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字街（二）
西南方向的雕塑是一个坐着的年迈男人，男人慈眉善目，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手托腮思考状。
东南方向的雕塑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男人穿着中山装，戴着围巾，手里提着行李箱，虽风尘仆仆，但脸带着笑意，像是即将归家的人。
西北方向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男人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搭着西装外套，脸上满是愁容，像被被生活重压压得喘不过气。
三个雕塑对应三家商铺，分别是羊肉串店、煎饼店和奶茶店。
“这样吧。”酒鬼十分头脑清晰，提议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和秦湘去问雕塑对应的三家店铺，然后往东西方向走，你们俩往北看有什么线索。等会儿在七字街门口汇合。”
“嗯。”谢忱应了下来。
闻奇和谢忱向北并肩而行。
两人无话。
闻奇第一次看见谢忱是在新生入学仪式上，谢忱作为新生代表在台上发言，谢忱站在一束追光里，他穿着白衬衫，眼神淡漠，声音抑扬顿挫，每句话都让人信服。
再看谢忱丰富的履历，这活脱脱是“别人家的孩子”啊，是他们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不敢想象的。
他是羡慕谢忱的吧。
谢忱侧目，闻奇生龙活虎，身上的劲跟用不完似的。
绕过一个弯，两人到达七字街尾部，这里店铺多是咖啡厅和慢摇酒吧。
两人往回走，街道已经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了，喧闹的环境让谢忱面露不适，谢忱靠街道里面走，闻奇自觉的往外走。
走至七字街的雕塑路口，谢忱往东走。
“他们……”闻奇想说酒鬼和秦湘去过了。
“你可以先回去。”谢忱沉着的说：“我需要记住地图。”
走过一遍就可以在大脑里3d建模七字街？？
谢忱不理会闻奇，自顾自的走着，闻奇只得跟上，顺道自己也记一记地图。
谢忱眉头紧皱，脸色逐渐苍白，这里太吵太挤了，别说谢忱，就连闻奇自己心脏都有点燥闷了。
闻奇停下脚步，仰望高他小半头的谢忱道：“我想休息一下。”
“别偷懒，时间来不及了。”谢忱毫不留情的拒绝。
闻奇：“………”他这是为了谁啊。
来到七字街门口，秃头小贩已经不在了。大树坐在门楼下，捡个木棍当拐杖，摆个乞碗，悠然自得。
秦湘和酒鬼正吃着面，酒鬼看见闻奇喊道：“这里！”
两人走近，秦湘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
闻奇道：“自南向北主要是美食，到街角主要是咖啡馆、茶馆和酒吧，人少了很多。回来时我们又去了东西方向，这两向主要是书画、戏剧等文化类型的店铺。”
闻奇特地看了谢忱，那小表情跟邀功似的。
秦湘点点头，说出他们的发现：“雕塑对应的三家店铺没有异常。”
就在几人气馁一无所获的时候，秦湘又开口了：“我们问到了雷家公的事情。”
酒鬼敲了下桌子：“这个雷家公原名雷七，七字街由他一手创立。四十年前这条小街无人问津，四十年后七字街万人空巷。”
闻奇感叹：“这么说这个雷七还挺有魄力的。”
酒鬼腿放在凳子上，嘬一口白酒，扔个花生，好一幅八卦的样子：“雷七从小父母双亡，七岁以前和舅舅一起生活，后来舅舅结了婚，不知何因，雷七和舅妈有嫌隙，后来就搬了出去。”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收入？舅舅偷偷给点再加上自力更生，也能凑合。”
“雷七十四岁就辍学外出打工了，漂泊五年后，意外结识道上老大，娶了其女儿，从此发家。
“雷七这个人为人正直，特别讲义气，还爱帮助人。所以七字街的原住民都很尊敬他，也可以说雷七是七字街的信仰。”
这整个是一励志的发家史啊。
闻奇听得津津有味：“还有吗？”
“一大堆彩虹屁。”酒鬼言简意赅。
闻奇：……
不过七字街原住民说的只是他们看见的，谁又能知道没看见的另一部分呢。
闻奇想起进入七字街前的任务提示：见证。
这一切有关联吗？
闻奇思索着：“雷家公具体位置知道吗？”
秦湘摇摇头说：“每个人答案都是一样的，都说雷家公就在七字街里。”
闻奇问：“那雷家公的外貌特征呢？”
酒鬼：“触及到敏感问题npc就不会再解答了。”
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路上行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买东西讨价还价，吃东西一脸满足，这些再也平常不过的行为，此时看来刻意又生硬。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七字街灯火通明，却照耀不开黑暗，空气异常的沉闷压抑。
一切都陷入了一个闭环，酒鬼醉醺醺的，放空似的盯着不知名处，感叹道：“必须由死亡来打破寂静了。”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快9点了，闻奇喊大树进来吃点东西，大树抱着木棍，依靠着门楼，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他摇摇头笑道：“我不饿，我喜欢在这儿看人。”
谢忱若有所思的望着外面，闻奇顺着看去发现是街道摄像头。
摄像头长久没动，应该只是个摆设。
闻奇要了两碗馄饨，端给谢忱，谢忱没动。
酒鬼轻松道：“夜阳界的食物一般不会作假，如果食物让人死亡的话，就不用折腾我们完成任务了。”
“不是。”谢忱道。
闻奇替谢忱解释道：“这里面没放葱花香菜，也没有虾米。”谢忱对海鲜过敏，这是在川大蟹粉圈人尽皆知的事情。
秦湘好奇的问：“你们俩之前认识吗？”
两人异口同声。
谢忱：“不认识。”
闻奇：“认识。”
闻奇不以为然的笑笑：“两个小时前认识的。”
谢忱淡漠的扫眼闻奇，低头吃馄饨。
“啊啊啊！！！”远处一声高声尖叫打破平静。
出现了！
…
孟凡林烦死这些人了！这里的人都有病！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上车！”
孟凡林突然听见一声娇俏的女声，他抬头，面前女人长发飘飘，面孔妩媚多情，尤其是那身材，啧，婀娜多姿，红色挂脖式上衣，黑色超短裤，那白皙的大长腿夹在机车上，令人垂涎。
女人还给他抛了个媚眼，像宁采臣入了兰若寺，女人的声音勾魂极了：“上车，我带你回去！”
孟凡林心里的那根紧绷的神经被触动了，面前的这个女人简直是他的天使吧！
他内心狂喜，一步跨上机车，女人一踩油门，轰的一声车飙了出去！
他下意识抱紧女人的身体。
好冰！
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一丝的温度！
就像一个死人一样！
他耳朵贴在女人背上，女人竟然没有心跳！！
孟凡林心里开始恐惧了，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要做什么？
就算再笨孟凡林心里也有了答案，女人要杀他！在摩托车上他无路可逃！
孟凡林松开手，女人察觉到到异常，诡异的笑出声，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孟凡林耳膜都要穿孔了！
女人笑声戛然而止，声音像撕裂般刺耳：“……我不好看吗？”
话音刚落，孟凡林就听见骨头咔吱咔吱的响声，随后女人的头竟然诡异的180度大转弯，孟凡林正对女人的脸！
孟凡林尿都要吓出来了，哪有什么漂亮女人！这分明就是那个买梳子的高颧骨女人！
女人脸色变得惨白，嘴巴越张越大，她的嘴里竟然没有牙齿！全是密密麻麻的齿梳！
女人表情狠绝，声音凄厉：“我不漂亮吗？我不漂亮吗？我为你改变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是看不起我？！”
女人一口咬在孟凡林嘴巴上。
“啊啊啊——”
…
路口人群骚动。
酒鬼和秦湘马上就冲了出去。
闻奇刚踏出一步就想起谢忱。
谢忱面色冷峻道：“第一现场，你先去。”
闻奇点点头，扒开人群跑了过去。
闻奇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孟凡林全身□□，双脚从足踝处被砍去，双手掌不见踪影，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又长又细的血痕。
他脸色惊恐，瞳孔散大，眼神之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嘴巴张得很大，以至于下巴都快脱臼了，他嘴里空无一物，舌头被剪掉了！
孟凡林面朝西南雕塑跪着，这姿势像是在赎罪忏悔。
酒鬼沉声说：“身体僵直，是死后刻意被人摆成这个姿势的。”
追上来的谢忱道：“头部和身体没有致命伤，他是失血过多死亡。”
“或者……”谢忱顿了下：“血液是被吸走的。”
谢忱和酒鬼还在查看尸体。
闻奇站在人群边上，强忍住喉头的不适。
这不是电视剧电影！这就是事实，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上一秒还在嬉皮笑脸，下一秒就惨死在了街头！
一旦走错一步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果说闻奇之前还抱着点侥幸心理，那现在荡然无存！
夜阳界太残酷了！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孟凡林血流了一地，周围行人异常冷漠，直接从血上走了过去，不一会儿整个街道就布满了血脚印。
吸收过血液之后的行人，他们脸上表情越来越虚假，像是要被塑化了一样。
酒鬼脸色严肃道：“任务世界的‘人类’不会对尸体做出过多的反应，这具尸体会在十分钟之后被清理掉。”
谭琴在一旁吐得内脏都要出来了。
秦湘拍着谭琴的背，安抚着：“你一直和孟凡林在一起吗？”
谭琴脸白得不像样子，一直在发抖，还没说话，就哇哇开始吐哭水。
秦湘赶忙递过一瓶水，安慰道：“没事等会说，我们先回去。”
几人围着谭琴走。
谢忱止住脚步说：“我需要去一个地方。”
闻奇疑惑：“去哪里？”
“看监控。”谢忱仰头看向四个街角，摄像头在动且闪着红点。
谢忱说这个词时，谭琴脚步明显滞了下。
摄像头是什么时候开的？！
闻奇诧异：“你知道监控室在哪？”
“不知道。”谢忱冷漠脸：“你去问。”
闻奇：“不去。”真是会使唤人。
两分钟后，闻奇说：“监控室在七字街最后的一个房间。”
谢忱：“嗯。”
这人也不说个谢谢，不知道他打自己脸有多疼吗？
两人一起往街尾去，能看见事发当时监控录像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们可以监控是什么时候开的，以及是否有孟凡林的行动轨迹。
所谓的监控室就是一间小屋子，无人值守，两人轻松进入监控室，找到雕塑路口的四个摄像头，如预期之想，什么都没有拍到。
“雕塑对着的地方刚好就是监控的死角。”谢忱若有所思：“唯一能看到死亡真相的就是雕塑了。”
“……”闻奇被吓到：“雕塑是个死物怎么能看到。”
谢忱拧眉没说话。
谢忱倒放监控录像。
刘浚峰往另一头飞奔而去。
谭琴高声尖叫。
孟凡林走到监控的死角，
继续倒放。
孟凡林跟着刘浚峰、谭琴一起走，孟凡林脚步落后，谭琴回头和他争吵了几句。
这之前就没有了。
要说这个摄像头是什么时候开启的……
闻奇反应过来，惊呼道：“是孟凡林离开秃头小贩视线之后开启的！”
谢忱：“嗯。”
这感觉就像是秃头小贩一直在监控孟凡林，一直在记恨他！
谢忱调整监控录像，把刘浚峰路线调了出来。
这速度，闻奇目瞪口呆，谢忱竟然把七字街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记了下来！
两人看见刘浚峰被一群男孩拉住衣服。
下一秒，监控录像变成雪花。
谢忱崩紧嘴唇，再次调试，任何监控录像都看不到了！
明明马上就能看到答案！
闻奇又气又可惜！
两人神情凝重的往回走，街上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全是“假”人，每个人刻意又生硬，像是沙盘上让人随意摆动的人偶。
闻奇总感觉这些人偶在暗中盯着他们，伺机而动。
两人走回七字街门楼，大树靠着柱子，乞碗里有两张纸币。
谭琴面色灰白，正准备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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