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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虚相·下


我下意识认为自己干不出这种事情。

        本着替我自个的兄长父亲设身处地的打算,我像是被吕惠的话吓到了一般微张着口。

        王上默默将视线挪开。

        我柔柔弱弱地开了口:“吕家大郎莫急,并非什么火烧眉毛之事。”

        看起来我只是单纯担忧有人着急,看都未看一眼便对关心提问之人和盘托出了。

        “是这样的,妘妹妹见吕家二郎逢此变故,悲感之余更是惊愤,决心为兄报仇讨回公道。王上得知,已委派年少有为的蒙家少年督办此案。”

        “说来也是,二郎年纪轻轻就为歹人下此狠手,你们定要好好安抚才是。”我还含着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偏头去看一旁的王上,似乎在等待他的嘉奖与认可。

        好一个天真柔弱不善于拒绝的小白兔,我腹诽道。

        吕蜴被揍,姜妘,蒙毅,应该懂了吧?

        你妹妹拿这些事邂逅心上人呢!

        可被刺痛的“兄长”本人吕惠段位很高,听了这些话,双袖娇贵的料子在他端正的姿势下始终无一丝褶皱。

        王上为我挡着,我可光明正大地以余光打量吕惠的神情。吕惠只是微微一笑,眼睛里流露出一分铜器般耀眼的光辉:

        “在下代父亲母亲和吕氏全家叩谢隆恩,谢过王后的仗义执言。舍妹自幼骄横,做事非但瞻前不顾后,还总是任性妄为,多亏王上王后抬举。”

        有点他爹那意思了。

        吕家的接班人就没一个好对付的。

        但我不是很明白,抛开那个被打的还没见过,为何吕家男儿个顶个的精明,女子却是?

        姜妘在安排完善自身逻辑上模仿到了点子上,可挖坑带路的能力差了些意思,自然也还没有学到精髓。

        那我就只能从姜妘开始坑起了。

        王上见差不多了,顺便帮我解了围:“不说这些了,还需二位带路,”

        似乎是不打算管我。

        于是我抱住姜妘的手臂,像一个在男人堆里太久受到惊吓的兔子突然靠到了自己的窝。

        “妹妹,我便不方便进去了,就在你家庭院中和你说说话吧。”

        目送着王上他们远去,我这才随着姜妘一同坐下。她急躁得狠,现下终于有了机会开口:“多谢王后未对我阿兄和盘托出,不然我可就……”

        “妹妹无需客气,”话锋一顿,我凝住笑容,目光清明,透着一丝了然直视姜妘:“但我也奇怪呢,他是你大兄,妹妹又是为了二兄打算,即使是说出来也无甚干系罢。”

        我静静地看着姜妘,方才敛息的笑容此刻光华大盛。

        她被看得心虚了,眼神闪躲,决心将决意隐瞒下去:“是,是我二兄,他昏迷了许久,醒来后很害怕,一直说’有人要杀我!’要我们救救他不要舍弃他?”

        “啊……怎会如此?妹妹一开始未并详细道明,令兄伤势究竟如何?”我似懂非懂,眉心又含愁微蹙。

        实际上我对吕蜴的伤势了然于心:蒙住头打的,对面拿着武器自然不顾鼻子还是眼睛的,据说被打得认不出脸,但是颅骨没有大碍,只是胳膊差点折了,大约十天半个月下都不来床。

        趁着她给我描述吕蜴惊心动魄的惨状,我尝试捋顺提取姜妘方才的话。

        按理说这种案件只是发泄报复,冲着把人打死去的还是少数。若是真的要把吕蜴弄死,有更多隐秘的方法可以办到,再不济也可以以衣物布料遮蔽包裹凶器防止血液飞溅。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而吕蜴,他为何如此慌张,直言有人要杀他?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凶手下了重手但留有余地并非致命伤。到底是真的慌不择路,还是另有隐情?

        他又是如何知晓有人会想杀他的?

        他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或是被抢走了什么东西吗?为何自己是受害者反而害怕吕氏抛弃他?

        一个一个来。

        第一个问题姑且没发解答,但既然凶手已经得逞,想必近日便可水落石出。

        “妹妹,你可有了打算?王上既然允诺安排蒙毅调查此事,不日便会拜访府上询问详情。妹妹想要早日使凶手罪犯伏法,还需仔细回忆有没有细节要说。”

        姜妘估计也在为如何更好地和蒙毅交谈,以及如何更多交谈而烦恼。

        听到我的提醒她低下头去,倒真叫她想起一件:“我阿兄他们并未告诉我内情,说出来应也不算是揭露隐私了。这段时间,我大兄和二兄总是神神秘秘,像是在筹划什么事情,我一靠近就噤声,我大兄还说教我,二兄跟我说若是不再问了便送我七国最时兴的首饰。从前也是不告诉我,但是每次都会好话哄着我……”

        她自顾自地说完,反而打量着我的神色:“好像这也不算什么线索?毕竟我连阿兄他们具体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我默默记下线索。

        是不是和他们最近密谋的事情有关呢?

        想听到我说“真是太好了,妹妹你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

        但我只是顺着她的话:“确实没有信息……妹妹再想想?”

        姜妘茫然。

        我引导着她:“比如,令兄今日何时离府?以前也是这个时间会出门吗?”

        余光一瞥,那边回廊中王上被吕惠一路引着回来了,我马上温温柔柔地补充道:“想不到也没关系的,妹妹不要心急。估摸着蒙毅也会问这些,能答的出来自然更好。不过更要紧的是,多陪陪你家阿兄,毕竟年纪轻轻就……”

        王上已经走了过来,但是他不说话,吕惠怀一抹笑容开了口:“听母亲说王后素来温和,和妹妹一见如故,今日才知母亲所言非虚。”

        我摇摇头,起身主动站到王上身边:“哪里,我也是感念令妹挂念之心,多加安慰不是?”

        王上神色淡然,伸出一只手来:“时辰不早了,王后,随孤回宫。”

        这下我偏身,浅浅屈膝行礼:“是。”

        秦王夫妇走后,相府。

        屋内的吕蜴撇了撇嘴:“到底不是楚国正经女公子,格局便只有这般大了,一点也不懂得气度只顾计较。”

        姜妘猛然将茶碗搁在案上,不满道:“二兄,你自己呆头呆脑遭劫难,却不该因此无端嫉恨他人。秦王后这人,妹妹我最是熟悉不过,平日里我只要看上她的任意一件首饰皆是无有不依的,你还能说秦王后有心眼,可真是旷古奇闻。”

        吕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捂着胸口道:“你!你怎好意思对你二兄我说这般的话!也不看看,若非为你去取心心念念的金带钩,能被贼人偷袭沦落至此?”

        “我等了半旬!期待这金带钩好久,那上面缀了无数珍贵宝石,若是佩上行走间必然光辉夺目谁也压不过去!”

        几相争夺间,房门被人一推而开。吕惠脸色阴沉,疾步而入。

        “若是?你若是还有些良心便不该对你二兄说出这般话来。区区金带钩算何光辉夺目?你是父亲的嫡女,吕氏一族在有谁敢轻慢了你去?”

        吕惠真是百般不理解自己这个妹妹,明明吕氏满门荣耀才是她傍身的根本,可她偏总是本末倒置逐那金银饰物的光辉。

        内心一番思量,却听得姜妘还在小声回怼:“又不是我寻那贼人一伙来揍二兄的,本就是他自己不小心,连累我东西也丢了,还要来怪罪我这个做妹妹的吗?”

        吕惠却并未如吕蜴一般因这话而惊怒。

        只因吕惠和吕蜴二人虽为亲兄弟,性格是大相径庭。

        吕惠年少时正逢赵姬在自家的那几年,母亲根本无心教导自己,反是自己在学着父亲平日的行事作风,所以算得上是心机深沉不写于面上。但吕蜴以及姜妘是吕夫人亲带着的,性格上自然更像母亲些,比起吕惠对于赵姬那种暗含怨恨的隐秘心思,兄妹二人只是一腔轻蔑。

        当然也为这轻蔑,吕蜴十足十地不待见赵姬的儿子、当今秦王,姜妘也是对做这位的秦王后无一点想法。

        可吕惠还是认为,既为吕氏子孙便要承其责任方可享其福泽,妹妹身为吕家女,不可不匹配这世间身份最尊贵的男子,延续吕氏荣耀。

        且这秦王,拜了自家父亲为仲父,自然还有吕氏的泼天富贵。何况他当时也见到了父亲为赢异人和赵姬牵线搭桥,包括后来,赵姬独自扶养嬴政、躲避追杀都是看在眼里的。

        秦王并不是吕蜴认为的那般一无是处,只要耐心扶持,也是能像他父亲庄襄王那样建功立业的。

        现下只定睛对视去,对方才姜妘还嘴的话置若罔闻:“这些事情是我们男子运筹帷幄的,你一介女流便不要再擅自接管了,父兄会为你谋划好一切。明明父亲这般明智,你倒像是早年间脑子被卖掉了,怎么想到要去求秦王后的?”

        仿佛姜妘和吕蜴的事,同他吕氏无关,也同他吕惠无甚干系。端得是一副冷静无心的完美面具。

        外人并不知晓,吕家二郎跋扈嚣张,吕家嫡女恣肆娇纵,而这素来温和宽厚的相府大郎最是伪善。

        在旁人面前有多么谦逊,当摘下这副面具后的真性情便有十足十的毒辣。

        姜妘却不知兄长内心幽深,只以为他在外人前不得已装了些,现下仍敢辩驳道:“我不去求秦王后,难不成等着大兄赋闲在家为二兄讨个说法吗?”

        吕惠却也不生气,略略一瞥:“休将其他人都当成你这个层次的人糊弄,别以为你的弯弯绕绕我看不出来,不就是为着那个人?”

        “我吕氏的女子,想要什么男人不可以,兄长可为你绑了来,甚至替你将人拘了囚在房中。”

        姜妘听到这里急急抬头:“那我就要蒙毅,兄长办得到吗!”

        吕惠淡淡道:“唯独这个不可以。”

        “为何又不可以了?”姜妘大声道,“兄长言而无信,还是不要夸下海口了!”

        “蒙氏历来和我们吕氏无过多交情,这其中多番纠缠,蒙毅绝非良配。”

        吕惠在这件事情上也不藏着掖着,坦白道:“因为……他阿兄,兄长打不过。”

        榻旁得到吕惠支援休整了好一会的吕蜴看够了热闹,这下也笑出了声。

        吕惠只阴恻恻看了过去:“你不妨一试。”

        “那算了,蒙恬我肯定打不过的,现下还瘸着腿呢,妹妹你自求多福吧,二兄觉得大兄说的也没错。”

        姜妘眼睛里激出几滴泪:“都不要你们管!我自己有办法就是!秦王后会为我找到他的,到时候我自己说!”

        吕惠听到这里终于轻蔑而笑:“你真以为秦王后会为你将一切经营好?”

        “怎么?兄长你也觉得这秦王后小气得很吧。”感觉自己遇上了知音,吕蜴的得意油然而生。

        “我何时说过?非但如此……”话出一半而转,吕惠嘴上犹不放过,冷冷一指,“阿蜴,狂妄自大是你最大的毛病,识人不清的后果可是会葬送你的性命。”

        他觉得这个秦王后反是和平常贵族女子不同。

        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庭中那人。

        眼前的女子挽着简单的高髻,只用一支白玉簪子。服饰也是极为简单,全身上下不落金银,看起来和秦王后毫无关系。她以面衣蒙着面,便窥不见真容。

        在他们面前展现的这副面具,和她的夫君、大秦的王一样端庄持重。

        吕惠从少年时起就有一个癖好,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人偶面具,将这些面具陈列挂在墙上,每当夜深人静时总要秉烛阅览一番。

        所以吕惠几乎是一秒便识破了秦王后姣好面容上戴着的这副面具。

        她面具下的表情和灵魂,才有趣得很呢。

        吕惠突然便懂了各国君王征战四方的乐趣了,尤其将这样一副面具当作战利品贴上表情收在墙上挺有意思的。她可以有众多标签:楚国公主、秦王后……

        他已经收集了楚国的人偶。但是像这样出身高贵至公主的,尤其是楚国公主的,还从来没有拥有过呢。

        楚女,不正来自面具的繁荣地嘛,做成面具是最合适不过了。

        真想将她也挂在墙上,给她梳妆打扮,像姜妘每日喜欢的那般在全身上下缀满代表他们吕氏这些年经营造诣的金银珠宝。

        将面具从身体上剥离下来,将灵魂从身躯上撕裂下来。

        面具,就是要这般了无生气任人摆弄才完美。

        “没想到,姜妘倒是真的心系蒙家二郎。”一上马车我便在王上身边悄声道。

        转头一看,锦垫上整整齐齐摞着的,不就是方才王上买下的那些东西吗?

        “你你你……王上这么把这些带上了?”

        “我?”王上翩然一笑,“孤不该带上吗?这可是孤为王后买的,特意嘱咐成越去取回来的。”

        我眉头都拧成一团了:“我还以为王上是要拿去运筹帷幄的,怎地全送我了!”

        他抬起指尖,慨然破开我的愁意:“属实多想。”

        “孤何必亲自带小昭去买予旁人之物?”

        我犹不敢置信:“真的全给我的吗?”

        王上眉目间化作朗朗星月之色,颔首道:“自然。”

        “能……退吗?这也太多了,耗费万金之数,且我也用不完啊。”

        “果然是做了孤的新妇,王后连孤的私房钱都要管着。怎么?生怕散尽家财会饿着小昭?”

        “不许,给孤留着。”王上揽住我的肩,制止了我整理那些东西的动作。

        “我……”“王后怎知那吕家女心仪阿毅的?”王上不给我退货的机会,说回到了先前的话题。

        “姑娘家的心思罢了。王上忘了我也是女子么?”

        “果然如此,”王上微笑,“旁人的心思孤从不晓得,但王后对孤的心思……孤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

        我的脸贴着面衣灼烧得厉害。

        “因而同王后相比,孤并不认为吕家女爱得有多深。”

        “人和人是不相同的,有的人的爱是无私的,可以为了对方牺牲一切,有些却是自私只顾着自身感受。有些人一遇到爱情便忘乎所以失去自我,有些却仍能在言笑晏晏间追寻本我。”

        后半截我藏回了内心。

        正如天下父母多为子女计之深远,然出发点各有不同。赵太后对王上不是全然无母爱,可夫君的离开使得她孤苦伶仃一人过活,在过去如同古今多数单亲母亲般,将全部的希冀寄托在儿子身上。

        只例外的是,庄襄王离世后有了变数,赵姬并不像其他母亲那样对儿子的一切有极强的控制欲。

        不,不是没有控制欲,而是赵姬隐约知晓王上并不会乖巧听话,且在她的心里自身的享乐远远比控制儿子来得要紧。

        我紧紧地抓住了王上的手,他察觉了我心中的不安:“小昭,怎么了?”

        “不,”我轻轻摇头,眼角弯弯瞧他,“我是在想,我们眼下并不知蒙家二郎自己的想法,若是他……虽然是不妥,但无论何等结果我们总要给个解决办法?”

        这话自然,姜妘喜欢风度翩翩的蒙毅,可他们两方势同水火,是绝对不可能有结果的。

        “王上王后放心,臣和她没见过几次。也并无遐思,但臣有个不情之请。”

        这声音吓得我一激灵,将王上的手按得更紧了。

        这声音哪里来的?刚刚的话不会全被听去了吧?

        王上微微一笑,拍拍我示意我别紧张:“阿毅但说无妨。”

        又在我耳边道:“王后放心,孤方才将隔音的窗页拉开。”

        “臣对吕家姑娘并无感情,然臣以君子为模范,不愿意利用女子感情,王上能否允准臣去解释清楚?”

        我这才回过神来。

        外面的是蒙毅!

        一直想找他办事的,可真是遗憾了,王上和赵高现在都在场没办法说!

        “本该如此。你自己把握好度即可,其余相关也交予阿毅你了。”

        王上把窗页拉了回去。

        他抬手揭下我的面衣:“在孤的面前无需顾虑,王后只管放心。”

        真是……

        我分外受用,但也正了正神色道,“差点忘记!王上,可以确认了,吕氏二兄弟最近就是在干坏事。”

        “只可惜,还未问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但相信蒙毅过几天全会调查清楚的。”

        王上满意点头:“孤的王后,且保持这般才好,无需忧心。”

        面衣轻薄,被他旋掷于锦垫上,王上反手来抚上我的脸颊:“王后,只看孤如何来将这假象一一揭露。”

        我微笑着覆上他的手掌:“我自然是信的,王上不会失手。”

        车门的设计隔绝了街道上大半的嘈杂,可我极轻易便能想象到外头人群的纷扰。

        众生纷纭,世人来往,这普天之下又能得见多少虚相?

        不戴面具随心而活是为一件幸事,然不代表能做到此事便已是人世间最佳。

        有的人长年戴着面具,渐以虚相为真容。但即便是如此迷失本心的情况下,若能摘去面具迎接审视的目光,也不失为一种可观的勇气。

        然而,这世界上最为难能可贵的,当属以虚相伪装,却不违初心。

        (未完待续)

        (王上:孤才是兔子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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