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楚王

家世、经历、学养……就算魏梓在京城是个出了名的游手好闲纨绔子弟，他的学养也是赵重霜拍马也赶不上的，从魏梓飘逸疏狂的书法就能看出来。

        在赵重霜能想到的方方面面，她同魏梓的距离都太远了。

        这么远的距离，叫“公子”正合适，叫“哥哥”却只能显得怪异。总像是，要攀附上去一般。

        赵重霜不再笑了，恢复到了平日里沉静的模样，只眼中却流露出一丝轻愁。

        不过，她看魏梓这些天的状态，似乎要比梦里的样子好上不少。梦里的魏梓总是暴跳如雷又郁郁寡欢，身子也被他折腾坏了，经常咳得脸色潮红、气虚喉哑。

        从枕流园之后，魏梓好像一直都挺康健的，刚才气鼓鼓离开时也很有精神，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信号。

        真希望臭脾气的小魏公子，可以一直平安健康。

        ……

        逗魏梓真的很能让人心情愉悦，赵重霜一整天的心情都不错，哪怕到了独自乘凉的夜晚，她也保持着这样的心情。

        在静谧的夜晚，小小的开心像气泡一样咕噜噜地冒出来，和赵重霜相隔不远的黑子，也在夜风中扬着脑袋，好像也在享受这样的夜晚。

        赵重霜正打算将小板凳搬进屋里，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回头一看，竟然是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其中一个似乎受了伤，被另一个男子搀扶着。

        赵重霜：……

        什么东西？私闯民宅，吓人一跳。

        她素来感觉不到害怕，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观察着两人。

        受伤的男子看着颇为贵气，流着血也仅仅是微微皱眉，气度依然沉着，而搀扶着他的男子面向他时神色恭敬而又焦急，看赵重霜的几眼却是写满警惕与防备。

        这是一对主仆吗？看起来挺像。

        赵重霜心里这么想着，便听那下属模样的人沉声问她：“你会看病吗？”

        赵重霜点点头，便见那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命令道：“识相点乖乖配合，快带我们王……主子去屋子治伤。”

        凌风看着眼前的人还是个小姑娘模样，没什么威胁，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只是年纪这么小，医术能够叫人相信吗？

        他家主子可是堂堂楚王，外人都以为楚王禀赋虚弱、难继大统，但那只是主子故意叫别人以为的。实际上，主子暗中已经建立了庞大的情报网，手眼通天，只是目前还得继续韬光养晦。

        凌风总为王爷感到不值，恨不得替王爷挖了哪些虚伪的、瞧不起人的家伙的眼睛，可他如今还是只能继续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连保护王爷他都没做好。这次他陪同王爷暗中出来办事，虽有亲卫跟随，却没想到敌人来势汹汹，竟让王爷受了刀伤。

        更糟糕的是，刀上似乎带了毒，如今已耽搁不起，想回到王府再叫大夫已经太晚了。看到这一片的药铺还有亮光，便听从主子的吩咐先来这里碰碰运气。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小姑娘竟然真的会治病。

        赵重霜乖乖走在前面为凌风带路，刚刚那人说话时是不是磕绊了一下，才改口叫“主子”的？

        王……他主子是个王爷吗？

        赵重霜有些怀疑，做王爷的需要这么鬼鬼祟祟暗中行事吗？

        凌风扶着楚王坐下，用眼神示意赵重霜上前施诊。

        他看着赵重霜低眉顺眼地走过来，看也不看王爷小臂上正在流血的刀口，径直拿起了王爷另外一只手，开始切脉。

        赵重霜细细辨别了一下，总觉得这人的脉象有些古怪，他是不是乱吃什么药了？

        谨慎起见，赵重霜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脉沉且缓，气血有些淤塞，大概是思虑过重导致。平常注意自我开解，需要的话我也可以配点药。”

        凌风：？？？这么大一个刀伤你是看不到吗？说什么思虑过重的屁话！

        刚急得要说话，凌风就被他家主子抬抬手拦了下来。

        楚王凌墨清的眼神充满压迫地看着赵重霜，眼前这古怪的丫头不知他的身份，他就不必掩藏自己的性格了。

        他压着自己的伤口，缓声道：“伤口可能带毒，劳烦姑娘替我看看。”

        赵重霜抬头，一时愣住了。刚院子里黑漆漆的没看清，这会儿在油灯下一看，眼前的男子分明就长着一张同她梦里的楚王一模一样的脸。

        就是这么个威严又阴沉的模样，和梦里完全对上了。

        赵重霜张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小然哥说楚王身子孱弱，如今看看，一点儿也不像，不怪她刚开始没往楚王身上想。

        赵重霜想到梦里发生的事，将他人性命视作草芥的就是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男人吗？她这才感觉到了一丝凛栗，若她是只猫儿，大概毛发都要一根根竖起来了。

        赵重霜沉默地上前，俯身查看男子的伤势。刀口不算很长，大概两寸左右，豁开的皮肉已经有些泛白，内里却红得有些异常。

        把伤口按压住后，血已经不再往外流了。

        赵重霜打算摆烂，她素来不是个爱揽活的性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不好意思，我没怎么学过解毒，也不是个疡医，不会处理疮口。”

        在凌风发怒前，赵重霜又接着说：“若怀疑刀上带毒，毒从刀口入体，可以试试挤出伤口周围的血，并且拿干净的布蘸了温水擦一擦周围的皮肤。”

        “简单处理过后，拿纱布包扎伤口，再把上臂扎紧，或者点住那里的穴位。”

        赵重霜停顿了一下，见主仆二人没有着急说的，平静地说：“我去准备纱布和温水，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

        赵重霜往外走时，仍然能够感觉到如芒在背，凌墨清锐利的目光就在背后。

        凌风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凌墨清倒是一脸探究的神色，他眯了眯眼，暗想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有些古怪。

        夜里凭空闯进了人，凶神恶煞的，她既不害怕，又能冷静地诊断，竟然还说出“不会治”这样的话。

        而且似乎有些医术在身，连他体内故意用药制造出的古怪都能看出一二。

        有点意思。

        赵重霜很快就回来了，她走了两趟，拿了纱布、棉布和粗线，还有热水同冷水。

        她并不打算自己去给楚王包扎，一股脑地把东西放在两人跟前，她看向凌风：

        “把手洗干净就可以给他包扎了，我没处理过伤口不太会，怕做不好。”

        说罢又看向凌墨清：“这样处理过后，再去找有经验的大夫看一看，应该就没问题了。”

        赵重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犹豫了一下，见凌墨清不像生气的样子，还是问了出口：

        “你们既然是飞进院子里的，说明有武功在身，是江湖人士吧。怀疑刀上有毒，为什么不拿内力逼出来呢？”

        凌墨清罕见地勾了勾唇，这丫头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把他们当做江湖人士也好，倒省去了他想借口的工夫，也不怕她联想到自己的身份上了。

        凌风正在小心翼翼地为他主子包扎，五大三粗的个子缩在一起，轻手轻脚的。凌墨清自己倒是毫不在意，看也不低头看一眼伤口，只看着赵重霜：

        “话本看多了吧，现实里哪有这么多会内家功夫的武林高手，这都是凤毛麟角。我们都只学的外家功夫。”

        他平日哪会跟人解释这些不着调的东西，可在今日这样本该烦乱的时候，他竟意外地很放松。

        赵重霜：嗯？

        她看魏梓都会内家功夫，还以为京城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点呢。如果楚王没有骗她，那魏梓其实还真的挺厉害的吗？

        这样说来倒也是，若是有内家的本事，就无须急匆匆地撞到药铺来了。应该是真的。

        赵重霜没有再说话，专注地看他们处理伤势。

        明明才短短一会儿，凌风就已经是满头热汗。大概不仅仅是紧张和小心的缘故，看他身体绷紧，指尖虽然尽力控制但还是微微颤抖，估摸着也受了不轻的伤。

        临了，凌风丢下一句话，“管好你的嘴，我们来过的事谁都不许说，知道吗？否则被我知晓了，恐怕你项上人头难保！”

        赵重霜乖巧点头，目送二人重新跃过墙，消失不见了。

        这两个人真像话本中的大坏人，临走时说的话也像，她不仅没有害怕，反倒是觉得很有趣。

        若魏小公子早些时候肯好好学功夫，如今肯定就成为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哪还轮得着她来担心？

        多说也无益，事已至此，按照魏梓那懒散的性子也是不愿吃苦的，遗憾这个也没有意思。

        赵重霜正想休息，这个点了，她已经很困了。可是她又没法忽略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

        趁新鲜，现在处理倒还来得及，若拖到明早，怎么和药铺魏掌柜还有伙计们解释啊？

        那两人说得轻巧，说什么“不准透露”，流了血，到头来还不是她来费劲巴拉地打扫，不然怎么解释突然多出的褐色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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