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波三折

听了李妈妈的话，赵重霜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现在什么也不去想了，只求快点把这些药都灌到这位侯府公子的肚子里，她也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眼见赵重霜拿两块布包着药罐的把手端起就要走，旁边装作忙碌的丫鬟小厮们倒是慌了：

        “诶诶姑娘快先放下！”

        他们飞快地备齐了碗、勺、托盘、毛巾等各种器具，竟然还有一个捂着厚布专门保温的砂壶。

        一阵眼花缭乱过后，赵重霜手里便多出了一个整齐码放着各样东西的托盘。

        侯府的丫鬟小厮：这姑娘怎么这么莽，抬着滚烫的炉子就打算过去了。

        他们只是不想帮忙，但并不想她真的出什么事啊！

        最后，他们还是派了人与赵重霜同去。

        ……

        一番折腾过后，赵重霜终于站到了病床前。

        她再次感觉到了不妙。

        为什么没有丫鬟愿意接过托盘？她们又为什么站得不远不近地看着她？

        不愿意担责，但却还要监视她。怕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这样一个距离，如果她“手滑”不小心把汤药砸在她们公子脸上，这些丫鬟连救也救不着。

        赵重霜觉得有些奇妙。

        她很久没有感受到肺腑间的冲撞了。

        但这一次，她又久违地体会到了“生气”带来的身心反应。

        一整个侯府是没有正常人是吗？

        幸好留在这儿的不是赵大夫，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样的气，于养生不利。

        躺在床上的贵公子，这次再也不是赵重霜梦里的神秘执念，而变成了她如临大敌的邪恶元首。

        赵重霜把托盘放在小桌上，舀了一碗汤药，端去了床头。

        “公子，喝药了。”

        这位矜贵的侯府少爷正半躺在床上看书，后背塞着舒适的软垫，锦被拉至胸口。

        赵重霜看他脸色，依然很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这样的情况，还得静养几天。

        这位公子似是没听到一般，好半晌才转头瞥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又重新看回了书。

        赵重霜好言相劝：“若延误喝药的时机，导致病情反复，就要喝更多的药才能好，多受罪呀。”

        赵重霜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这次喂药绝不会轻松。

        现在的场景，有点像是在医馆内，医馆里也常有病人不愿意喝药，赵重霜便会去劝一劝。但一般待在医馆的病人，都是病得很严重了，他们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时不想喝药，也很能让人理解。

        无论如何，这种熟悉让赵重霜放松了一些，言语间也不自觉多了一些诱哄，仿佛是在面对医馆的病人。

        侯府公子这才纡尊降贵般理会了赵重霜，他皱了皱眉：“不喝。”

        这汤全是草药的腥臭苦涩味，隔了这么远他就闻见了。

        这丫头看起来呆呆的，也不知道完不成他师父交代的任务，会有多惴惴不安？魏梓有些恶劣地想着。

        她师父叫她什么来着，“小双儿”？

        呵，这个小双儿接下来会怎么劝他喝药呢？魏梓索性合上了手里的话本，只看着赵重霜的反应。

        赵重霜深深地看着魏梓的脸，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他摔下悬崖的那一幕。

        这人在梦里给她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在现实中也不放过她，真烦人。

        也罢，好言难劝要死的鬼。不喝就不喝吧，反正也不会怎么样，这点小疾本来就用不着喝药。

        “我知道了，那就不喝了。”

        赵重霜木着一张脸，把药碗往托盘一放，转身快步往门口走去。

        魏梓：？

        这人干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已经快到门口了？

        魏梓赶紧叫住赵重霜：“等会。”

        赵重霜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魏梓。

        “你就这么走了？你师父交代的事儿不完成也没关系吗？”

        他可是早就听水绿说了，这丫头就是替赵大夫过来煎药的，他不信拿她师父压不住她。

        赵重霜在那一瞬，有些体谅到刚刚那些侯府的下人们了。这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的舒坦，偏要折腾出些事情来，令自己得些乐趣。

        侯府的人要伺候他，大概也是很头疼的。

        和猫儿逗老鼠似的，见你麻木了，就暂且拿开爪子；看你又有了动静，打算挣扎着逃脱了，便又一脸趣味地逮住你。

        见自己这么轻易就放弃劝他喝药，便搬出赵大夫来了么？

        赵重霜都不带犹豫的：“是赵大夫自己要偷懒不来的，事情的发展若不如他所愿，那也没办法。”

        “你喝不喝，药要凉了。”

        魏梓盯着赵重霜看了一会儿，妥协道：“你拿过来吧。”

        魏梓接过药碗，就被浓重的药味侵袭了鼻腔，他甚至觉得有些头晕了。

        他试探着抿了一小口，药液通过舌根时，苦味已经占有了整个口腔。魏梓颇为慌张地寻找痰盂的踪迹，“呸”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就算把药液吐了出来，苦味却好像全部都留了下来，魏梓的舌尖都麻了。

        魏梓看向那一碗一点也没有少的深黑色药汁，没有办法想象全部喝下去会是个什么景象。

        他把药碗重新递给赵重霜，“太苦了。”

        他禀性体弱，常常要喝药，往日也觉得还好。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完全不想喝。

        不过，这丫头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

        赵重霜再次沉默了。

        过了一会，赵重霜开口：“那我重新去熬一份吧，加点饴糖。”

        魏梓挑了挑眉，有些惊讶：“那辛苦……小双姑娘了。”

        赵重霜：不辛苦，我命苦。

        回到厨房后，赵重霜要了些饴糖，重新起锅熬药。

        原本的药材不能再用了，得重新取一份。

        她刚熬药时还纳闷，赵大夫怎么拿了这么多份药，原来是有先见之明。

        赵重霜安安分分地一点点加糖，她平日也会动手做饭，只是饴糖并不便宜，也几乎不用在菜里，所以哪怕心中有数，赵重霜也不敢太过随意。

        快熬好的时候，赵重霜舀了一点尝了尝。

        嗯，甜甜的，挺好喝。没想到药里面放了糖，会是这样的味道。

        赵重霜原本想就把这份药给侯府公子送去，但想到那位公子的脾性，她又有些犹豫。

        要是就这么拿去，指不定又要作妖了。

        赵重霜想到一个主意，让他吃吃“苦”头也好。

        这时的托盘又已经准备好了，药罐里已经倒入了滚烫的药汁，空碗则摆在旁边。

        赵重霜于是舀了一大勺糖，放到空碗里，这才满意地端着托盘离开。

        ……

        到了正房，赵重霜放下托盘，在碗中开入药汁，拿勺用力地拌了拌。

        距离刚才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侯府公子大概是在床上待累了，此时已经起身穿戴好，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干嘛，手指一点一点打在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魏梓今天身子舒服了，便又不耐烦这么待着了，一点儿劲也没有。虽然平日里听曲赏景也都是那些老掉牙的东西，但也比这么干待着好。

        他刚刚一直想着这丫头接下来会有个什么反应，可这丫头动作怎么这么慢，他话本都快看完了，还在厨房磨磨蹭蹭的……

        是不是怕了他了？

        这会儿见赵重霜来了，魏梓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丫头可真是任劳任怨啊，低着头也不做声，就这么倒药、搅匀……嗯？这次怎么拿了一叠碗过来，是无论如何都要叫自己喝药吗？

        果然刚刚是装作不在意，说什么“不喝就不喝”的话，现在拿这么多碗又作何解释？

        魏梓感到有些愉悦，这丫头这么费尽心思地叫他喝药……

        于是这次赵重霜端来药碗时，魏梓甚至没有作妖，接过药碗吹了吹，便喝了一大口……

        “咳！咳咳！”

        魏梓的唇舌差点失去了知觉，他赶快拿过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缓了好一阵，唇齿间的甜味还在丝丝缕缕地攻击着他。

        “咳咳咳这也太齁了！你是不是把厨房所有的糖都搁里头了！”

        魏梓一脸控诉，他刚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赵重霜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语调有些怪异地说：“原来太甜了吗？我刚怕药汁还不够甜，额外在碗里又放了一些糖，看来倒是画蛇添足了。”

        “我重新乘一碗，这次应该不会太甜了。”

        魏梓半信半疑，拿勺子搅了搅手边的那一碗，碗底似乎真有没化开的糖。

        新的一碗药又放到了桌子上，魏梓不去看药，只瞧着赵重霜，想要从赵重霜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但是赵重霜恭谨地低着头，他什么也看不出。

        这次再喝，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下，舒展开了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甜味冲击，他竟然觉得这一碗药汤有点好喝。

        甜甜的热热的，喝下去有些慰帖。

        魏梓小口小口，很快把药喝完了。

        他放下碗，却正好看到赵重霜眼里流露出笑意。

        魏梓一愣。

        什、什么啊？

        等他反应过来，赵重霜早就走了。

        魏梓这时恍然，刚刚那第一碗药，就是故意来折腾他的吧？！

        魏梓气得“腾”一下站起来，原本想叫人把赵重霜带过来，可想到赵重霜的笑，又一时觉得心底有些麻痒，令他浑身提不起劲。

        魏梓小声嘀咕着，最后还是没有叫人。

        下次、下次有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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