槐树花据说是引路花，能够引来过路小鬼。

　　用槐树花泡得水做纸人，最容易上魂成功，上完魂之后还需要再增加一道工序就是锁魂，纸人容易上魂也容易跑魂，所以施法的人还要加上一道锁魂咒，把魂魄锁在纸人里，只要施咒人不接触，那纸人里的魂魄虽死不得再出。

　　林锦看着自己半个身子已经被吸进纸人里面，只得更加剧烈地抵抗，奈何男人摁在她肩膀上的两只手如同千斤顶，让她站不起来，只得使出吃奶的劲，用胳膊肘顶着桌子。

　　这时，她看到桌上灯笼面，画得是一张幡，幡面最上一行是一个奇怪的符号，与初丁妍符纸上的符号长得大差不差，像是一个繁体“风”字，符号下的幡面被剪成一根根长条，每根布条上都写着一连串看不懂的符号，林锦看着这幡眼熟，猛地想起，初丁妍曾跟她提过一个东西，叫做引魂幡。

　　引魂幡又叫灵旗，是冥界用来引魂过桥的旗子，林锦还开玩笑地问过初丁妍，是不是就像现在导游手里拿的小红旗。

　　如果没有猜错，这灯笼面上画得正是引魂幡，林锦转念一想，难道，男人早就设下引魂幡引得自己上门，再让纸人困住自己，可是，难道自己现在是魂体吗？

　　林锦思绪飞转，看见这引魂幡倒是突然心生一计。她趁着男人不注意，飞快伸出手臂扫向桌面，将桌子上的一干蜡烛和那灯笼全数推倒滚落地上。

　　灯笼熄灭瞬间，整个房间黑了下来，压在林锦肩上的两股力道也消失了。

　　林锦立刻站了起来，四周一片漆黑，这种黑不是关了灯的黑，而是仿佛时空消失的虚空黑暗，无边无际。

　　林锦伸出手小心摸索，身边的桌椅板凳都不见了，她来回走了几步，身旁空无一物，天大地大，便只剩下自己。

　　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前行，林锦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红点，随即又亮起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驻足远望，这一片红色亮点不知是何物，林锦不敢贸然走过去。

　　这时，上空又传来那个蛊惑人心的男人声音，

　　“长大了，就不乖了。”

　　“你是谁？”林锦问道。

　　“我是谁？你的记性也不好了，”男人轻笑几声，“你走近些，不就看到我是谁了。”

　　林锦只见前方红色亮点之中出现一个朦胧的人影轮廓，忍不住走近几步，只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确是刚刚拿蜡烛硬要她入座的男人，那人刚刚还一脸雀跃，憨态可掬，如今却面色阴沉，十分阴郁，低着头，翻眼看着林锦，一言不发。

　　林锦问他是谁，却见他一手举起刀子，一手端起瓷碗，阴沉地看着林锦，声音沙哑，“好看吗？”

　　问完，他身后的亮点瞬间连成一片，一片血红的彼岸花出现眼前，花海里还站着无数个乌紫色的断手童尸，以及三个成年男人，正是林国安和另外两名失踪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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