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断臂老人佐佐木

“佐佐木老师！您这是怎么了？”安静的剑道馆内，突然传出了一道冷如冰霜的声音。
当犬冢树揽着佐佐木青燕的肩膀向院子里走去时，一个身着黑色和服头发花白的高大老者，从屋子里背着手走了出来。
因为这个姿势的原因，他那条空荡荡的右衣袖，走动间显得格外的明显。
犬冢树那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庞，先是一阵极度的惊愕，旋即，便变得一片冰冷肃杀。
佐佐木小次郎扭头看了看自己那条空荡荡的衣袖，故作洒脱地笑道：“不过是一条手臂而已！身为武士，能够在决斗中活下来，已经算是极大的幸事了。”
犬冢树走过去，摸了摸那条空空如也的衣袖，语气淡淡地说道：“决斗吗？整个铁之国，能战胜您的人屈指可数，更遑论斩断老师的手臂了。那么，对手是谁？”
佐佐木小次郎拍了拍犬冢树的肩膀，重点在他那头白发上打量了一番，然后笑呵呵的说道：“小树，你都五六年没回来了。先跟我进屋吧。如今你已经成年，咱们可以好好的喝一杯了。哈哈，你不知道，你的老师母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
说着，就用左手拉着他的手朝着剑道馆东侧的居室处走去。
犬冢树见佐佐木小次郎暂时不愿意谈论失去右臂的事情，便也只能随着他了。
这也是犬冢树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拉着手，然后他还没有什么反感。
“老婆子，快来快啦，看看是谁来了？”一进入院子，小次郎就扯开嗓门叫唤了起来。
“你个老头子瞎叫唤什么？把我的蚕宝宝吓到了怎么办？”伴随着一句埋怨声，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端着一个簸箕桑叶，有些碎碎念地走了出来。
“白头发的孩子，你是谁？”待看到小次郎身边的犬冢树后，深田智子眯起老花眼，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犬冢树走上前来，微微弯下身，将自己的脸靠近了她，然后咧嘴一笑，说道：“智子奶奶，猜猜我是谁？”
看着这张帅气得惨绝人寰的脸蛋，听着那熟悉的顽皮的声音，深田智子的记忆闸门瞬间打开。
“你是小树，犬冢树那个小兔崽子！你个小没良心的，竟然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望一下我们！”
老人家心情一激动，想要走上前来抱抱这个熊孩子，却忘记自己手里还端着簸箕。
唰！眼见簸箕就要落地，犬冢树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簸箕接住。然后手腕一抖，就将其四平八稳地推到了旁边的石桌上。
犬冢树蹲着身子，任由深田智子用一双手揉捏自己的脸蛋，而且还一脸笑嘻嘻的。
身后的佐佐木青燕瘪瘪嘴，嘟囔道：“咦！奶奶真偏心，对小树哥哥可比对我好多了。”
佐佐木小次郎年纪虽然大，却依旧耳聪目明。听到亲孙子的抱怨，咧嘴笑道：“女人都是颜值协会的，谁让我们佐佐木家族的男人空有威武雄壮的身躯，却唯独缺少惊艳天下的颜值呢。青燕，用你小树哥哥的话来说，等你习惯了，也就习惯了。”
青燕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再看看犬冢树那张脸，原本还想争宠的心思，瞬间就偃旗息鼓。
犬冢树的到来，无疑让这个往日里极为幽静的剑道馆居内多了许多生气。
佐佐木小次郎拿出了珍藏的美酒，智子奶奶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佳肴，然后一席四人好好的热闹畅谈了一番。
当然，老两口最好奇的还是犬冢树头发全白的原因。
“去年的某一天，我梦里进入了一个云雾缭绕的仙境，里面的人都是白发白袍，看起来仙气飘飘。然后等我醒来，我就变成这样的白发美男子了。可能，我体内的神仙血脉觉醒了吧！”犬冢树举杯畅饮，然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道。
“又在胡说八道！就你这混小子还神仙血脉，妖怪血脉还差不多，还是那种白狐狸。”佐佐木小次郎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装样的犬冢树后脑勺上。当然，不重，就是差点溅了他一脸酒水。
这下子，智子奶奶不乐意了。她瞪了小次郎一眼，说道：“小树本就品貌非凡，玉树临风，如今虽然变成了白发，却显得更加超凡脱俗，正宛如画里神仙。老婆子看着喜欢，你们这些臭男人跟小树相比，仿若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差远了，哼哼！”
犬冢树放下酒杯，抱着智子奶奶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还是智子奶奶有眼光！”
深田智子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了。
佐佐木爷孙俩看着这一幕，无奈的摇摇头，对犬冢树这个极善讨女人欢心的家伙顿感同仇敌忾。
说笑之中酒筵撤下，换上了茶点之后，智子奶奶带着青燕下去了，留给了这对师徒对话的空间。
犬冢树原本笑吟吟的脸上，渐渐变得郑重起来。他盯着佐佐木小次郎的眼睛，说道：“老师，说说看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佐佐木小次郎左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眉头皱了皱，似乎是颇有些为难。但最终，在犬冢树那执拗的眼神下，还是将一切娓娓道来。
佐佐木小次郎有孙子，自然就有儿子。他的独生儿子名字叫做佐佐木剑心，当初犬冢树在剑道馆学剑时，还短暂的见过一面。
佐佐木剑心不甘于在铜黎镇这个小镇子承父业，于是便去了铁之国的都会城市铁凌城，想要在那里开馆授徒。
作为剑道宗师佐佐木小次郎的独子，佐佐木剑心自然也深得父亲的真传，虽然燕返不能熟练使用，但一身居合道剑术却是炉火纯青。
所以，他到达铁凌城后，短短时间内便连败八名剑道高手，打响了名声后，如愿以偿的创办了“佐佐木剑心馆”。
三年前，铁之国大将三船的亲信手下，一个叫做冲介的居合道高手，听闻了剑心的大名后，便来到佐佐木剑心馆，秘密切磋了一番。随后，惺惺相惜的两人变成了至交好友。冲介想推荐剑心加入铁之国武士总会，担任十万武士剑术总教头。
剑心来到铁凌城本就是为了弘扬家传剑道，能够让更多武士修习自己的居合剑道，自然是求之不得。
所以，剑心便欣然答应了冲介的邀请，正式成为了三船武士集团下的剑术总教头。
但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剑心的异军突起，自然也就抢占了别人的奶酪。
对剑心的到来非常不满的，便是一个叫做“带刀”的剑术高手。他为人性格狭隘，又争抢好狠，人缘素来极差。所以，带刀虽然身为三船的小舅子，却一直得不到重用。
但是，带刀却一直对自己自视甚高，而且他的实力也的确是强悍，在三船手下，也就是仅次于冲介一人而已。所以，他对武士总会剑术总教头的位置，已经觊觎多年。
但三船和冲介对着剑术总教头的岗位极为重视，他们需要是一个真正的剑道大家，而不仅仅是一个剑术高手。
剑道和剑术，只是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剑道大家，不仅仅剑术出神入化，更兼之深深领悟了剑道真意和武士道精神的真谛。只有这样的剑道高手，才会教授出一批又一批遵循煌煌正道的剑道武士。而剑心，自小被佐佐木小次郎这个剑道宗师谆谆教导，是真正传承了剑道真意的大家。
这也是冲介这个居合道高手，极力向三船推荐剑心的原因。毕竟，剑术高手到处都是，但剑道大家却极为稀缺。
而带刀呢，虽然论起剑术水平与剑心不分上下，但其暴躁易怒和嗜杀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为人师表。也就是说，他虽然修剑，却未修心，更未修德。
剑心入职之后，凭借高超的剑术和厚重的人格，迅速取得了一众年轻武士们的衷心爱戴和尊重。
但带刀却极不服气，几次三番的故意找茬，想要挑战剑心。
剑心处于同僚的面子，一直故意忍让。但这反而让带刀的气焰更加嚣张，甚至扬言剑心是徒有虚名之辈。
剑心无奈，只得接受了带刀的挑战。他请来冲介作为裁判和见证，而后者则是希望，双方的比试，是一场点到即止的剑术切磋。
剑心和带刀都答应了下来，随后便进行了一场无比精彩也无比惊险的对决。
在经过十几个回合的激烈比试后，剑心瞅准时机将长刀点在了带刀的要害，却遵循规则停止了剑招。
而带刀却在冲介即将宣布比赛结束，剑心也准备撤刀之时，突然暴起，重重地刺中了剑心的腹部。
结果，重伤的剑心不等医生到来，就因为伤势过重死去。
这一下，顿时让冲介勃然大怒，差点一时激动斩了带刀。但是，三船及时赶来，制止了冲介。
对于带刀的卑鄙无耻，三船深恶痛绝，但带刀是他夫人的亲弟弟，却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杀的。
这就是他身为大将的特权！自然，也是带刀如此暴虐的原因和底气。
冲介心底对剑心充满了懊悔，对三船如此袒护自己的小舅子感到了无比的失望。所以，当天夜里他以要将剑心的尸首埋葬的理由，偷偷的出了城，然后将剑心的尸首送回了铜黎镇，并将剑心的死因，告知了佐佐木小次郎。冲介真诚的奉劝这个悲痛欲绝的老宗师，不要去铁凌城寻仇。因为那里，是三船大将一手遮天的地方。
随后，心怀愧意的冲介，便离开了铁之国。直到很久之后，佐佐木小次郎才知道，冲介竟是出家做了和尚。
佐佐木小次郎强忍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安葬了自己的独子后，便不顾老妻的苦苦哀求，执意远走铁凌城。
在铁之国武士总会的大门前，佐佐木小次郎面对着簇拥而来的城民，对凭借卑鄙手段杀死自己儿子的带刀发出了生死决斗书！
迫于佐佐木小次郎的巨大声望，迫于旗下武士们的愤怒情绪，三船也只能让带刀接受了这场决斗。
但实际上，三船未必没有借刀杀人的打算！这个妻弟，实在是一个炸药桶，早死早安生！
这场万众瞩目的决斗，佐佐木小次郎和带刀其实是各有胜算的。小次郎虽然有剑道宗师的实力，但奈何岁月无情催人老，他的精力和体力下滑的厉害。而带刀虽然修为低于小次郎，但剑术本也算高超，再加上他年方三十多岁，正是一个剑客最鼎盛的年龄。
俗话说，拳怕少壮，剑术虽然与其他的格斗术不同，但总也是精气神和剑术的较量。
结果，在战斗中，带刀凭借着前期的猥琐防守，试图拖垮小次郎的体力。但老宗师战斗经验何其丰富，于是主动发起抢攻，逼的带刀避无可避，只能正面迎战。
带刀的剑道修为，又岂是心怀暴怒的老宗师的对手，所以不长时间就彻底落入了下风。
但就在此时，这个卑鄙的家伙，竟然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石灰包，陡然洒在了佐佐木小次郎的脸上。趁着老人措手不及之时，一刀切断了他的右臂。
剧痛和暴怒之下，佐佐木用左手接住了自己的长刀，用一招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燕返，将心头刚刚浮现狂喜的带刀强势枭首斩杀。
“铁之国拥有带刀这样的武士，是整个武士的耻辱！三船，我对你非常失望！”
左手持沾血长刀，右臂鲜血狂涌的佐佐木小次郎须发皆张怒斥三船的形象，自此，也成为了铁凌城所有现场观战武士和民众们，永难磨灭的记忆。
现场观战的三船脸色漆黑如墨，不是因为佐佐木小次郎杀了带刀，而是带刀竟然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决斗里，竟然采用了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丢尽了他的脸面。
所以，草草令人将带刀的尸首收殓后，三船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想要派遣名医给佐佐木医治右臂，甚至提出可以为其高价移植断臂。
但是，佐佐木小次郎一口回绝，并放言，就算他只用左手剑，也能够震慑和斩杀宵之徒。
最终，佐佐木小次郎寻找了一个老郎中给自己止血，然后就带着自己的断臂回到了铜黎城。
心灰意冷之下，老宗师宣布从此闭馆，再不传授外人剑道。
而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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