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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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农舍，一行人往南城门方向赶路。

        黄昏时分，谢妍与陆粼即将抵达离皇都最近的驿站，放慢了马匹的速度。

        远远的，谢研便望见几百人的仪仗队伍，看来□□陌带人已到了约好的汇合地点。

        再往前行进，她突然望见一匹毛光发亮的汗血宝马在驿站外的马厩里吃草——

        那是谢纭的坐骑！

        糟糕，雪青哪里应付得了谢纭，他若与雪青打照面，定会发现此时驿站里休息的永安公主是她人所扮。

        陆粼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见了那匹汗血宝马，想来是谢纭到此，便暗含醋意地说道：“谢小王爷居然来了，不会是为了接潇潇回宫吧？”

        她一早让□□陌将自己今日回宫的消息传回去，谢纭竟然已经得知了吗？

        他果然对谢妍的事极为上心。

        谢研转头看向陆粼，“谢纭会认出你的，所以你还是别随我回驿站了。”

        “不，我要跟着你。”陆粼一口回绝。

        他怎么可能放任谢研单独与对她有非分之想的谢纭待在一起。

        “我不会有事的。谢纭不会对我做什么。”谢研试着说服他。

        “是吗？”陆粼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谢小王爷既然能知道你假扮侯府表小姐，应该也会知道你是何时离开侯府，前往行宫……而你偏偏在途中遇袭，和他就真的没有半点关系吗？”

        上一世，平南王谋反，作为嫡子的谢纭不可能置身事外。

        这一世他对谢研究竟什么态度，犹未可知。

        陆粼点出这点，就是要早早在谢研心中埋下对谢纭怀疑的种子。

        哪怕谢妍遇袭一事和谢纭无关又如何，他绝不能让她与谢纭深交。

        何况，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追去行宫的路上被伏击，和谢纭才是真的脱不了干系。

        驿站内，驿长毕恭毕敬地将谢纭一路引到永安公主休憩的屋外。

        已得到通传的□□陌正守在门外，见到谢纭，行了礼，“卑职参见谢小王爷。”

        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门后，一推门就能看见，因此谢纭的心情很好。

        他笑着打开折扇，说道：“韩都尉好久不见，这几日保护永安公主辛苦了。”

        永安公主还未回来，没想到平南王府的小王爷却突然到了，□□陌不由捏了把汗，回道：“谢小王爷谬赞。”

        谢纭往前走了几步，□□陌却丝毫未让，他奇怪地看向他，“韩都尉何意？”

        □□陌正待回话，门被打开，小源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谢纭行礼道：“参见小王爷，公主此刻正在更衣，说请小王爷去偏室稍等片刻。”

        谢纭朝门缝里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又听小源子说道：“小王爷这边请。”

        既然谢研发了话，谢纭也没再为难两人，便跟着小源子往偏室走去。

        坐下后，小源子奉了茶和点心。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谢研还未过来，等得心烦气躁的谢纭隐隐感到有些古怪。

        于是，他一言不发地起了身，就要往回走。

        “小王爷，您再等等，公主可能还没装扮好。”

        “闪开。”

        小源子拦不下他，只能焦急地跟在后头。

        □□陌还在原地待命，见谢纭忽然折返回来，手心里攥了汗。

        “谢小王爷，公主还未更衣完。”

        “是么……不会你把公主弄丢了吧？”谢纭冷哼一声，用折扇在他肩上一敲，示意他让开。

        就在此时，房中传来清悦的女声，“谢纭，你急什么？”

        闻言，谢纭的眉目顿时舒展开来。

        ——这是谢研的声音。

        下一刻，谢研慢悠悠的声音又从屋里传出来，“你且在门外等着，我马上便好。”

        “好，我不急，你慢点。”

        这回儿，谢纭态度大变，脸上浮现笑容，乖乖地背倚着亭柱，扇着折扇，耐心等待。

        □□陌和谢纭打过几次交道，深知此人性格暴躁易怒且捉摸不定，没想到在永安公主这里脾气如此收敛，暗暗咋舌。

        不消多时，屋子的门开了，立在门内的雪青行礼道：“小王爷请进。”

        对于谢研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谢纭看在谢研的份上，都会给几分薄面，因此，他对着雪青微微颔首，摇着扇子，步履轻快地踏入屋内。

        穿着碧霞孔雀纹金丝流云襦裙的谢研正坐在桌边，单手支额，似在假寐。

        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朝谢纭漫不经心地望去，“你怎么会来？”

        还好她及时赶到，从边门进入驿站后，急匆匆地换了装扮。

        此时的谢研云鬓高束，三支翡翠珠钗插于发间，耳垂上的流苏耳坠随着仰头的姿势微微摇曳，衬得她本就娇艳欲滴的容色愈加艳丽，如一支冶丽海棠绽于枝头，看得谢纭心花怒放。

        他尤其喜爱谢研这样慵懒的模样和质问的口吻，这代表着她对自己的亲近。

        “我一早进宫给皇姑姥请安，听她老人家说你今日就要回宫，左右无事，就想着过来接你了。”

        谢纭母亲是太后的侄女，谢纭是她的侄孙。

        谢纭走到谢研身侧坐下，放下折扇，提起茶壶，替她面前只余半杯的茶盏斟满茶，“在行宫住了两日，如何？”

        “荔山景色秀丽，八大景名不虚传。”谢研拿起桌上小碟里的一块桂花糕，轻咬了一口。

        随后，谢研随口聊起观赏到的美景，却绝口不提路上遇险的事，这令谢纭心里莫名的不安。

        想当初，他们无话不谈，这会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和他说半句？

        是和他生分了吗？

        谢纭也从那小碟里拿了块桂花糕，“你应该已经知道三司会审结果了吧，安凌睿被贬为庶人，今日一早已经被押往西北边境做流民。皇叔封了安侯那个不得宠的长子安凌宗为世子，他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桂花糕被他捏在手里把玩，“我觉得吧，还是得提点提点，免得他不晓得是受了谁的恩，才能就此翻了身。”

        谢研点点头，不甚在意的模样，“你去。”

        谢纭一口应下，“好，我去。我要他明白，我们能让他从泥潭里爬起身，也能轻而易举把他摁回尘土里去。”

        听见他口中自然地说着“我们”，把她和他归在一个阵营，谢研依旧纳闷缘由，又听谢纭说道：“我还有个消息急着告诉你。”

        说着，他瞥了一眼屋内的三名侍女。

        意会的谢研想了想，抬手示意雪青等人退出屋子。

        待屋里只剩自己和谢研二人，谢纭丢下桂花糕，把凳子朝谢研拉近一些距离，说道：“我派去随州的探子传回了消息，去年的赈灾款被拨到随州后，并没有悉数发下……徐志义一定有问题。”

        徐志义是户部尚书，谢纭为何在查他？

        谢研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

        “等再多搜集一些证据，办他就容易多了。”谢纭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嗯。”谢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兀自思考着。

        谢纭把这些事情告诉她，是因为他与过去的“谢研”是同盟的关系吧。

        他这么相信“谢研”吗？他所言几分真几分假？

        谢纭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留意着谢研，没注意倒的什么茶，直到茶水入口，他手一顿，将茶盏放到眼前看了看，闻了闻——是君山银针。

        潇潇什么时候开始改喝这茶了？她不是最不喜喝君山银针吗？

        谢纭暗暗瞥她一眼。

        潇潇还是那个潇潇，却也不是他熟悉的潇潇了。

        心里接连冒出疑问，谢纭按下不表，转而问道：“潇潇派去江南的龙隐卫可曾传回什么消息？”

        龙隐卫？谢研微微捏紧茶盏，淡漠地回了两个字“暂未”，她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却扬起惊涛骇浪。

        她有龙隐卫？

        上一世这个年纪的时候，她身边并无龙隐卫，和□□陌说陆粼是她的龙隐卫完全是胡诌的。

        难道父皇真给了她龙隐卫？

        谢纭口中的派去江南，又是调查什么事？

        他和“谢研”到底在谋划什么？

        “挺久了，居然还没有消息？”谢纭似乎不疑有他，放下茶盏。

        “再等几日看看吧。”细嚼慢咽的谢研飞快眨了下眼，转了话题，“就这点事，需要你特地出城跑一趟和我说？”

        茶盏被搁在桌上，谢纭侧身面对谢研，微弯下腰，神情认真地说道：“接你回宫是正事，其他事都是顺便说的。”

        谢研好似从他温和的眼神中读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古怪的感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被她忽略掉。

        她此刻最犯愁的是如何应付不好糊弄的谢纭。

        他知道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她不可能每次都含糊其辞，蒙混过关，越掩饰，就越会惹来谢纭的怀疑。

        要想了解那些事，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询问谢纭本人。

        须臾间，谢研做了一个决定——剑走偏锋。

        一小块桂花糕吃完后，谢研忽然皱起秀眉，重重地揉了揉眉心，难受地□□了一声：“唔……”

        见她露出痛苦的神色，谢纭一下子慌了神，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潇潇？”

        谢研眉头皱得更紧，声音轻颤，“我头疼……”

        谢纭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会头疼，是病了？”

        许是太痛了，谢研黑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柔弱极了，“谢纭，其实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和你说了……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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