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劫后重生思前程

狂风呼啸，冰雨飞袭。

        竹间小道上，林越全力奔逃着，身后是土地庙里的恶鬼，对他穷追不舍。他迎着闪电，忍着雷鸣，用手上的斧头劈开风雨，死命在这仿佛没有尽头的山道上奔跑着。

        忽然，前方出现一抹亮光。还没等林越松一口气，一副更加可怕的景象出现在林越眼前。

        那是一片炼狱火海，林越所熟悉的人都在痛苦地挣扎，他们挥舞着手臂，让林越回到竹林。

        林飞的身影也在其中，他向林越伸出手呼救，可是无数鬼手将他拖进火海深处。

        林越大哭着扑进火场，追逐林飞的身影，可是跑着跑着，林飞就不见了。

        他一直跑到火场尽头，朱九符站在马车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爹！娘！林飞！”

        林越大吼一声，坐起身来。

        “林越，你终于醒了！”

        林越甩了甩头，才发现自己在做梦。

        是梦啊……

        林越露出一丝安心的微笑，然后才发现一旁红着眼眶的田翠翠。

        “翠翠，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呜呜呜，林越，我想回家。”田翠翠流着眼泪，扑进林越怀里。林越神情呆滞地说：“什么回家？我们在哪？田叔叔呢？”

        “爹……娘……”田翠翠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他们都死了。”

        “怎么会？发生什么事了？”

        “失火了，林越你不是也在吗，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

        记忆重新涌入林越的脑海，断手，玉戒，火海，朱九符，甄连……所有的一切，他全想起来了。

        “都死了。”

        林越像刚学会说话思考的小孩，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一滴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划过他的脸颊。

        “翠翠，我爹我娘呢？你见到他们了吗？林飞呢？”

        田翠翠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来，抽噎着说：“林阿叔他们和我爹我娘，村长阿伯他们一样，起火时都在睡觉，被倒掉的屋子压在底下。王先生后来只救出了林姨，在另一辆车上。”

        “林姨昏迷不醒，但是王先生说林姨不会死，林越你不要担心。”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听见亲人惨死，林越还是抱着田翠翠痛哭了许久。直到朱九符的声音响起，林越才回到现实世界。

        “林越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林越狠狠擦了把眼泪，环顾一周，发现他和田翠翠在一辆行进的马车上，车厢内装饰精美，配有软垫锦枕。角落里甚至有一盘看起来就香甜可口的糕点。

        现在的林越对朱九符满心戒备，见他掀开帘子进来，下意识地把田翠翠护在身后。

        “朱大人，我娘怎么样了？”

        “朱大人？”田翠翠疑惑地在朱九符和林越之间打量。

        “林夫人没事，只是受惊过度，正在休息。倒是林越你，一场风寒差点要了性命。”朱九符笑着说：“不过现在看起来是没事了。”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林越不想在这种时候询问过去发生的事，因为朱九符肯定不会说实话，说不定还会触怒眼前的人。林越现在只想弄清楚自己，娘，和田翠翠未来的安危。

        “去京城，去天下最好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半仙村因为一个魔头消失了，作为你们的半个先生，我希望负担起你们两个孩子的生活。所以，我会带你们去我在京城郊外的家。”

        “林越，王先生说要收养我们的。”田翠翠说。

        “翠翠，他不姓王，也不是先生，叫他朱大人吧。”林越冷冷地说。

        朱九符点点头：“嗯，忘了说了，翠翠，以后叫朱大人吧，就听林越的。”

        田翠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现在你们就是我朱九符的义子义女，以后我会为你们谋一份好差事。车厢里有吃有喝，你们好好休息，之后的路程可是长得很哪。”

        朱九符微笑着离开车厢。

        林越一拳捶在软塌上，把翠翠吓得不轻。

        “林越，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手痒了。翠翠，我有点累，再睡会。”

        “好，你睡。”

        林越躺回软垫上，无数的思绪涌入脑海。

        半仙村为什么会起火？为什么除了自己和林翠翠，其他人都没跑出来？爹和林飞是什么时候回村的？自己为什么会在火海中看到林飞的身影？

        在火场里出现的朱九符就非常可疑，他是皇子手下，有权有势，比半仙村人强大太多了，他们想谋害半仙村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为什么朱九符说是魔头放的火，魔头是谁，是甄连吗，还是什么人。

        朱九符到底为什么要收养自己和田翠翠？林越不觉得朱九符是大发善心，现在朱九符在他心目中是一个很可怕的形象。

        现在的自己太弱小了，娘也在朱九符手上。看来只有先听从朱九符的安排，以后再找机会调查一切的真相。

        林越想起那些惨死的亲朋好友，泪水又一次涌出眼眶，他紧紧捏着小拳头，暗自发誓。

        我一定要还你们公道！

        林越这才发现这个被窝软和极了，面料光滑柔顺，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制成的，难道这就是朱九符说过的绸缎？真是好东西。

        他躺了一会儿，却无法入睡，于是他一骨碌坐起来。

        “林越，你不睡了？”

        “突然不困了，我想看看窗外。”

        “好啊，刚才你在睡觉，我不敢拉开车帘呢。”

        田翠翠还红着眼眶，为了逗林越开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林越拉开车帘，强烈的光线涌入车厢，紧接着，一道真正的接天长河映入眼帘，远方峰峦如聚，万里无云。

        “翠翠……好长的河……”

        田翠翠也凑过来，说：“是呀，真是太长了，刚才我掀开了一点点帘子，看见这条大河可惊讶了，没想到走了这么远，这条河还没完！”

        “你说竹溪会不会就是流进这条河里？”

        “不知道，我觉得是，这么长的河，这么多的水，只有全天下的水加起来才能填满河沟吧。”

        “那大海该有多大啊。”

        林越喃喃地说。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春花已经尽数凋谢，夏蝉藏在枝叶间长鸣不止。在一个闷热至极的日子，马车终于停下了。

        林越和田翠翠汗涔涔地从马车里下来，站在朱九符的家门口。

        周围并没有林越想象中京城的繁华景象，而是和半仙山差不多的山野风景，只不过这里的山只算小山坡，远没有半仙山嶙峋瑰丽。而且这里的道路宽敞平坦，不时有车马行人经过。

        “这就是你们的新家了，林越跟着我，翠翠跟着这位孙嬷嬷。”

        “为什么翠翠要和我分开？”林越警惕地问。

        “呵呵，我不会害你们的，翠翠是女儿家，自然要跟着嬷嬷去女儿家住的地方，你也要去吗？”

        林越小脸一红，虽然还是有点不相信，却也没有理由再质疑。

        “你去吧林越，别担心我，还是想想怎么赔我的荷包吧。”翠翠甜甜一笑。这些时日，她和林越两个人同吃同住，也隐约感受到一些异样的气氛。但是林越没说，朱大人没说，她也不多问。

        “好吧，你小心，有危险就大声喊我！”

        林越明晃晃的忌惮并没有触怒朱九符，反而让这个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他抬手示意，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走出，在前面引路。

        走进大门，是一个和半仙村王宅布置一模一样的大院，只不过地砖是普通地砖，走在上面有清晰的脚步声。院落正中有一方小池，粉白荷花与碧绿荷叶悠闲地漂浮在水面，配上假山造景，别有风韵。

        林越没有心思欣赏风景，而是开门见山道：

        “朱大人，我娘什么时候能醒？已经几个月了，我娘没事吧？”

        “你娘在火灾中受了重伤，虽然性命无忧，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醒转的。本大人只能找良医吊着她的性命，其他只能祈祷上苍开恩了。不过，你娘现在的情况还不错，或许过些时日就能醒了。”

        “我娘就拜托您了，请您务必治好她。”

        林越万般思绪翻涌，却不敢宣泄。虽然他敢肯定朱九符和他娘亲的伤逃不了干系，但也只能期望朱九符能有朝一日救活他娘亲。

        朱府占地甚广，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院子。南院为朱府外院，用于待客，不过朱府几乎没什么外人来。北院是朱九符本人起居的场所，分为几个小院落，有书房，卧室，库房等场所。

        西院住的是朱宅的丫鬟，嬷嬷。田翠翠以朱九符义女的身份，住在西院最好的屋子里，有教引嬷嬷和女先生教导她。林越的娘也住在西院。

        通过一道回廊，林越跟着朱九符来到东院。东院占地颇广，是杂役侍卫们的居所。东院北侧是侍卫长和大管家的房间，他们负责管理杂役，分配任务。西侧是伙房和下人们的食堂。南侧是马厩，养着几匹皮毛油亮的好马。东侧则是一排长长的砖房，用作普通下人的住所。

        林越不时打量四周的景象：碧瓦白墙构筑成一座座气派的屋舍，好几个高大健壮的青壮年身着整洁体面的衣裳，在东院正中的广场上习武。另外几个男人虽然不如习武之人威猛，看起来也都很结实，他们有的在洗刷马匹，有的在洒扫，有的在劈柴……好一副井然有序的景象。

        见到朱九符，这些人齐齐停下手中活计，恭敬地行礼。朱九符一抬手，他们又都立刻回到工作中去。

        “林越，这就是你以后生活的地方了。陈侍卫！李总管！”

        话音刚落，两个衣着比其他人讲究一些的男子就快速赶到朱九符面前。

        “拜见老爷。”

        “嗯。这段时日朱府的事务辛苦你们了，一会儿去库房领赏。所有杂役侍卫，只要没有过失，一律赏银五两。有功劳者再加五两。你们两个各领五十两。”

        “谢老爷赏赐，陈发阳（李厚德）愿为老爷赴汤蹈火！”

        “你们劳苦功高，这点赏赐是应该的。以后朱府还要仰仗二位。”朱九符露出一丝微笑，然后，他将林越推到身前：“来，认识一下。这是林越，我从东郡带来的孩子，以后就在东院做活。这孩子还算聪明，就是太过顽皮，你们两个得费点心思照看一二。”

        林越二话不说，学着陈李二人刚才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林越见过陈侍卫，李总管。”

        陈侍卫约莫三十岁的样子，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声如洪钟。腰间挂一柄玄铁长刀，威风凛凛。

        李总管年纪大一些，两鬓已泛出几丝花白，体型略胖。他圆头圆脸，看起来非常喜庆。见林越大方行礼，不像一些乡野来的孩子，见到他们就束手束脚，登时心生好感。

        “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孩子，长得也好，还请老爷放心，我一定照看好他。”

        陈侍卫跟着点头。

        “好，你们带他熟悉一下环境。我先回房了。”

        “等等，朱大人，我娘在哪？”

        李总管一挑眉，这孩子已经不仅是大方了，是不是有些大胆？

        “本大人说过，会保障你娘的安全，但是你要敢有什么别的心思，那就说不准了。”

        朱九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林越默默握拳，然后缓慢地松开，长舒一口气。

        陈侍卫和李总管相视而笑。

        “林越，先跟本总管熟悉一下东院环境吧。”

        李总管告诉林越，东院的杂役都需要干一些重活，但是念在他年幼，只需每日洒扫一次院落，每隔一日清洗一次碗筷。剩余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愿意的话可以去找年长的杂役学些文化，或者跟着侍卫们练武。林越和其他杂役一样，一天两餐，饭菜管饱，每年十两银子薪俸。

        接着，李总管带林越去了他的屋子。不比田翠翠，林越的住所只是一处小小的隔间，摆着一张床，一张小桌，和一个木柜。不过就这环境，已经比林越以前的住所好了许多倍。

        林越不知道朱九符这家伙要自己做什么，可既然力不如人，就只能屈居人下。林越被迫学会了潜伏，筹谋，等待，只为有朝一日找到真相，救母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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