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幻梦

可能是入睡的方式与平常不同，所以江鸢睡得很不踏实。

        然后她做梦了，在遇到江祈之前，江鸢几乎天天做的那个梦。

        梦里，她一开始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后来又来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内，这个房间被冰冷的机械包围，有个女人时不时地给她测量脉搏，随后她又与旁边的男人在说着江鸢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后来，画面一转，她开始一个人生活，周围的环境很熟悉，江鸢想了一下，这个地方应该是乌市。

        梦中的画面很模糊，但感觉很强烈，江鸢感觉到得到，这个时期的自己似乎一直在寻找什么人。

        她看到自己做饭时总会准备两份，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双人的，一开始日子很平静，后来她便有些精神失常。

        江鸢以前做梦的时候并不记得这段，可能是有，但她总是记不住，然而这次，她清晰地看到自己发了疯。

        她看到了周围人怪异的眼神，那个时候的江鸢是那么活泼，话很多，也时常笑着。

        梦中的画面飞速掠过，只是抬头的片刻，江鸢便发现自己穿上了病服，蓝白色的条纹，苍白又无力。

        她看到自己扒着房门无力地嘶吼，似乎是想呼唤那个一直没出现的人赶紧回来。

        那个扒着栏杆的女人哭的很伤心，一边哭一边说，我爱你，我爱你。

        江鸢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幕，她在想，江鸢爱谁，她自己也不知道。

        以前的梦到这里就停止了，现在却又续上了一段。

        梦中的时间和空间没有秩序可循，江鸢只往前跨了一步，就又看到了某个时期的自己。

        她坐在某个实验室内，实验室上有一个很大的数字挂钟，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日期和时间，是五十年前。

        看到那些代表着不可更改的数字后，江鸢疑惑了一瞬，便又被画面中的男人吸引了。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江鸢身旁站了个高大的男人，男人总是在说话，眼神也从未离开过自己，最后江鸢竭力靠近那两个人，却听到那个男人说：“阿鸢，你教教我吧，教教我怎样爱你，以后我就只爱你啊。”

        应该是心有所感，男人说完后就回头了，他的脸上还带着纯粹的笑意，眼神真诚热烈，说话的时候像是已经把整颗心脏捧了出来。

        江鸢看到了他的脸，男人和江祈长得一模一样，不，确切地说，他和录像带上的男人长得一样。

        然后，江鸢惊醒了。

        她出了一身汗，这个梦的怪异程度让她十分心悸，下意识地想坐起，可整个人依旧被禁锢着，紧紧地，一点也挣脱不开。

        江祈还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侧着身子，双手双脚捆着面前的姑娘，眼睛闭着，胸膛微微起伏，似乎睡得很香。

        “江祈”江鸢没有犹豫地拍了下江祈的脸，她现在脸色算不上好，语气也很重，“起来。”

        江祈闷哼了两声，又把江鸢往怀里搂了搂，自己钻到江鸢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唔，再睡会。”

        他说话的嗓音真的像睡了一夜醒来的人一样，慵懒又性感。

        但江鸢现在很乱，不仅心乱还有些生气，不只是她做的那个梦，还有昨晚江祈逼迫她睡觉的行为。

        江鸢深吸一口气，又推了一下，始终没有推开身上的人，于是冷声道：“给你三秒，不从我身上起来，我会直接把你拆了送到总部。”

        “我说到做到。”末了，她还加了一句。

        两秒后，江祈不情不愿地从江鸢怀里出来，头发拱得乱糟糟的，脸颊上也带了些粉红，瞪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无辜地看着江鸢。

        “这是你第56次对我说这句话，你明知道我最害怕你说这句话。”江祈一只手还搭在江鸢的腰上，但整个人已经退到了安全距离，“为什么还总是这样威胁我。”

        江鸢冷哼一声没理他，自顾自地从床上起来。

        “昨晚是谁允许你给我使用催眠素的？”江鸢尽量拿出自己在工作时的气势，她觉得自己得树立一下威信，不然她有预感，江祈以后还会做得更过，于是她穿好衣服后，走到江祈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知道违抗主人指令的机器人，轻则被改造，重则就被会被扔掉。”

        语罢，江鸢就看到江祈的眼尾红了，真的是瞬间红的，那双眼睛里盛的委屈几乎要把她淹没。

        “你——”

        说两句重话就哭的，江鸢还真没遇到过，难道机器人也这么多愁善感？

        “阿鸢，我知道了，我就是担心你休息不好，昨天你刚经历了一场火灾，肯定很需要休息。”江祈吸了下鼻子，然后傲娇地别过了头，似乎不太想让江鸢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但他又不肯放开江鸢的手，所以就成了如今这个别扭的姿势。

        “但是我来到新环境后，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那个宋博士，我很不喜欢，我要抱着你才能恢复最佳状态，才能保护你的。”

        “可是你不同意，我只能——”

        “行了，行了。”江鸢无奈地揉了下太阳穴，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江祈这么会撒娇，但她依旧没有轻易说原谅。

        有时候，江祈比人类还会得寸进尺，机器人也得训练。

        “已经七点十五了，我上班快迟到了，你不去做饭吗？”

        江祈闻言哦了声，不情不愿地起身，又不甘心地放开了江鸢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厨房，边走边说：“去，马上去。”

        江祈没有做煎蛋和三明治，而是煮得粥，这粥似乎是他昨晚就放在机器的，只需要十几分钟就弄好了。

        这样的早餐让江鸢有些不适应，她随口问了句，“为什么不做三明治？”

        “你已经吃了两个月的三明治和鸡蛋了，应该改善一下。”江祈把最后一碟小菜放到江鸢面前，又恢复成了绅士模样，讨好意味居多，“午饭和晚饭我也给你配了新的饮食表，不用担心，不会长胖的。”

        “不用，午饭和晚饭别换，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习惯。”

        江祈闻言愣了下，他感觉自己难过了一下，这种情绪应该是难过吧，所以眼眶又不受控制地红了，他哦了声，低落地说：“那我们就先换早餐，等适应以后再换午餐和晚餐，好吗？”

        他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正常，但似乎欲盖弥彰。

        江鸢听到这带着鼻音的语气后，又叹了口气，她抬起头看向江祈，几秒后，又低下头嗯了声。

        江鸢其实不太想换，但江祈的语气太温柔，可能是因为她依旧在生气，说话的时候总感觉他在撒娇，然后江鸢总不受控制地心软。

        临出门前，江鸢让江祈在家等着自己，不要乱跑，如果这边的实验室有仿生材料，她会让江祈去实验室，然后给他换一下脸上被烧伤的组织。

        江祈对于江鸢说的都乖乖答应了。

        最后，他还把江鸢送下了楼，在注视江鸢远去的时候，江祈突然恍惚了一瞬，似乎在记忆芯片深处，在很久的以前，他也见过这一幕。

        于是，江祈不确定地喊了声，“阿鸢？”

        他看到江鸢回头了，神色有些冷，但眼眸深沉，江祈听到她命令道：“不准叫阿鸢。”

        这下连记忆中的对话也重叠了，江祈失笑了声，而后应道：“好。”

        江祈很喜欢自己能回忆起和江鸢的记忆，这代表，他们以前就很亲密。

        察觉到这点后，江祈十分满足，他喜欢一切能和江鸢扯上关系的行为。

        于是江祈为江鸢制定的特殊记事册上又多了一行字。

        “3025年7月末，我解锁了江博士的新称呼，阿鸢，但她拒绝我这样喊人，原因尚在探索中，更重要地是，我和阿鸢以前真的认识，我开始恢复记忆了，这是一个好兆头，很值得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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