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虫尸

　　于江的尸体被放在一个破旧的甲板上，人已经死去多时，魂魄被初丁妍收在符纸当中，但尸体内部已经被金甲虫啃食大半，皮肤枯萎下陷，清晰地显出骨头架子，本应僵化的尸体在金甲虫的操控下，一直在持续不停地颤抖。

　　地面上的金甲虫尚未跨越初丁妍设下的宝葫芦，但背上的双翅却开始嗡嗡振动，跃跃欲试企图飞起来，有几只已经在地面循环底飞了几步，用不了多久，它们就能重新适应自己的翅膀飞上来，到那时，众人只怕是上天入地都逃不过金甲虫的追击了。

　　按照周远的推测，几千来失事的船都堆积在此，数量自然很多，不至于爬不到顶，这时候就是与金甲虫之间速度的较量。

　　于昆这人虽说与于江是兄弟，但胆量和气度远比不上于江，若说于江是个土匪头子，那于昆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蝼蚁，金甲虫进了于江的身上，不见他有半点兄弟之情，此时也是自顾自地逃命，已经爬到了众人最前面，很快就要看不见人影了。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于昆手脚并用，晃着脑袋，脸上神情紧绷，一路上嘴里都自言自语地念叨不停。

　　于昆爬上一个比较结实的铁船壳子上，喘着粗气向上看去，眼里瞬间放出了光，“到顶了，到顶了，到顶了。”

　　在距离于昆头顶上六七米的位置是一艘较为完整的民船，那已经是整个船堆最顶上的一艘船，看到此，于昆已经是欣喜若狂，双手扒着铁船的桅杆，踩在船舱顶上继续往上爬，哪知，这艘铁船的年代已经久远，船舱上的铁皮已经被铁锈穿透，于昆此时顾不得细看，一脚踩上去，将船舱顶板踩出一个大洞，自己的右腿完全陷进去，整搜船也跟着颤抖一下。

　　于昆慌乱地向外拔腿，带动着整艘破船晃动。

　　“于昆！于昆！停！！”大民趴在他下方，急忙大吼喝止于昆，因为他的动作，在下方的大民，周远还有林锦脚下的船都跟着颤抖，恐怕是有坍塌的可能。

　　哪知，大民越喊，于昆越慌张，鼻涕眼泪都喷了出来，更加着急地往外拔自己的腿。

　　林锦看着于昆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怕是已经疯了一半，她将周远交给大民，自己加速爬向于昆，在持续的颤动中终于爬上于昆所在的船，扭过他的脑袋，只见他眼神都直了，林锦看他怂成这个样子还贪财，气不打一处来，股足了劲，啪啪给了他两耳光，直接将于昆扇得眼冒金星，晕晕乎乎。

　　林锦见他不再发疯，小心翼翼地从他身后绕到船舱的上面，打量他陷下去的腿，这一看不要紧，心里咯噔一声，于昆之前的剧烈活动，没能将自己的腿拔出来不说，反而将整条腿陷了进去，大腿根的位置被碎裂的铁片割得鲜血直流，血腥味扑鼻，这对金甲虫来说，简直就是诱食剂一般的存在。

　　周木阳和季央在林锦的四点钟方向，这会儿也隐隐地闻见了血腥味。

　　“赶紧把他弄出来！”季央着急道。

　　周木阳手脚并用，爬上了林锦旁边的船，但却不敢再靠近，因为林锦所在的破船上已经很难驾驭三个人的重量。船板已经开始倾斜，发出摩擦的声音。

　　“林锦，这船不稳，你小心一点。”

　　“嗯。”林锦也意识到这一点，她像壁虎一样，左脚勾住上面一艘船的栏杆，向下垂着半个身子，抓住于昆的腿向上拉。

　　于昆的大腿根已经被割得鲜血淋漓，稍一动弹，就疼得他鬼哭狼嚎，涕泗横流，求着林锦救他。

　　“闭嘴！抓住船板，往上提腿。”林锦心里烦于昆烦得很，尤其是看见他大老爷们哭成这样，更是鄙视万分。

　　于昆本来就怕得要死，这会儿一点疼也忍不了，根本听不进去林锦说的话，吱哇乱叫之时，地面上金甲虫开始扑棱开翅膀向上飞起。

　　季央向下看了看，只见金甲虫一次能飞上一米多高，一部分虫群已经飞上了底部的船只，正一次次地向上飞跃。

　　刹那间，嗡嗡的振翅声响遍荒原，如同蝗灾现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这声音直接刺激到本就精神焦虑的于昆，举着双臂在空中挥舞，脚下的铁船再也经不起他晃动，于昆站着的那部分彻底与船只主体裂开，轰隆一声跌落下去，砸得地面扬起浑浊尘土，嗡嗡声也少了一半。

　　林锦本抓着于昆的腿，船体破裂，于昆随着下跌，带着林锦也翻了下去，一片嘈杂中，周木阳只看见于昆拖着林锦的手臂不放，拽着她落入飞扬的一片混沌沙尘中消失不见。

　　“林锦！”

　　“林锦！”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向下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周木阳松了手就想跳下去找林锦，被季央一把拦下。

　　初丁妍和孟露东也纷纷从上面爬下来，大声地叫着林锦的名字。

　　“等等，等等，你们听。”孟露东喝住众人，只听一阵窸窣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

　　有人在向上爬！

　　听到有人活动的声音，周木阳等人再也等不住，边喊着林锦的名字边纷纷向下移动。

　　“我怎么听着这声音，不大对？”孟露东爬着爬着又听到一声声浓重的喘息声，呼哧呼哧，一点不像林锦发出的声音，心中起疑，停了下来。

　　周木阳此刻心中火急火燎，不管不顾地向下爬，孟露东想要拉住他却只碰到了他的裤脚。

　　片刻，淡黄色飞尘里隐隐出现一个人形，动作仿佛是出生不久的婴儿一样，爬行的模样十分笨拙。待他一点点爬出近，众人错愕不已，这正是刚刚死了的于江！

　　于江脖子三百六十度地转个不停，发出咔咔的声响，手脚爬行角度极度扭曲，仿佛是一只大蜘蛛，眼球变成了棕褐色，仔细一看，上面布满了六角形的平面。

　　看到冲下来周木阳，于江歪着的脑袋咔的一声仰了起来，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盯着他，随后猛地爬上去。周木阳也意识到不好，马上掉头向上爬，哪知于江速度极快，明明两人间还有一段距离，却猛地飞扑上来，一把抓住了周木阳的脚踝。

　　于江拽着周木阳的脚踝，张大了嘴巴，流出一行恶臭的黄色黏液，眼看就要咬上周木阳，上方远远传来周木阳母亲的惊声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于江又猛地向下坠了一下，连带着周木阳脱手也被拽了下去，幸亏眼疾手快抓上一根凸出来的桅杆。

　　本意攻击周木阳的于江扭头向下看着，一连串的涎水从嘴里流出来滴了下去，几乎是同时，一个身影匆匆忙忙地从底下爬上来，嘴里碎碎念着什么东西。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于昆埋着头一个劲地向上冲，丝毫没看到自己的表哥于江停在自己上方，等到一滴涎水吧嗒一声落在他额头上时，他才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于江，张大了嘴，半天才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声起之际，于江向于昆扑了过去，在他的四点钟方向同时扑出一个矫健的声音，正落在于江身后半臂远的距离，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进于江的后背，只听得一声嘶哑的非人类的声音从于江喉咙里传出，从后背偷袭的林锦没有给于江半点喘息的机会，抓住一艘船的栏杆，向后荡起身子将自己猛地抛了出去，凌空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于江身上，将他又踢下飞尘之中，不久便听见砰的一声落地声。

　　林锦确定于江落地后，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上方的伙伴，点了点头。

　　“这儿是不是有鬼啊，于、于老板怎么又活过来了。”小民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看他像鬼还是像虫子？”初丁妍给他一个白痴的眼神，重新找落脚点向上爬。

　　“虫子已经操纵他的身体，不人不鬼才是最惨的。”孟露东拍拍小民的肩膀，“赶紧爬吧。一会儿又该上来了。”

　　小民瞠目结舌地看着处乱不惊的几人，心中难掩震惊，这些人怎么这么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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