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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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陆粼翩然朝门口走去，孟子帆不放心地跟上去，小声问道：“陆粼啊，你不会真听公主的话，去捅那安翎睿吧？”

        陆粼笑而不语。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孟子帆又怕他当真，又怕自己反对公主不悦，只得急促地劝说道，“安康侯正愁没借口找你府上麻烦，你要是真动了他儿子，他非去陛下那里参你一本不可！”

        陆粼莞尔一笑，“正好让陛下也评评理。”

        “评什么理啊，安康侯那张嘴，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我说你考虑清楚啊，陆粼……陆……”

        孟子帆明白不只是永安公主要尝尝仙子笑而已，而是事关公主身后所代表的皇家威仪，区区侯门公子也想与天家相争？

        因此，他没法去拦陆粼，只能眼睁睁看着枫杨把门打开，陆粼走出了雅间。

        好在他出去时没有取下枫杨的佩剑。孟子帆略微松了口气。

        小源子在雅间里绕了一圈，四处张望了下，回到前厅，禀道：“公主，后厅那边的窗口可以看见楼下的情况。”

        “好。”

        谢研接过藕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和孟子帆一起走到后厅东侧角落里一处靠过道的木窗边，作壁上观。

        另一边，陆粼出了雅间，对下见礼道：“安二公子。”

        “哟，这不是陆世子么？”安翎睿仰起头，嘴角扬起一丝挑衅，“陆世子才从太后宫里出来，就到了望月坊啊。”

        从肃北侯府接到懿旨，到陆粼赶到应天门的短短时辰里，几家王侯将相府中便已得到消息了。

        “本公子还挺意外竟能在这里看见陆世子，我原以为这种附庸风雅之地，陆世子看不上呢。”

        “我与子帆许久未见，是以到此一叙。”陆粼彬彬有礼道。

        “也是，毕竟去了苦寒的北境一年，才得胜回了京城，自然要享受一下京城的繁华。”安翎睿阴阳怪气道，“话说陆世子昨日在宫里救了落水的永安公主，可是一举成为了京城中万众瞩目之人。”

        陆粼沿着楼梯缓缓往下走，淡淡回答：“为人臣子应做之事罢了。”

        “这倒是。若是本公子在场，也定能救上公主。”安翎睿挺了挺胸，大言不惭道。

        三楼的窗边，孟子帆“呸”了一声，唾骂道：“这个安翎睿吹什么牛呢，他连皇宫都进不去！而且他水性也不好，还能救公主？！到了水里，自身难保！”

        这就是安翎睿啊，上一世，她没见过他，只听宫人说起过安康侯世子飞扬跋扈，安康侯十分宝贝这个儿子。

        谢研随口问道：“他和陆粼好像不对付？”

        “何止不对付啊，他把陆粼当作敌手，什么事都要与陆粼争上一争。”

        谢研不解，“为何？”

        孟子帆哼了一声，回道：“自然是因为他处处不如陆粼啊！”

        谢研想想也是。上一世的陆粼，能文能武，造诣皆是登峰造极，尤其善弓马骑射，能百步穿杨，胆识过人，有勇有谋，能于千军万马中直取敌军将帅首级。这一世，少年时的他应该也样样精通吧？

        “陆粼，很多人羡慕你救了永安公主，一跃成为太后眼中的红人，告诉你，本公子可不羡慕。你别以为你救了永安公主就有多了不起。”安翎睿不以为然道，“太后宣你进宫，不过是因为疼爱永安公主，出于客气，感谢一下你而已，而你想要借此机会，以公主恩人自居，搭上颐宁宫这条线，是痴心妄想！”

        陆粼眸光清澈，答得磊落，“我从未这样想过。”

        谢研挑了挑眉。他确实不想，否则不会对她如此冷淡疏离。

        不过一个没有封号的侯府公子，也敢对着承袭肃北侯爵位的世子大呼小叫，直呼其名，句句不离“本公子”？这个陆粼怎么回事，为何处处相让？在她这个公主面前敢自称世子，怎么到了安翎睿面前，反而只自称“我”？

        似是看出谢研的疑问，孟子帆替好友解释道：“陆粼生性和煦，以和为贵，不愿无端招惹是非。”

        谢研想起上一世陆粼的雷厉风行、手段毒辣，再看看眼前云淡风轻、内敛克制的陆粼，心情复杂，轻叹道：“那也不能一退再退吧。有些人，只会得寸进尺。”

        “他很孝顺，不想给肃北侯府惹麻烦。”孟子帆也叹了一声。

        由于安翎睿出现时弄出的动静不小，惹得揽月楼三楼靠西雅间里的几位世家公子也早早从窗口往下探望。

        陆粼在安翎睿身前几丈远站定，端着仙子笑的伙计连忙退到一边。

        因常年习武、训练，使得陆粼看起来身姿尤为挺拔。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安翎睿那仿佛站不直的懒散姿势。

        “呵，就算你有这想法也无用。”安翎睿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嗤笑一声，“还有，本公子再好心劝你一句，别做梦永安公主会从此对你另眼相待，她心骄气傲得很，一向目中无人，不喜同世家门阀子弟来往，你虽然救了她，但你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她。”

        陆粼忽而问道：“安二公子见过永安公主吗？”

        安翎睿一噎，随后昂起骄傲的头颅，“我……我当然见过！我皇姑姑三十大寿时，我可是进了宫的！”

        由于安翎睿未被册封为世子，就连宫中辞旧迎新的最重要的年宴都没资格参加。还是皇帝考虑到那天是淑贵妃的生辰，必然思家心切，这才特赦侯府的亲人入宫团聚。

        阁楼上，谢研觉得安翎睿对自己的评价还挺到位的，上一世的她确实如他所言，而这一世从出生到她重生苏醒以前，从雪青的描述里可以确定，她也是上一世那样的骄纵任性。

        孟子帆扭头看向谢研，问道：“公主，您在宫里真见过安翎睿？”

        “从未。”谢研摇了摇头。淑贵妃过寿关她什么事，能请得动她？她怎么可能会见到她母家区区一个侯府的嫡次子。

        “好啊，他竟敢说谎！”孟子帆怒道。

        他扭回头，继续往下看，只见陆粼笑容淡淡，问道：“那安二公子可曾与永安公主说过话？”

        “我……我……”安翎睿显然不敢再胡诌，硬着头皮回道，“公主尊贵，本公子没有能和公主说上话。”

        见陆粼微微点头，他不甘心地反问道：“难道你和公主说过话？”

        此时的安翎睿还不知道陆粼何止与公主说过话，还一起用了膳、出了宫……到了这望月坊的揽月楼。

        陆粼双手负于身后，气度非凡，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神色严肃起来，缓缓地说道：“安二公子既然只是有幸见过一次永安公主尊容，也未曾与公主交谈过，怎能得出公主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结论来，又如何知晓公主不喜与世家门阀子弟来往？”

        “……”安翎睿顿时哑口无言。

        永安公主素来不和世家门阀子弟来往，这是京城贵族人尽皆知的事，到了陆粼嘴里，怎么变成他的胡乱猜测了？

        脸上挂不住的安翎睿扯着嗓子，对跟着自己来的几家望族中的狐朋狗友问道：“本公子说错了吗？难道永安公主不是那样吗？”

        那几人哪敢妄议公主，噤声不响，气得安翎睿拂袖，低骂一声“废物！”

        陆粼继续幽幽地说道：“先帝册封永安公主的诏书上写着公主毓质佳容，淑柔端静，丰姿雅悦……倒没想到在安康侯府二公子嘴里，公主竟成了与先帝所评完全不同的人。”

        听见陆粼把先帝爷都给搬出来，楼上楼下看热闹的、旁听的公子们，还有伙计，都吓得大惊失色，这可是大大大不敬之罪啊！

        安翎睿心里说不怕是假的，话到了这个份上，他只得唯唯诺诺道：“永安公主定然如先帝所称赞的那样，我……我是道听途说。”

        “我想安二公子也是受人蒙蔽，好在今日在此地的各位公子们都互相认识，想必不会出去乱说。”陆粼微微一笑，缓和气氛道。“只要不传出便还好，若是传了出去……”

        见安翎睿恶狠狠地抬起头，楼上那几名倚在窗边的世家子弟赶紧将窗户关小，好似没发现楼下发生的事。

        “望安二公子日后谨言慎行，切莫再提这种有损公主清誉的话。”陆粼对安翎睿拱手道。

        谢研笑容满面地用手指卷起自己垂在胸前的发梢。这个陆粼还挺会扯大旗的嘛，寥寥几句就反将了安翎睿一军，还把她皇祖父给搬出来。

        她笑着对孟子帆问道：“你觉得我是安翎睿说的那样吗？”

        “啊？我……”

        “没事，你说真话，我不会罚你。”

        孟子帆看她态度亲切，壮着胆子回道：“不敢欺瞒公主，原来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这是大家的共识嘛。”见她没有变脸，他又继续道，“可这次遇见公主您本人，才知道什么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这么平易近人，完全不是传闻里那样！”

        谢研笑了笑。两世为人，第一次听见别人说自己平易近人。

        阁楼下，吃了哑巴亏的安翎睿哪能善罢甘休。

        “本公子会记住陆世子的话。但这盅仙子笑，本公子今日要定了！”

        陆粼的唇边浮起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恐怕不能让安二公子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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