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很快就到了给丞相府给父亲庆贺五十大寿的日子。
初八这天一大早，宋溪就穿戴一新跟着姥姥出了门。
到了丞相府大门前，此时正门大开，人来人往，门前道路上也是车水马龙，一派热闹景象。
张秋喜莫名有些紧张，几年没来了，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此时门上一个老管家认出张秋喜来，忙迎出来，笑容满面道“五小姐来了，大夫人在堂屋里呢，小的带你们过去。”
“有劳周管家了。”张秋喜礼貌地点点头。
上次来的时候宋溪还小，记忆也有些模糊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原先住的屋子和周姨娘、孙姨娘离得很近。
一路上人来人往，府里的丫鬟婆子忙碌着，有些认出来的便恭敬行个礼，但大多还是没有认出来周管家带着进来的人是谁，只是瞥了几眼，和管家打声招呼便过去了。
穿过花园时，里面百花盛开，鸟语花香，宋溪看得流连忘返，差点绊倒，张秋喜瞪了她一眼，小声训斥道“好生走路，像什么话，小心别人笑话了去。”
宋溪不乐意了，张秋喜捏了捏她的手掌心，“拉着脸多难看，等会见了大夫人要叫娘知道吗？该有的礼数要有，要微笑。”
宋溪此时也紧张了起来，到了门口，周管家就停了下笑道“你们进去吧，小的就忙其他的去了。”
“周管家？是谁来了？”里面大夫人秦氏听到周管家的声音便问道，她正歪在炕上闭目养神，丫鬟赶紧上前扶起她来。
“回夫人，是五小姐来了。”
秦氏听了，漫不经心道，“进来吧。”
宋溪感觉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走进去头也没抬，跪下就请安道“溪儿请大夫人安。”
秦氏看着已经长高一大截的小丫头，此时低垂着头，看不清楚面容便说，“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宋溪缓缓抬头，眼神里有迷惑和茫然无措，水灵灵的大眼睛如溪水般清澈明亮，看起来无辜可怜，可眼尾略微上翘又让她看起来伶俐机敏，好一个俏丽的小姑娘，秦氏心里倒像是忽然一个激灵，盯了半晌方道“起来吧。”
秦氏和张秋喜同样大，但是秦氏养尊处优，体态丰腴，肌肤丰润，比起瘦弱的张秋喜，更显得雍容贵气，张秋喜则更加清淡恬静，看起来更亲切。
“吃过早饭没有。”秦氏问道。
张秋喜笑答“吃过了。”
“嗯，老夫人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正在静养，你们先别去打扰她，她连儿子寿宴都来不了，等好些了我再带你们去给她请安。”
宋溪努力回忆着祖母的样子，是一个威严凶悍的老人家，比爹还吓人，因为记忆里从来没见她笑过，还好这次也不用去见她，感觉非常庆幸，宋溪心想自己真不是个孝顺的孙女儿。
那一闪而逝的笑容被秦氏捕捉到，秦氏冷笑一声，“我这两天也乏了，老爷五十大寿人来客往，家中一应大小事都得我操持，你们会自己原先住的那屋吧。”
说完，秦氏看了自己的丫鬟喜鹊一眼，喜鹊会意，冲宋溪道“五小姐随我来。”
宋溪和张秋喜跟着喜鹊到了以前的屋子，里面陈设简单，却很干净，应该是最近打扫过的。
喜鹊将人带到便告辞说“五小姐请好生歇息，奴婢先告退了，夫人说了你们要来，所以都打扫收拾妥当了，等会奴婢再跟崔嬷嬷说声让她派两个使唤的丫鬟给五小姐。”
张秋喜谢过，看着喜鹊走远了，进屋坐在一张黄花梨交椅上，屋里还有好闻的桃花熏香，闻着昏昏欲睡，转眼看宋溪已经脱了鞋躺上罗汉床，盖着锦被闭着眼睛准备睡觉了。
张秋喜呵斥道“傻丫头！快起来，像什么样子，等会儿被人看到了笑话。”
宋溪打了个哈欠，“早上那么早起来，这会儿困了，管他笑话不笑话呢，等会吃午饭的时候再叫我吧，姥姥你别说我了，就让我睡一会儿吧。”
张秋喜无奈地摇头，自己倒了杯茶喝了，看着宽敞的屋子，张秋喜记忆涌上心头。
那一年女儿还没怀上宋溪，她来这里看女儿，看到她吃的好住得好自己心里就放心了很多。
现在又回到这里了，如果自己走了，那外孙女儿就在这里住着也挺好，吃住有下人伺候，丞相府规矩森严，却十分讲礼数，家里每个人都看起来客客气气，只是感觉有些遥远，也不知道溪儿能不能适应。
可再过几年，溪儿也应该要谈婚论嫁了，这事交给大夫人应该会比自己妥当，村里那些男子她也看过了，虽也有几家好的，但毕竟溪儿是丞相的女儿，她的婚姻大事首先得由丞相和夫人做主，再说丞相嫁女儿嫁妆给的自然不会落人口舌，有这样的娘家以后出嫁了，夫家也不敢轻慢欺负的，所以即使是不舍得，张秋喜也决心把宋溪留在这里。
窗外小鸟儿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着，过了一会儿果然来了两个丫鬟，她们一进门就看到五小姐正睡着，便对着张秋喜福了福，张秋喜笑着点点头。
到了晌午，两个丫鬟去厨房提了食盒过来。
张秋喜叫醒宋溪，宋溪起身用过饭，和两个丫鬟碧玉、碧珠闲聊了一会儿。
碧玉道“夫人说了，晚饭大家一起在前厅花园里吃，这会儿老爷还在府上办公没回来，明天老爷寿辰，皇上给他放了三天假，到时候估计会有好多人来，我和碧珠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家里上下全为这事忙碌好一阵子了。”
宋溪点点头“爹今晚也要一起用膳吗？”
碧玉道“那是自然，这回还是老爷提出来的接五小姐回来呢。”
“是爹说的让我回来？”
碧珠给宋溪倒了茶说，“是啊，老爷说五十大寿，也是个老人家了，是该享受天伦之乐，要带着家里所有孩子祭祀祖先祈福。”
宋溪以为是大夫人的意思，却没想到是爹让她回来的，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这次回来难道不让她回村里了吗？
天将黑时，府里各处点上了灯，到处灯火辉煌。
碧玉碧珠领着宋溪到了花园，里边已经摆放了好多张桌椅，一眼望过去人头攒动。
“五妹妹来了！”有一个男子高声叫道。
宋溪穿着湖绿色对襟衣裳，下面是天青色绣花百褶裙，头上簪着桃花翡翠金步摇，其他没有过多修饰，宛如画中小仙女一般。
众人先是看呆了，这是碧玉给她打扮的，她以前头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梳过，也从不戴金银首饰，穿着也是村里孩子惯常穿的麻衣，她常年在村里跑动，所以皮肤有晒得点黑，可是模样实在是清丽，笑起来明眸皓齿，这一打扮更是锦上添花般。
宋溪看着那些说笑的年轻孩子，心里努力正辨认谁是谁。
一个高挑的黑袍男子上前道“还记得我是谁吗？”
宋溪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宋游转头冲着身后几个人道“你们输了，她没认出来我。”
宋溪尴尬地看了看后面那些小孩，她上次来不过四五岁，几年没见了，大家都长大了，哪里认得出来谁是谁。
“我是宋游，你该叫我四哥。”宋游潇洒地挥挥扇子，在宋溪脑袋上敲了敲“小丫头，记性这么差，最大的哥哥也能忘记，还真不我放在眼里啊？”
宋溪看着他调侃的神色，狡猾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太舒服，面上却还是歉疚地笑了笑“四哥，我那时候小不记事，你别介意，我现在记住了。”
接着，后面的几个哥哥姐姐都上前来一一介绍了。
宋溪一个头两个大，她有八个兄弟姐妹，听他们介绍她很认真努力地记住每个人。
很快秦氏和宋福也到了宴会厅，大家归坐，宋溪心里还在记人名年龄。
宋福坐在最上方正首，秦氏坐在他身旁，几个姨娘和丫鬟婆子们摆上饭菜。
宋福一眼看到孩子堆里陌生的面孔，那面孔有几分像她死去的娘亲，宋溪此时正发呆出神，宋福轻轻咳嗽两声。
张秋喜和姨娘们坐了一处，宋溪和几个兄弟姐妹挨着坐。
宋溪回过神来，看到父亲正看着她，忙起身上前行礼，“溪儿见过爹爹。”
声音清脆悦耳，宋福难得慈祥地笑着点点头，以前他不太喜欢这个女儿，因为她的出生，他失去了最心爱的小妾，而她那时候又爱哭，总是生病，家里人都说恐怕养不活了，又嫌她吵，便允许张秋喜带回乡下去养着，听到说在乡下不爱生病了，便放任她去了。
一晃他也五十了，想着家里孩子要团团圆圆一个不能少，他终归是老了，也该珍惜享受下天伦之乐，慢慢把家里孩子的终身大事都安排妥当了。
这事他已经和秦氏商量过，因为大女儿也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趁着自己祝寿，朝中的同僚很多都会带着家中女眷和孩子来赴宴，让秦氏看看有哪些合适的人选。
“好！长大了不少！”宋福摸着胡须笑道。
宋溪第一次觉得父亲似乎没有记忆中那么严肃可怕了，回了一个笑容。
宋福满意地点点头，这孩子可以说是几个女儿中长得最好看的，长大了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
宋梅香不屑地看了一眼，对宋凝香道“大姐，你看她那畏缩讨好的样儿，果然是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
宋凝香抿嘴笑了笑，“二妹妹不要这样说，五妹还小，以前身体不好所以放在乡下养着，如今回来了，我们以后要多照应她才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做姐姐的也该教导教导。”
宋梅香道“你呀，就是太心软了，大姐，我听爹说要找人给你说媒呢。”
宋凝香脸面红了红，嗔道“就你话多，快别说这些了。”
“大姐，你要嫁人了，我可真舍不得啊！”宋梅香抱着宋凝香的胳膊一脸不舍的样子。
“你还说！你就比我小一岁，不用急，姐姐嫁了就到你了，你是不是想着大姐赶紧嫁人，你也好赶紧找个如意郎君啊？”
宋梅香扭扭身子，撒娇道“大姐你太坏了。”
宋荷香一向寡言少语，听到大姐和二姐说话，自己只顾吃眼前的山珍海味，她和大姐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长得最像母亲，又爱吃，所以略微有些胖，比起自己，大姐和张姨娘生的宋梅香更亲近。
宋溪回到自己座位，坐在宋荷香旁边。
宋荷香吃得满嘴流油，看起来有些滑稽，她掏出帕子递给她，“三姐，给你擦擦嘴。”
宋荷香囫囵道“我自己有，不用你的。”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来。
宋文凑上来笑道“三姐，你再吃就要变成猪了。”
宋荷香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儿去，没大没小，我是你姐姐，你再胡说，小心三姐给你一巴掌！”
说着宋荷香举起手来，宋文赶紧逃走去到秦氏身边，“娘，三姐要打我！”
秦氏瞥了一眼宋荷香，顺便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斯文吃饭的宋溪，心里有些窝火。
自己这个女儿整天好吃懒做，脾气暴躁，如今来了个这么个妹妹也不知道收敛一些，让老爷看到心里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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