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鸠尤神剑194

茑萝仙子、六蛟上君、常朝云、双阳等人落在岛上，冥火金尊这才有了底气，说：“谢长青，你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当日在丹霞山，若不是那玄牝子坏我好事，你现在已经是一具魔尸，任我操纵了。”
  李冬寻道：“你这邪魔野心勃勃，一日不除终究是仙门祸害。”
  茑萝仙子道：“你们想杀他，也需过问我才是。”
  赤眉药仙传声于李冬寻，道：“李掌门，我们每个人都三华大损，实在不宜大打出手了。”
  冥火金尊看出李冬寻有所犹豫，道：“左右我是烂命一条，你们也见识过我的五逆灭绝糜虫阵。把我逼急了，大不了跟你们同归于尽。”
  冥火金尊话音未落，却听一阵仙乐从天而降。紧随其后是个沙哑的嗓音，道：“我这望日岛几千年未染血污。你们要打要杀，请去别处吧。”
  抬头看去，只见空中一朵绯云徐徐落下，更有暗香来袭，嗅之脾肺清爽，精神焕发，正是仙人气象。待绯云落地，众人便看见一群男童或吹箫弄瑟、或击筑鼓缶，簇拥着一位白须老翁。男童相貌相仿，粉衣白袴，靛蓝腰带，都束双髻，以桃叶缀饰。那老翁面色苍白，眉目清癯，身形只比身边孩童略大些许。在这老翁身后，立一个以桃叶面具遮脸的男子，一袭白衣，手执一鼎香炉。
  冥火金尊到底有万年道行，细细打量这老翁，道：“是你。”
  老翁抿嘴笑道：“金尊别来无恙。”
  “几千年不见，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冥火金尊道，“想不到你就是藏法神秀。难怪我觉着那花禅婆一道阵法似曾相识。”
  仙道诸君得知老翁身份，都抱拳拜之。天枢道长说：“恕晚辈无知。这南海地界我也来过几回，却从未听说望日岛。不知……”
  藏法神秀大笑，步出绯云，道：“南海机密何其多，你道行不足千年，识得望日岛反倒古怪了。此岛地处南海至东，每天拂晓探出水面，以盼日出，辰时便没入海底，故得望日之名。”
  李冬寻道：“既然仙翁乃藏法神秀，想必，您还记得四百年前，有个逃出天山的仙门女子。她曾拜仙翁为师，俗名贺凌霄，法号花禅婆。”
  藏法神秀面色一沉，踱步道：“早知今日，我便不该泄她天机。她现在已经肉身尽毁，魂飞魄散，只怪她急于求成，违逆天道，实在可惜。不过她命中有此一劫，除了她自己，谁也救不了她的。”
  柳浊清道：“莫非栖霞谷里的事，仙翁都知晓？”
  不言师太道：“仙翁四百年前便算出花禅婆有此一劫，自然也算得出花禅婆已死。”
  藏法神秀瞥她一眼，目光却落在顾乘风身上，说：“我不光算出花禅婆已死，实话告诉你们，我在此恭候多时了。”他上前两步，问顾乘风：“你已经收服鸠尤神剑，来日取我性命的，除了你再无他人了。”
  顾乘风错愕不已，问：“我与仙翁无冤无仇，何以会取仙翁性命？更何况我虽做了鸠尤神剑的主人，要与仙翁斗法，恐怕毫无胜算，又如何伤仙翁要害？”
  藏法神秀并不答话，只挪开目光，看向茑萝仙子，道：“真是天意。栖霞谷一劫是你生死之战，你到底赢了。”
  茑萝仙子担心节外生枝，运一股真元，遁入海中，道：“我可以赢贺凌霄一次，自然可以赢她两次三次。我可没功夫在南海同你啰嗦。冥火金尊，不想死便跟上来。”
  茑萝仙子话音未落，冥火金尊已遁入地下，带着三个尊使紧跟茑萝仙子而去。常朝云给双阳等人使去眼色，亦遁影而行。顾乘风痴痴地望着常朝云遁去身影的方向，不禁落泪，只是这眼泪几分心酸几分悔恨，他自己也未必算得清了。
  藏法神秀抬头看着日光，对仙众道：“望日岛要沉了。你们随我上则居岛，我有几句话要问。”随即对他身旁那白衣男子道：“秉香童子，开路。”
  大家乘绯云升至半空，朝西面飞了一刻，只见西北向层云叠嶂，云中电闪雷鸣。秉香童子开路，藏法神秀那十余男童紧随其后，皆飞向层云，撞出一道金光。仙众沿金光升入层云，视野渐宽，一番仙家圣景便在云烟之中徐徐展开。
  顾乘风、柳浊清、沐秋桑头一回登上则居岛，四下环顾，满面惊色。岛上百花斗艳，仙鹤争鸣，玉峰琼峦，寒池银榭。更有一对五彩奇凤，拖着如霞似烟的长尾，在山峦间妙舞蹁跹，好不自在。藏法神秀那十余弟子迎着仙众，分外恭敬，得他指令，各奏仙音。那仙音所到之处，花草都如墨色洇开，化出一座四方阁楼。
  藏法神秀示意诸位落座，随即开门见山，对顾乘风说：“你可曾去过鲸海？”
  顾乘风看看两位师妹，答道：“我确实去过鲸海，不过其时我身染煞炁，危在旦夕。实在……”
  藏法神秀道：“我只问你，你可见过一位法号睛明娘娘的万年魔女？”
  柳浊清道：“那位睛明娘娘无影无形，若说她形容相貌，我们的确没能看见。”

  藏法神秀长叹一声，又问：“那么你们既然入了东夷幻堡，一定见过一副上联。”
  “八千年遗世，纳妖精鬼怪，休说乾坤难定；须知仙神有意，纵风刀雪剑，日出叠山曜。”柳浊清脱口而出，又道，“睛明娘娘说，仙翁你大劫难逃，若有人对出此联，你便有生路，若无人对出此联，你便有性命之忧。”
  藏法神秀问：“你们可对出来了？”
  柳浊清看向赤眉药仙，道：“是这位药仙对出下联的。”
  赤眉药仙道：“四万载修身，怀义善仁慈，笑看日月恒辉；莫道草木无情，虽地远天遥，泪重千里流。当日，这位顾侠士身受重创，需睛明娘娘赐玉蛊神珠相救。我对出此联，睛明娘娘才给我们神珠。仙翁此联大有乾坤，不知我所对下联，可摸透仙翁本意？”
  藏法神秀一时间泪眼迷离，道：“她到底在乎我。”
  赤眉药仙道：“睛明娘娘何止在乎仙翁。若无人对出此联，她甚至打算离开鲸海，来则居山助你应劫。”
  “天意，真是天意难违。”藏法神秀苦笑道，“我早算出今年我与她或有大难临头。只有她离开鲸海，此难方有妙解。否则不是我死就是她亡。”
  柳浊清说：“仙翁如是言，我便糊涂了。睛明娘娘原是受九天玄女所托，镇守东夷幻堡，她擅自离开鲸海，定受天谴。仙翁的意思是……”
  赤眉药仙恍然大悟，道：“仙翁那副上联，本来就未曾指望有人对出来！”
  藏法神秀细细打量赤眉药仙，说：“真真是聪慧过人，难怪对得出我这一联。”他又看向柳浊清等人，道：“睛明娘娘镇守鲸海的确是九天玄女所命。不过她就算擅自离开鲸海，最多吃些苦头，不至于葬送道行，更不会丧命。只要熬过今年的死劫，往后再无灾祸，历数百年修行，或许有机会修得仙位。”
  天枢道长问：“既如此，仙翁何以确信，睛明娘娘一定会为了你离开鲸海？”
  藏法神秀道：“我并不确定此事。不过阿萍生性乖僻，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以她的修为和道行，不会算不出她今年大劫在即。我就算告诉她避劫之法，她因受恩于九天玄女，绝不会擅自离开鲸海的。除非……”
  沐秋桑说：“除非仙翁有难，睛明娘娘才会离开鲸海。睛明娘娘对仙翁，当真是情真意切呵。”
  “你错了，阿萍恨了我数千年。只是她恨我怨我，却终究放不下我。”藏法神秀叹道，“当年我不辞而别，对她不住，她心有怨恨，我是再理解不过的。其实我与她心意相通，情结深种，我心里唯有她，她心里也唯有我。不过这几千年我们相聚寥寥，当年的隔阂不减反增，恐怕直到我死，阿萍也不会原谅我。”
  赤眉药仙道：“睛明娘娘爱憎分明，虽是魔界修为，倒比许多仙家弟子来得光明磊落。可惜天意弄人，叫你们两位分隔千里之遥。上次在鲸海，仅凭只言片语，我也看得出她对仙翁虽诸多误解，其实早原谅仙翁了。”
  藏法神秀道：“罢了。她原不原谅我已经无关紧要。眼下要紧的，是一个多月后的星劫。此番星劫，关系着仙魔二界的未来。凌霄本来担负着应劫除魔的重任，现下她魂飞魄散，恐怕……”
  天枢道长说：“仙翁，其实我们与花禅婆并无瓜葛，所以同她联手对付东海，正是为此次星劫考虑。玄牝真人现在我们丹霞山，只是叫冥火金尊所累，仙躯受损，危在旦夕。我们也是形势所迫，为了让花禅婆医治玄牝真人，才听她摆布的。哪知她为泄私愤，不顾我等死活，后来竟威胁我们仙山，非要把我们变成她的敌人。她是仙翁门生，她虽不是我们所害，我们多少也需负些责任，只是仙翁既有万年修行，想来明辨是非，断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花禅婆既已身故，却不知仙翁可有医治玄牝真人的法子？”
  藏法神秀既未应承，也不急于拒绝，李冬寻与天枢道长换过眼神，道：“仙翁藏身则居岛，竟有法子以仙阵隐身，以至于我们仙家三派从不知晓仙翁的存在，足见仙翁修为之精进，道行之深厚远非我等可以想象的。星劫在即，我们仙山又日渐衰落，还是……”
  藏法神秀道：“你不必说了。我随你们去便是。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李冬寻道：“仙翁只管开口。”
  藏法神秀行慈尊印，化出一粒蓝辉忽闪的明珠，将其托在指尖，道：“你们将这枚八荒印天珠带去鲸海，务必要送到睛明娘娘手上。并告诫她百日之内恐有灾劫，若有外敌侵入鲸海，便捏碎此珠。”
  柳浊清道：“噢，我明白了。只要睛明娘娘捏碎此珠，仙翁便知鲸海有难，可以尽快赶去襄助。”
  藏法神秀忙说：“你们切不可有此言。只告诉她，捏碎此珠，可助她抵挡外敌便是。”
  柳浊清道：“睛明娘娘何等聪明，我猜得到，她岂会不知？”
  藏法神秀苦笑道：“她已对我说下狠话，叫我若无要事，莫再扰她清净。若叫她主动求助于我，岂不驳她脸面？她猜到是一回事，你们明言于她却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救人要紧，仙众也不耽搁时间，即刻分出二路人马，启程离开南海。李冬寻修为最精，便由她带领两位弟子，外加夏侯姊妹前往鲸海，其余人等则护送藏法神秀，上丹霞山医治玄牝真人。
  左仪之死虽怨不得顾乘风，然而黄玉笙关起门来，问及左仪，顾乘风还是扑通一声跪下去。他老老实实说着当时的情形，黄玉笙踱步听着，面不改色，待他言毕，静静坐下，道：“我只算出她今年命逢大劫，却不料此劫攸关生死。”
  顾乘风道：“若非我一意孤行，也不会连累左师妹了。”
  黄玉笙道：“这件事你脱不开责任，但是左仪身故，不能完全怪你。”
  顾乘风道：“死的本该是弟子。”
  “风儿，你错了。任何时候你都记着，重明观的利益高于一切，你所作所为都要为重明观的前途考虑。你是鸠尤神剑的主人，来日一定大有作为，左仪之死固然令人痛心，她若替你而死，也不枉在重明观修行一场了。”黄玉笙道，“想来你早就知道为师遣左仪前往栖霞谷，目的何在吧？”
  顾乘风抬眼看着黄玉笙，点头不语。黄玉笙道：“万万想不到，我以为左仪办事谨慎稳妥，她竟违逆师命。可见她命丧栖霞谷实在是她咎由自取。”
  沐秋桑按捺不住，跪在黄玉笙跟前，道：“师父，师姐前往栖霞谷一事，是我知会大师兄的。”
  黄玉笙低声喝道：“你修为道行尚浅，哪有本事偷听我跟仪儿的谈话？此事若非你大师姐告诉你，你怎会知晓？”沐秋桑无言以对，黄玉笙长叹一声，起身道：“秋桑，你入门第一日，为师是如何教导你的？我们重明观开宗千年有余，历代先驱励精图治，无不以重明观利益为上。你跟师兄师姐情比手足固然可贵，然而你首先是重明观弟子，保全自我也是你职责所在。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
  沐秋桑低声答道：“弟子不知，望师父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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