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集市

仁和药铺。

        赵重霜跟着魏然做了好几天接单的活计，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招待客人、回答客人的问询了。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仁和药铺这个新来的丫头，看着不声不响的，说起话来也慢吞吞，思路倒是意外的很清晰。

        脸蛋跟面团似的白白软软，性子也跟面团似的。

        不仅是来店里的客人注意到了赵重霜，隔壁赵家药铺的掌柜也注意到了。

        赵家药铺的掌柜名叫张攀达，在京城赵家中也是叔伯辈的人物了。药铺的掌柜是个好差事，他来这里管管后辈，也算颐养天年了。

        叙州族里的后辈寄来的信，他也知晓。信是早就寄到了，他们家里管事儿的、和老一辈的他们几个兄弟，都已经看过信了。

        后辈在信中说，他有一个在县里的医馆做学徒的妹妹，跟着安国公府的人一同来了京城，希望他们能够多关照一些。

        关照这事儿好说，可关键他们根本不知道人在哪儿啊。

        张攀达自然知道仁和药铺是安国公府的置产，药铺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姑娘，怎么看怎么可疑。

        另一头，赵重霜也收到了魏梓的回信。

        莫名其妙的话赵重霜已经能够下意识忽略了，魏梓经常说些这种话，明明每句话都看得懂听得懂，就是不明白这些话怎么会突然出现。

        原来善平县就是在叙州地界啊，那赵家药铺的“赵家”会不会就是她知道的那个赵家？

        叙州来的、出了太医、在京城立身还不算久，才不过一两辈人……好像都对得上。

        原来赵家在京城，还真的有一番作为呢，难怪在善平县中如此傲气呢。

        赵重霜的情绪有些低落，想到赵家，她就想到赵大夫、庄伯和成礼哥哥。

        她有点想念大家了。

        赵重霜发了一会儿呆，正要把信收起来，才发现另一封早先被她忽略的信。

        写的什么？

        这几行字怎么同其它字迹不一样？

        “小爷的字看得懂吗？看不懂就好好观摩字帖，基本的简省和连笔得知道。”

        “好好学，下回可不给你重写一封了。”

        赵重霜眨眨眼：哦。

        又来给她布置任务了，魏小公子可真是励学。

        在京城生活可真难呀，她要学的东西可太多啦。

        前路重重寒霜，如果改名叫“赵居易”，是不是就会轻松一些了？

        赵重霜因为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而感到好笑，把两封信都夹进了字帖里，振作精神重新忙起手边的事情。

        ……

        这一天，药铺外头似乎格外热闹。

        赵重霜好奇地往外看，可除了人来人往，她什么也没看见。

        魏然看在眼里，对赵重霜介绍道：“今日大概又是胡商进京的日子，他们会在东头的集市摆摊，平日难得一见的香料、宝石、各色物件，都能在这个时候饱饱眼福。”

        “小妹想去看看吗？”

        “我这一时半会走不开，要不我叫个伙计陪你去？”

        赵重霜赶紧摇头：“我、我自己去就好了。”

        魏然笑了笑，说：“也好，距离药铺也就一小段路，我也放心的。”

        “来，这儿有些碎银你带着，想要什么自己买，别给我省钱啊。”

        魏然的动作太自然，赵重霜呆呆地接过银子，才反应过来：“小然哥，我……”

        “我把你当妹妹看待，哥哥给妹妹买些新奇玩意儿不是应该的吗？拿着。”

        “快去吧，一会儿被别人买去了可见看不到了。”

        看着赵重霜乖乖往外走，魏然眼里带笑，直到看不见赵重霜的身影，才继续处理手里的活计。

        赵重霜把碎银装进自己的荷包里。这是她新绣的那一个，绣完之后，就把原先荷包里装的黄药的羽毛也放了进来。

        现在碎银正安安稳稳躺在羽毛下，刚才放进去时，它们全都滚到底下去了。

        赵重霜很快就走到了集市，这里人潮涌动，很容易就找到了。

        在她好奇地站在一个摊位前张望时，旁边站着的一个伯伯突然说话了：

        “你就是仁和药铺新来的那个小姑娘吧？”

        见赵重霜有些警惕地转过头，那位伯伯淡笑着解释：

        “我是赵家药铺的掌柜，之前在对面见过你。”

        “赵家？”

        赵攀达见赵重霜听闻赵家就有些放松下来，心下了然。

        “几天前我们收到了叙州本家的来信，是一个叫成礼的后辈托人寄来的。”

        话点到这里，赵掌柜见赵重霜明显认识的模样，邀请道：

        “这儿有些吵闹，你随我去边上的酒楼大堂坐一会儿吧，我把情况和你说一下。”

        听赵掌柜说起成礼哥哥，赵重霜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听赵掌柜这么说，赵重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赵掌柜专门找了一个通透的座位，这丫头有些紧张，这儿酒楼的伙计和其它人都能看得到，也能让她安定一点。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重霜，叫我小双就好。”

        “好。”赵掌柜点了一壶茶，给赵重霜斟满，才慢悠悠地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是这样，前几天我们收到了信，成礼说他妹妹跟着侯府的马车来了京城，拜托我们若是遇着你，便帮忙照顾照顾。”

        “当然成礼的原话是很有礼貌的，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们正发愁呢，说就这么点信息，怎么找得着人呢？多亏赵家的药铺就开在仁和药铺不远，我看着仁和药铺突然多了一个小姑娘，就在想成礼说的妹妹会不会就是你。”

        “我早就想和你聊上几句，可惜找不到机会。这次正好碰上你来集市，否则还说不着话呢。”

        赵掌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絮絮叨叨地讲述赵重霜不知道的整个过程。

        “说起来，你现在是直接住在仁和药铺吧？要不要同我回赵家住？”

        赵重霜一下慌乱起来，不过还不等她拒绝，赵掌柜便自我否定道：

        “不行不行，我出来见你都得避着人呢。药铺之间毕竟存在竞争关系，要是让魏老头知道你和我们有接触，一定会疑神疑鬼、暴跳如雷的。”

        像是想象到了那个可怕的场面，赵掌柜眉头紧皱着摇了摇头。他耸了耸鼻子，像是想起来什么：

        “欸，你这丫头可真胆大，竟然敢只身来京城，”赵掌柜压低声音：“小丫头，你是不是被那个侯府的二公子骗来的。他在京城的风评可不好啊，不学无术，整日只知斗鸡走马、游玩嬉乐，虽都是嫡出，却同他的哥哥差远了。”

        赵重霜睁大眼睛，也不自觉地压低身子小小声：“有件很重要的事只有来京城才能解决，解决了我就马上回去。”

        赵掌柜闻言，放心了一点：“那就好。别的不说了，再说就耽误你逛集市了。小双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去药铺里找我，我不在就找伙计。”

        赵掌柜掏出一个荷包，递到赵重霜面前：“这里有两张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别的物件都能买，钱可不能少。”

        就如同每个长辈身上自带的威势一样，赵掌柜几句话就让赵重霜拒绝不得。

        见赵重霜手忙脚乱地要推拒，赵掌柜语气淡淡：“拿着吧，就当是我这个长辈给你的见面礼。长辈给的钱不能不要，懂吗？”

        赵重霜不清楚到底是真的有这样的规矩，还是赵掌柜编出来的，她僵在那里，不敢轻举乱动。

        ……

        最后她还是收下了赵掌柜的荷包，诚挚道谢后，她便按照赵掌柜的意思出来了。

        定了定心神，赵重霜才有工夫回忆刚刚的事情。她有些开心，成礼哥哥竟然为了她写信到京城来了，其中大概也有赵大夫的手笔吧。赵掌柜人也很好，专门为了这事儿来找她了。

        赵重霜揉了揉脸，揉去过于明显的笑意。在大街上傻笑有些丢人，可她好像没心思逛市集了。

        赵重霜不知不觉走到了集市尽头的一个角落，突然嗅到了一个很淡却很熟悉的香味。

        很像魏梓身上的香。

        赵重霜左右张望，费了些工夫才找到香味的来源，是一个看起来摆着很多石头的摊位。

        摊位上是一辆推车，后头有两个轮子，中间的长木板上摆着许多物件，前面撑着随手摆成的石块，只要抬起车前头的杆，就能轻易拉动推车。

        静止不动的推车像是一张桌子，旁边还竖着块板儿写卖的什么物件。

        赵重霜拿起一块蜡质的石头，鼻间的香味马上浓郁起来。虽然依旧很香，但气味似乎完全变了。

        这会儿闻着一点也不像了。

        有些好奇，赵重霜抬头问摊主：“这是什么？”

        摊主穿着与他人并无二致，只是帽子下还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摊主手指点了点板儿上的某一行，说：“玳香。”

        赵重霜顺着摊主的手看过去：“玳……香。多少钱？”

        “一两银。”

        赵重霜打开荷包，纠结着要不要买下这块石头一般不起眼的香。

        会不会有些败家子？

        赵重霜专注地看着荷包里的银两，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小姐是否能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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