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鬼语虫

　　鬼语虫是生活在冥间的一种飞虫，徘徊在奈何水面，擅长模仿人的声音，以魂魄为食，只要听到奈何桥上过桥魂的名字，就能通过三对翅膀的震动和腹部的气囊模仿听到的声音，音色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以此引诱过桥魂魄回头。魂魄在喝下孟婆汤前，会被叮嘱“三不二言”，即过桥时，不可分心，不可回头，不可低头，言善行，悔不耻，如果谁听到鬼语虫的声音，受到蛊惑忍不住低头看桥下，立刻就会被成群的鬼语虫拽下桥，吃干抹尽什么也不剩下。

　　孟露东看着停在一丈开外，悬在空中成漆黑一团的鬼语虫，问道，“这些虫子对活人有什么伤害？”

　　初丁妍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我只在书上见过它的形象图，还没在现实里见过，谁知道它们会从冥间跑到人间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孟露东小声问道。

　　初丁妍想了想，说道，“走为上计。”

　　四人面向成群的鬼语虫，蹑手蹑脚地向后退去一步，只见静止的虫群发出一阵骚动，四人屏住呼吸，不敢再动，彷佛被人点了穴道，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这时，不知从哪儿飞来几只黑尾金翅的虎皮雀，许是饿极了，向着鬼语虫群就俯冲过去，等到发现不对再想飞高时，已经晚了半步，虫群冲着虎皮雀蜂拥而上，将其淹没在虫群中，顷刻传来尖锐凄厉的鸟啼，羽毛陆续飘落，不出半分钟，几根白色骨架从虫群中掉落地上。

　　半分钟前还欢快啼鸣的虎皮雀眨眼间变成地上的鸟骨，在场的四人皆是瞠目结舌，刚刚到侥幸心理已经彻底破灭，心中已然是惶恐至极。

　　虫群围绕着地上的鸟骨盘旋，四人趁机转身竞走，但虫群分食完鸟肉，很快盯上四人。顿时，嗡嗡之声追上来。

　　“跑！”周木阳大喊一声，四人拔腿就跑，但人远远没有带翅膀的生物移动得快，很快，鬼语虫便追上来，慌乱之中，四人闷头前冲，边跑边脱下外套在手中挥舞，驱赶靠近的虫子，生怕虫子落在身上把自己啃得只剩骨头，这样跑着跑着，四人便跑散了，虫群也分散开来。

　　初丁妍被一只鬼语虫咬住脖后的嫩肉，她抡起巴掌一把拍在后颈，抹手一看，满手黄色浆液和抽搐的虫子尸体，恶心不已，顺手在一根树干上抹抹手，边跑边骂骂咧咧问候鬼语虫祖宗十八代。

　　她伸手从双肩包里掏出一把符纸，挑出一张火禳符捏成一个纸团，扭头瞄准虫群扔了过去，嘴中念道：“天地之火，重离丙丁，太上老君，借炉丹火，焚破煅恶，破破破！”符纸飞到虫群中便应声爆出一团红蓝色真火，附近的鬼语虫瞬间被烧成蜷缩焦炭状落到地上，幸存的几只鬼语虫停顿片刻，又向初丁妍冲飞来，气势比刚才还要凶猛，初丁妍连扔四五个火禳符，爆出一连串的火球，这才将虫群烧个精光，自己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林锦跑得稍微快一些，虫群紧跟其后，时不时叫着她的名字，树影瞳瞳之下，喊得鸡皮疙瘩布满全身，当她意识到自己跑远了队伍再扭头瞥向虫群，发现它们的数量少了许多，不过飞行速度依旧不减，自己再这么跑下去，迟早精疲力竭被追上分食不可，她想了想，自己身上只有一根防身棒了。

　　她从背包里掏出来防身棒，在空中挥舞两下，十分称手。她左臂勾住一根树干，猛地掉头往反方向拍，身后的虫子跟着转弯，却因为惯性，被甩出一段距离。林锦反复地在树木中走S型路线，猛然刹车和掉头，紧跟着的鬼语虫有的反应稍慢便撞到树干上，然后被林锦用防身棍狠狠地砸进树皮里，流出粘稠的黄浆。

　　相比两个女生，周木阳和孟露东就没这么好运，周木阳的右臂肌肉拉伤还不能用全，只能拼命迈腿往前跑，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树根藤蔓堆叠，青苔蕨类丛生，一个没留心被长满青苔的树根绊倒，扑身飞出几米，跌落到一个腐叶坑里，被腐烂粘稠的植物尸体埋在下面。

　　周木阳忍着周边的腐烂味道和触感，一动也不敢动，鬼语虫就在坑顶的枯叶上来回徘徊，嗡嗡声四起，不停地喊着“老周，老周……”

　　鬼语虫是冥间飞虫，主要靠身体上的绒毛感知阴气，现在身处阳间，没有嗅觉和视觉器官，森林里动植物丰富，生气很重，之前追周木阳四人靠气流流动，现下周木阳躲在腐叶下，它们感觉不到气流波动，飞旋一阵后便径直向上飞走了。

　　周木阳又呆了一段时间，才谨慎地从坑中爬出来，他掏出手机在四人的微信群里编辑好信息，却迟迟发送不出去，抬眼一看，手机左上角的信号塔上一格信号都没有，他郁闷至极，现下，只能用徒步人找人的笨办法了，但这种情况下又不能喊对方的名字，以免被鬼语虫听到钻了空子。

　　周木阳尝试根据自己的脚印向回走，却听到身后树林里一阵熟悉的嗡嗡声，只见挺拔的杉树树影之中，有一棵仿佛蘑菇云一样的大榕树，榕须垂落，交缠纠错，树下站着一个黑毛人影，如田间的稻草人一样，伸展双臂，周边萦绕着几只鬼语虫。

　　周木阳手握防身棒，小心向那人影挪去，走近些发现，那似乎是个身上长满藤蔓的野人，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正当他再靠近时，野人突然抖动一下，周木阳立刻躲到树后，片刻后再探头看去，却发现一样熟悉的东西，那野人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男士运动鞋，鞋面已经污迹斑斑，但他还是认出，那是孟露东的鞋子。

　　周木阳盯着那野人，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这特么确实像是孟露东这个二货能干出来的事情。他从树后探出头，冲着那人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只见那人头部微微扭转一下，看到周木阳之后，全身又是剧烈一抖。

　　周木阳看他身上萦绕的几只鬼语虫，冲他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防身棒，又做了一个前进和平放的手势，意思是我引开虫子，我跑得时候，你就趴下。

　　他见孟露东轻微地颔首，便扭扭脖子，转转脚踝，猛地从树后站出来，用防身棒有节奏地敲打着树干，嘴里吹出一个气足洪亮的口哨，果然，鬼语虫齐齐转身飞向周木阳。

　　周木阳用没受伤的手挥着防身棒，像是打网球一样，砰砰砰击打迎面飞来的虫子，所幸只有四只，周木阳轻松地将三只虫子拍在了地上，又狠狠踩扁，只听噗嗤一声，虫体爆裂。

　　最后一只虫子飞到了周木阳的头顶，俯冲叮上了他的手臂，鬼语虫的口器有两条外露的黑色坚硬针状下颚，落到皮肤上后，迅速扎进皮肤下固定住身体，并将麻木神经的毒液灌入皮下，然后贴上口器，口器外圈一是层吸盘，吸盘内圈就是一排尖齿，咬住就不容易甩开，除非揭下一块肉来。

　　被鬼语虫下颚刺入的皮肤传来一阵阵麻感，紧接着一个吸盘就贴了上来，周木阳捏住鬼语虫的头部，想把它从手臂上扯下来，另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的孟露东大喊道，“别别别，等等！”说着，从身上扯下一节藤蔓，用指甲挤出几滴汁液落在虫子口器处，藤蔓汁渗入口器后，鬼语虫的腹部突然开始抽搐，像是要吐的样子，松开口器要扬翅飞走，被周木阳用防身棒拍到地上，重重地踩了上去。

　　孟露东扒开脸上的藤蔓，露出灰扑扑的脸，说道，“我跑到这儿，发现它们不喜欢这味道，所以，我就……嘿嘿嘿。”说着，他冲周木阳拍拍身上的藤蔓，一脸得意。

　　藤蔓的味道确实有些刺鼻，周木阳闻了有些受不住，皱了皱鼻子。孟露东见状，赶紧护住身上的藤蔓，说道，“凑合着过吧，我是不会脱下来的。”

　　“你最好还是脱下来！”

　　两人身后突然传来初丁妍的声音，双双回头，只见初丁站在离两人一丈开外的距离，剑指夹符，举在胸前，神情严肃地看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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