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日歌
闻远宵重新回归，各种事情提上行程，后援会微博也重新运营，还有就是新助理的挑选。
“你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人？”虞轻轻看着他放在桌面上的几份简历，十分不情愿坐过去。
他偏偏把简历递到她眼皮底下：“你找挑几个合意的。”
虞轻轻嘴巴撅得老高，不情不愿翻了两份。她完全没看上面的信息，眼睛里忽闪着光，想着昨天晚上他说的话呢。
他说陪她找人，直到找到为止。仔细分析分析，这句话大有文章可做。
她要是一直没找到助理，他是不是就一直能留下来呢？
虞轻轻觉得可行。她眼神飘向闻远宵，有一句没一句转移话题：“你昨天那套的西装呢，怎么没看见？”
他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偶尔停下来写上几个字，闻言头也没抬：“送回去清洗了。”
啊也是，那套西装看着就挺贵的，若非专业人士处理，还怕洗坏了熨坏了呢。
见他认真专注于手上的事，虞轻轻胆子放大了些，开始光明正大转头看他。
他现在又穿上了休闲的卫衣，这人平时一向穿得不显山不露水，低调惯了，但也能买得起昂贵的西装，驾驭起来毫不费力，可谓百变。
越是多一点了解他，虞轻轻越觉得任务艰巨。看来她得好好工作，多多赚钱，才能多一点可能留下他。
一边想着事情，不妨碍她一边悄无声息往外挪动。就在距离门口五米之近，胜利即在眼前的时候，背后传来老鹰抓住小鸡那无情的声音：“跑什么，回来。”
虞轻轻把脊背挺直了，面带微笑地回过头，只能坐回沙发。
“让你挑几个合适的人就那么难吗？”
虞轻轻眉眼耷拉下来：“对，就这么难！我都不满意！”
闻远宵放下笔记本，看她一眼，把那几份简历拿过来，一份一份亲自拿给她看：“都是我仔细挑过的，这些人都不错。这个怎么样？”
虞轻轻往那份简历上看了一眼：“这个不行，经验太少，胜任不了。”
闻远宵：“……”
他又拿了第二份：“这个呢？”
“这也不行，从业经验太丰富了，肯定爱指手画脚，我压不住。”
“这个看着就不喜欢。”
“这个面相不好。”
“这个太胖了。”
……
虞轻轻极尽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反正没一个合她心意。
简历挑剩最后一份，闻远宵拍在桌面上，眼神重重地警告她：“那这个，经验不多不少，身材不胖不瘦，长得不美不丑，风评中等——总可以了吧？”
虞轻轻看了一眼那份简历，最后小声说：“她……有点矮。”
闻远宵气笑了，到这个时候还看不出她是故意找毛病，那他才是真的有毛病。
“我觉得最后一个女生就很不错，我让她明天来面试。”
“你好好考察她，不许乱找茬。”
虞轻轻恹恹不乐“哦”了一声，瘫在旁边有气没力。闻远宵继续拿起笔记本，看也不看她一眼，垂眸专注。
虞轻轻抱着抱枕，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肯定感觉到了，就是不看过来，哪怕连说她一声别打扰他也没有，把她无视得好彻底。
虞轻轻心痒手欠，两根手指伸过去勾他的衣角，见他没反应，又勾一下：“喂，我给你讲个故事呗！”
他没说话，虞轻轻当他默认了。
“很久之前有一个男人，他经常搬家，每搬到一个地方，刚和邻居混熟就又搬走了，他永远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你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他和普通人不一样。”虞轻轻自顾自说下去，“他永生不老青春永驻。”
她再勾一次他衣角：“你也是永生吗？”
他眸光低垂，眼波平静：“不是。”
“好吧，我再给你说一个故事。”她又侧向到另一边身子。
“很久之前又有一个男人，他也经常搬家，还有一点，他极少露出自己的面貌，总是遮遮挡挡的。”
“后来警察终于抓到了他，原来他是一个在逃通缉犯。”
她又勾他衣角：“你也是在逃吗？”
他放下本子和笔：“不是。”
“那我知道了！”她一轱辘直起身，“你是背着我偷偷去当明星了吧！”
虞轻轻灵光一闪，觉得大有可能，“你外形条件好，那么多人给你发橄榄枝……”光是这一个月，她都撞见几次了！
又是夸他好看，又是邀请他试镜的，虞轻轻一想急了，伸手拉他的衣摆。
“远宵，你不要骗我，你要是改变主意了想去演戏、想当明星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会怪你的！”
他无奈：“我不是。”
“我说过了，我不当明星。”
“真的？”
“真的。”
把可怜的衣服从她手里解救下来，他喉结游动片刻，最终转过身，拿起一边充电完毕的暖手宝，塞到她手里：“不要乱想了，都是没有的事。”
微凉的手指触到毛茸茸暖呼呼的暖手宝，是令人喟叹的舒服，虞轻轻看着手里那只熊猫对自己傻笑，什么气都消了一半。
可是他还是要走。
什么原因都没问出来。
虞轻轻十指乱揉，将熊猫毛毛弄得乱七八糟。
怎么办呢？
新助理初步定下来了，就是最后一位叫甜甜的女生。
同样是一个月的试用期，闻远宵答应带她几天，等到甜甜把各项事务都熟悉了，他也就功成身退。
“甜甜。”
看见虞轻轻招手，甜甜连忙跑过来，眼睛真诚地看着她：“轻轻姐，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甜甜真就是不胖不瘦，经验不多不少，除了心眼太实在，偶尔转不过弯来以外，倒是非常积极向上，肯干事情。
虞轻轻摆着手指头数：“你帮我买一杯焦糖玛奇朵，不要糖不要奶，还有一杯冰美式加奶，都要中杯，还要两个提拉米苏和一个芝士蛋糕。”
甜甜忙着记下：“还有吗？”
“没有了，你那份你喜欢什么自己买，回头记在账上报销。”
甜甜点头，干劲十足：“好的轻轻姐，那我马上就去，很快回来！”
“等等等等！”虞轻轻又叫住她，“还有，我比较喜欢喝星巴克的咖啡。”
甜甜在手机上一搜：“……可是离这里最近的一家星巴克也有十公里远。”
她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广告拍摄的摄影棚，风景是好，就是位于郊区，出行有点麻烦。
“没事，我不急。”虞轻轻说，“你可以慢一点。慢一点，懂吗？”
甜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虞轻轻看着她要大干一番的气势，忽然有点忧愁，甜甜是不是真的听明白了她的暗示。
不过不管了，把甜甜支开了就行。
她哼着小曲回去，上午的广告拍摄结束后，她专门拉着闻远宵出来拍照。
“你看这个摄影棚风格挺独特的，外面风景也好，当然要多拍几张照了，到时候就当是工作花絮放给粉丝们看！”
以前这些工作都是闻远宵一力包揽，他从不不假于人手，这一次他却在刻意寻找其他人。
“甜甜呢？”
“她，她不太会拍照，你拍得好看。”
可在闻远宵这里，“不会”是最没有问题的问题了。
他马上道：“我可以教她。”
虞轻轻踢着地上的小草：“她不在这，出去买咖啡了。”
闻远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爱喝咖啡了？”
“我就是想喝了，不行吗？”虞轻轻跑过去，抓起他的手腕就跑。
“哎呀别管那么多了，趁现在太阳光线正好，拍出来一定很好看！”
闻远宵只能由着她上到阁楼，下到小花园到处跑。
“……差不多可以了。”他看了会儿相机，收了起来就要回去。“下午还要继续拍摄，别玩太久了。”
虞轻轻一看时间，他们出来才拍了二十分钟，多等会儿也不迟：“摄影棚里人多，知道你不喜欢待，回去那么快干什么？”
“有事可做，耽误不了。”闻远宵站在地面，抬头看着她还站在半人高的石头上，“快下来吧。”
虞轻轻还想磨蹭会儿，谁知他看见了谁，也不等她，直接转身走过去。
“甜甜。”
听到声音，甜甜提着星巴克的大袋子跑着过来：“远宵哥！”
闻远宵直接把相机交给甜甜，“正好你回来了，你陪她拍。我记得你会拍照，这个还用我教吗？”
“不用不用！”甜甜拍着胸口向他保证，“远宵哥你放心去忙，拍照我最在行了！”
虞轻轻蹲在大石头上，捂着脸不想看了，她这是招的什么人才助理啊，这种直通通的实心木头都被她碰上了！
“你要走了？喂！闻远宵！你不能走！”
“听到没有，闻、远、宵！”
“就今天、今天不行！站住！”
她的声音就像旁边被风卷起的枯叶一样，哗啦啦吹得响，又无声无息慢慢落下。
闻远宵还是走了。
而甜甜得了新任务，正要大展拳脚，虞轻轻看着闻远宵离开的方向，等了一会儿，见他彻底消失，直接从石头上跳下来。
甜甜还拿着相机准备拍照：“咦，轻轻姐你不拍了吗？”
虞轻轻没兴趣了：“不拍了，我累了。”
“那……咖啡呢？”
“先放着吧。”
“哦……”
下午的广告拍摄很顺利，虞轻轻提前了半个小时收工，一回头，只有甜甜在等着自己。
她往左右四周看了好一会儿，只有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有几人路过和她打招呼，虞轻轻勉强应付了。
“轻轻姐，你饿了吧。”甜甜呼啦啦迎上来，“我这里有小蛋糕有水，还有你要的咖啡，先吃哪一样？”
“远宵呢？”
甜甜愣了一下：“他……他说品牌方有事找他，就出去了，让我们不用等他。”
虞轻轻看着她：“去多久了？”
“就，大概是半个小时吧。”
虞轻轻认认真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看得甜甜又心虚又攥紧了袋子。
她叹了口气，就像看一个傻不愣登自投罗网的海獭：“甜甜，老实人就不要撒谎了。”
“所以老实告诉我，他到底去哪了？”
甜甜哭丧着脸：“轻轻姐，你再问我，我也不能说啊！我答应了远宵哥瞒着你的！”但没瞒住就是了。
闻远宵让做的，她就照做，合着成一伙了都来对付她了是吧？
“那他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她想到今天他一副匆忙的样子，他还……回来吗？
甜甜绞着手指：“我，我也不知道。”
虞轻轻想哭也不是，想笑也不是，看着甜甜这样为难，她倒成了恶人，于是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甜甜和他将工作交接好了，他这样频繁不见踪影，虞轻轻心里其实有另一种声音，就像高悬的靴子终于落地，该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甜甜觉得自己死定了，才接手工作几天，就惹得大雇主这样不愉快。就在她闭着眼睛，以为虞轻轻定要发火数落她一顿的时候，对方转身离开了。
并且走得大步流星，走得虎虎生风。
甜甜一愣，连忙抱着东西追了上去：“轻轻姐？”
“还愣什么。”虞轻轻说，“不是说不用等他吗，走吧，我累了。”
车上，虞轻轻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沉默了好一会。
以前有闻远宵在，从来都将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对于甜甜来说，难得有人手把手教她，便在一边学得多做得少。
现在闻远宵不在，甜甜作为在场的唯一助理，自觉要担起助理的重任来，于是特别关心问她：“轻轻姐，回去还有一段时间，刚才工作了那么久，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饿着对身体不好。”
虞轻轻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在甜甜殷切的目光中看向她：“有什么吃的？”
甜甜忙把袋子给她，三角芝士蛋糕已经有点塌了，虞轻轻也不嫌弃是冷掉的，拿着叉子揪了一块放到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已经能够把味蕾征服了。
她一下子吃完了，又拿起一块提拉米苏，这块吃了两三口，就像堵在嗓子眼儿，吃不下去了。
甜甜看到了，伸手过去：“不吃了就交给我收拾吧。”
虞轻轻却不急，叉子搅动着剩下的蛋糕，奶油和蛋糕胚彻底搅和在一起，黏糊糊成一片，“甜甜。”
甜甜连忙看向她。
“以后就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虞轻轻道，话语间有些低落，有些感慨。
这几天她努力过了，始终是失败了，他郎心如铁，她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他好端端就要离开。不知原因，又如何找得到解决方法？
一次又一次，他始终要走，她也不该抱什么希望了。
罢了，他要走就走吧，难道未来还能比以前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候还难不成？
曾经亲密的好朋友孔淑情陷害她，曾经听话的助理方金背叛她，曾经孺慕的经纪人陈芳年同样是共犯，唯剩的白维宽也渐行渐远。
她还未出名，就历经了万般劫难，她一个人顽强地蹦哒着，继续活着，不也都这么过来了吗？
该走的都走，该留下的就留，各人走各人的路。至于她，她定会前途无量，她会成为大明星的。
甜甜不知虞轻轻此刻复杂的思绪，她宛若肩上背负了重任，接话道：“轻轻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不说这个了。”虞轻轻对甜甜笑了笑，“今天是我的生日，给我唱首生日歌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过一次生日了。上一世忙着活下去，生日对她来说只是长大了一岁，又蹉跎了一年的标志而已。
现在一切有所不同，虽然依然没有粉丝、没有聚会、没有众人庆祝，但不免对生日更多了一点期待感。
“当然没问题！”
甜甜一口应下，兴冲冲道：“我这里有中文版、英文版、俄文版、德文版、法文版的生日歌大合集，我现在都放一遍，把各国的祝福一网打尽！”
虞轻轻被她的样子逗笑了，笑声随着播放的音乐声一起回荡在车内。
她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来自各国奇奇怪怪的口音唱出的奇奇怪怪的生日歌。
好吧，虽然她的新小助理是一根笔直的木头，不可否认，有时候也是根称手的木头。
拍摄后的疲惫袭来，虞轻轻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这时的她完全没想到，甜甜还会给她带来一个大惊喜。
车辆停下，甜甜叫醒她后，虞轻轻将头发梳理好便下车，只是眼前的地方有些陌生：“这里是哪里？”
“我们先不回酒店。”甜甜一本正经地说，“远宵哥说要按时吃饭。”
虞轻轻有些嘀咕：“订外卖打包不就行了……”又不是请客吃饭，还浪费时间专门跑过来一趟，明天还要早起赶行程呢。
不过听到甜甜说已经定好位置了，没法取消，既然人都到了，虞轻轻便跟着走进去。
服务生领她们到了风雅别致的包厢门口，甜甜这回走到后面去了，服务生也没有帮着开门，就站在那里。
虞轻轻顿了一秒，见他们没人动，先手放在门把手上，推开了门。
“？”
“没开灯吗？”
虞轻轻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室内，正转头问服务生：“是不是走错了……”
随即眼前灯光一亮，无数礼花、金纸、彩带纷纷扬扬往她头上抛，虞轻轻感觉自己一头扎进了气球的海洋。
包厢顶飘动的是金银两色的气球，入目的大墙上有气球摆成的“生日快乐”字样，一条条小彩灯缠绕，将气球内部的亮片和外部的金粉照得闪闪发光。
虞轻轻捂住嘴，说不出话来了：“这、这是……”
宋慧如手里吹着小喇叭，头上戴着尖角帽，欢乐得就像个孩子一样。
在虞轻轻发愣的时候，往她头上戴了最漂亮的生日皇冠。
然后温柔又不容置疑地推着她的肩膀：“来来来，我们的主角到了，祝我们漂亮的轻轻公主，生、日、快、乐！”
“砰砰砰——”
放小礼花的人变成了甜甜和谢展，虞轻轻改为双手捂住半边脸，隔着一层水汽，眼睛扑闪扑闪的，其他人都放声大笑大叫，开心得不得了，就剩她一个人哭惨了。
怎么能这样吓她！真是没有比他们更缺德的人了！
她努力眨巴着沾湿了泪水的睫毛：“你们怎么在这里？”
宋慧如：“知道是你的生日，反正又有空，远宵和我商量着，就来给你办个小型的生日会喽！气球都是我们亲手打气的，喜欢吗？”
手里拿着礼花筒的谢展对她一笑，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他们要来，我就是顺路来当司机的！”
他开了四个小时的车把宋慧如送过来，现在还精神奕奕的。
“你们、你好歹跟我说一声啊……”虞轻轻又是捂着嘴又是抹眼泪，还想伸手锤一锤他们，只恨两只手不够用。
宋慧如拿来了手帕替她擦掉泪珠子：“大寿星可不许委屈巴巴的，你看，蛋糕来了！”
她转身看向门口，推着一个手推车缓缓走进来的人正是闻远宵。手推车上是一个漂亮的双层的生日蛋糕，上面点缀满了粉粉嫩嫩的草莓、蝴蝶结和花朵，都是她喜欢的。
蛋糕上烛光摇曳，虞轻轻觉得那火光晃啊晃，快要晃到她眼睛里，熏得她睁不开眼了。
“哎呀！”宋慧如无奈笑笑，抱了抱虞轻轻，让她的脸埋在自己肩上，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乖乖！别哭别哭。”
“眼泪最值钱，哭多了眼睛就坏了，这样，我给你唱首生日歌，你给本大爷笑一个，怎么样？”
虞轻轻哭着又被她逗笑了：“我很高兴，是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生日了。”
在宋慧如肩上赖了一会儿，她擦掉眼泪，转身又抱了抱甜甜。
“甜甜，我说错了，你不是不会撒谎。”她的声音还有点哽咽，“你真的是太会撒谎了！”
甜甜本来在笑，笑到一半愣住了，这这——这是好评价还是坏评价呀？
再旁边谢展也混了个拥抱，虞轻轻的眼泪已经擦得差不多了，抱了他一下就放。
“谢展，谢谢你能来，以后……有官司我还找你！”
“多谢惠顾！”谢展嘿嘿笑了笑，“不过还是希望以后你少点官司，不必找谢律师才好！”
最后走到闻远宵前，虞轻轻没有抬头，盯着他灰色的卫衣看，感觉眼泪又不受控制，汹涌而来。
“能抱你一下吗？”她小声说。
闻远宵低头看着她哭红了的鼻子，微微张开双臂，她扑上去，第一次抱住他的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任凭泪水横流。
她哭得连谢谢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描摹着千言万语。
以后她从哪里再找像他这样的人呢。
那么认真，那么敬业，就算是走到了倒计时，也在想着她，做好最后的工作。
闻远宵接住她，感觉到怀里的人都哭得抽抽了，拍了拍她的肩膀，沉默着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蜡烛已经点好了，可以许愿了！”
“来来来，许愿吧许愿吧！”
虞轻轻重新被推到蛋糕前，甜甜将灯关上，室内重归黑暗，只有两点烛光散发着橘黄的光芒。
她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闻远宵身上。闻远宵和她骤然对视上，她已经垂下眼帘，注视着烛光，十指交叉，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许下一个愿望：
无论在何方，祝我们大家都平安幸福。
大家闹哄哄的切完了蛋糕，宋慧如叫了一打啤酒，说人人有份。酒过三巡，闻远宵起身离开包厢，到了另一侧的走廊上。
丛文接到闻远宵的电话，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怎么提前打给我，有什么事我能做的？”
“你说之后有一个节目要参加，是什么？”闻远宵的声音在夜风中带着凉意。
“哦哦，这是石榴卫视重点筹划的一个综艺节目，叫做《非正常同伴》。你也知道，这几年网络发达，网播节目占据半壁江山，大家都不爱看电视了，传统的电视卫视是越来越难做了。”
这祖宗突然问起行程来，把丛文吓了一跳，于是把理由掰了揉碎了，絮絮叨叨给他分析，生怕他一个状态不好，就甩手不干了。
“石榴卫视这回花了很多心血，想打造原创重磅的综艺项目，吸引更多观众，提高卫视的收视率，于是就有了这个《非正常同伴》。”
“你别看这个综艺的名字不怎么样，但是节目团队都是知名的、顶尖的。再加上是刘编导盛情邀请，从前他对你照顾良多，这个人情我们得承。”
丛文一开始话题就停不住了：“这个综艺是个好机会，再说了，你都几个月没有出现了，前段时间你粉丝闹出多大的声浪，都在猜测我是不是把你绑架了！”说到这里丛文一阵汗颜。
“上次《文装》的盛典可远远不够，你再也不出现活动活动，我接下来怕是要被粉丝给骂死了！”
丛文觉得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件事想必是妥了，谁知电话那头说：“我可以参加，但我要一个名额，她不去我就不去。”
丛文眼前一黑，太阳穴突突突胀痛：“是谁？”
这祖宗怎么突然想带别人上节目了？为什么？他们有什么关系？怎么会这样？
“那个人你见过。”闻远宵抿了抿薄唇，吐出一个名字。
从文太阳穴跳完眼皮又跳，觉得这完全就是灾难的前兆。
当时丛文不知道他带上车的女生是谁，送她回去那晚又空车而归的时候，丛文马上查了那女生的信息，现在他完全知道了。
虞轻轻，虞轻轻，又是虞轻轻！
对于这个深陷舆论漩涡又奇迹般洗白还更进一步的女人，丛文抱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丛文现在没法看到闻远宵，但是丛文能想象出来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看不穿女人心被女人骗了还蒙在鼓里帮她数钱的人！
丛文厉声道：“为什么还是虞轻轻？她知道你的身份是不是？你有把柄在她手里？她让你给她好处是不是？她要是求你威胁你，你不必理她，马上……”
“不是。”闻远宵直接打断了丛文炮弹似的话，“不要这样揣测我身边的人！”
他冷冷道：“你说她肯定知道什么，那我告诉你，她只认识闻远宵，不认识其他人！”
闻远宵难得说那么长的话，丛文瞬间噤声。
“可是，可是，”丛文弱了几分的声音传来，“你总得给我个说得去的理由吧……”
丛文所认识的他，并不是喜欢乐善好施，常常善心大发的人。现在一反常态为个女人帮忙，他怀疑点什么也是道理的吧！
“她来找我了。”
他垂目，视线不知看向哪处，“我只是投桃报李，给她一点报答而已。”
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丛文：“只是报答？你随便给她点好处，给什么她都赚了！为什么一定要带她上节目？”
丛文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疾声道，“你——你实话告诉我，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丛文急得在原地转圈。
“我告诉你，你做什么我都不说你，但你喜欢她绝对不可以，听到了吗？你可别忘了你……”
“我知道。”
他再次打断了丛文，逐字逐句念，“我说，我、知、道。”
这是他最经常说的话了。好像丛文他们才是那个情绪最不稳定的人，需要他一遍又一遍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了。
闻远宵压下心中的思绪，很平静地开口：“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一句话，她去，我就去。”
丛文犹豫再三，终于松口了：“你给我一点时间协调一下……”
闻远宵挂了电话，手机沉沉地落在口袋里，略微回过神来，便听到包厢里清脆又开怀的笑声隐隐传来。
他沉默片刻，心情平静了一些，撇开刚才与丛文对话的烦躁感。
看来拜托宋慧如前来，给她准备的这个惊喜是对的。世事苦短，能开心一刻，便不负一刻。
闻远宵站立了许久，夜风瑟瑟，寒意扑面，他犹然未觉，只是一个人沉默着，定格成了石像。
许久后他才抬动脖颈，看向深空。
身边是芸芸众生，数不胜数，眼前万家灯火之上是苍穹广阔，而他立于其下，也不过是蝼蚁一只。
渺小，渺小，便是人，也是他。
不知何时生，也不知何时死。不知何人曾记得，也不知何人会怀念。
只有她会来找他，也只有她会记得他吧。
他不懂综艺，但丛文都看好的机会，那个节目一定很不错。她是个招人喜欢的女生，他毫不犹豫相信，她若是在节目上，同样会招人喜欢。
有这样的机会，她以后会走得更顺一点吧。
他很快就要离开，这是他还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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