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圣德权谋不可知

恢复意识的时候，林越只觉得头更痛了。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假眼，在他的脑袋里绽放出诡异的光芒，照亮了他黑暗的意识，他只能拼命逃跑。

        不只是脑袋，四肢也僵硬无比，血液凝固了一般，无法指挥肢体。

        在只有手指能动弹的情况下，林越本能地卷曲手指。指尖有些奇怪的触感，是什么冰冷，坚硬，粗糙的东西。

        “头好痛……喉咙也好痛……”

        忽然，有个冰冷尖锐的东西抵住了林越的脖子，皮肤表面刺痛激发了求生本能，使林越彻底清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斑斓的假眼幻象消失了，头顶是橘红色的天空，晚霞泛着美丽的光芒。

        “别动。”

        一道冰冷的男声在林越耳后响起。

        不是胡八百的声音！

        林越吞了吞口水，忍住头部的痛感，说：“我不动，你别杀我。”

        “回答我的问题，你老实点，我就放了你。”

        “好，你尽管问。”

        “这里是哪里？”

        第一个问题就让林越呆了一下：这人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这里是半仙村。”

        “在哪个郡？”

        “东、东郡。”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附近有哪些城镇？”

        “最近的是白马镇，往东再走两天就到了。还有清河镇，要往西南，在山上走五天。”

        那人又沉默了，林越感觉到那个尖锐的器物有些抖动，几乎要把皮肤划破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可以放我走了吗？”

        等不到回答，林越也不敢再出声，生怕惹怒了他。过了许久，林越身上的冷汗都干了。

        一阵冷风吹过，林越有些头晕，身形一晃，不慎撞上身后那个人。这一撞，吓得林越又出了一身冷汗。

        林越紧张地闭上眼睛，可是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来临，连脖子上的尖锐感都没了。林越睁眼一看，好家伙，逼问自己的人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人用麻布遮住了下半张脸，只看得出是个成年男子。

        “混蛋！”

        林越一下子跳起来，想踢这家伙一脚，想想又不太敢。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竟是在土地庙里！

        土地庙？林越一抬头，又对上漆黑神像的眼睛，差点没把他吓死。好在这次神像没有扭头，而是以林越最熟悉的姿势端坐着。

        当时应该是错觉吧。

        这鬼地方林越可不想多呆，正当他打算离开时，地上那人突然说话了。

        “银子……我给你银子……”

        “什么？”

        见神秘人还能说话，林越顿了一下脚步。

        “求你救救我，我给你银子。”

        在林越的警惕注视下，神秘人虚弱地指向有暮光映照的墙边，在那里，一个眼熟的包袱安分地躺着。

        正是胡八百的白银包袱。

        “胡八百的银子？”林越十分惊讶。

        “胡八百，嗯，是他的。”神秘人露出虚弱的笑容，“你帮我一回，银子就归你了。”

        “他的银子怎么会在你这？你们是一伙的。”熟悉的说辞让林越更加警惕。

        “当然不是。”神秘人摇摇头，将手中的小刀扔到一边，正是刚才用来威胁林越的凶器，“我把武器扔了，你现在不用怕我。”

        接着，他靠坐在墙壁旁，说：“你回答了我的问题，已经帮了我很多。可是我现在太虚弱了，只要你再帮我找点吃的，我就把这些银子都给你。”

        林越知道，他一个十岁小孩，在这种时候最好赶紧回家找爹娘。可是只要送给这人一点吃的，就有一百两银子！那白花花的银子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他不禁想到了山外的生活，京城的生活。

        “我去喊王先生帮你，或者喊我爹娘来。”

        “王先生？那个王负？”神秘人冷笑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恨色。

        “不！只有你能帮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在这里。”

        “为什么？”

        “说来话长……”神秘人叹息一声，“小朋友，这山里有什么更隐蔽的地方吗？你放心，我不想伤你们，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晚。”

        “更隐蔽？”林越小脑袋瓜子一转，他知道不少隐蔽的地点，都是他的秘密基地！可是他不敢完全相信眼前这人，就说了一处最好找，也最好走的地点。

        林越拍拍胸脯说：“那倒是有，沿着溪水一直往上游走，在溪水拐弯的地方有棵很高的树，从那里往北上山，第三个拐角那有个山洞，有很多草挡着，我保证只有我知道那里。”

        “谢谢，我就去那。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家吧。今天这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家人也不可以。明天白天，你一个人去那个山洞，我会把银子给你，记得多带些吃的给我。”神秘人再三叮嘱后，拎着银子，一瘸一拐地，顺着林越说的方向走了。

        林越回到家，却没见到林飞，也没见到林爹，他娘又把他好一顿数落。他娘说，林飞一直没回家，王先生刚才过来，说林飞去清河镇办事，林爹实在不放心让孩子一个人走夜路，赶紧追去找人了。

        “你说王老爷怎么会让飞儿一个人去清河镇？这大晚上的，山上全是野兽。就算没有遇上熊啊狼啊，万一踩着捕兽夹了呢？”

        林越的娘一边替林越敷药，一边担忧地抱怨着。当亲人碰上危险，就算是一向敬重王负的林家人，也不免有些微词。

        林越惊讶不已，清河镇！胡八百当时就是想让自己兄弟去清河镇揭发王老爷。王先生怎么会让林飞去清河镇？

        还有一点林越没弄明白的地方：林飞应该是和自己一样，被胡八百弄晕了啊！

        “那胡驼……胡老爷人在哪呢？”

        “胡老爷？没看见啊，在王老爷家里吧。”

        王先生和胡八百到底是什么关系？胡八百说他和王负有血仇，希望林家兄弟去报官，并弄晕了他们两兄弟。可林越是在神秘人手上醒来，林飞又被王负差去那个清河镇送信。胡八百在他昏迷后，直接失踪了。

        胡八百和神秘人，又都是一副和王负有仇的样子。难道神秘人和胡八百真的是一伙的？太混乱了！

        “娘，王先生真的是京城的读书人吗？”

        “当然了，你怎么会这么问？”林越娘奇怪地看了林越一眼，少倾，又压低了声音，“王老爷那么有学问，对村里人又好，他从哪里来，不是我们这些小民该打听的。以后在外面，千万别乱问问题。”

        林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联想到胡八百和神秘人对王负的戒备，以及王负让林飞深夜去清河镇的行为，心目中那个高尚威严的王老爷的形象，出现了一丝裂痕。

        可也仅仅是一点，诚如林越娘所言，王老爷对半仙村人是确确实实有恩，所以林越到现在还是比较信任王老爷的。

        但是，这些事，也让他打消了马上把神秘人的事告诉王老爷的念头！自己昏迷之后，是在神秘人手下醒来，神秘人说不定知道王老爷和胡八百的事！谁是正谁是邪，自己该帮谁，说不定就能搞清楚了！

        这两天围绕着自己兄弟两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奇怪了点。心中的一点正义感，对一连串事件的疑惑，以及那一百两银子，让林越决定明天去见一见神秘人。

        “娘，我明天跟翠翠他娘一起去挖草药。”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越儿还知道干活了！”林越娘眉开眼笑，十分欣慰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干活……”话是这样说，林越是心虚得很。

        第二天一大早，林越有些发烧，可他还是早早出门了。他带了一个装着窝头的小包袱，药锄，药娄，还有一把防身用的小刀。他的目的地却不是隐蔽山洞，而是王老爷家。

        昨晚的林越，确确实实被一百两银子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冲昏了脑袋。可是他静下心一想，就想到了一些问题。

        第一，虽然神秘人，胡八百反复强调王老爷有问题，但是他们都拿不出让林越信服的证据。万一他们联合起来陷害王老爷呢？第二，王老爷搬来半仙村，对村民秋毫无犯，更是对林越等孩子有师徒之恩。反观神秘人和胡八百，威胁绑架，他现在还能清晰地回想起脖子的痛感和那可怕的光斑。实际行动让林越更愿意相信王老爷。

        “林越，一大早，去做什么呀？”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林越顿时脊背挺得笔直，像被猫儿逮住的老鼠。

        林越想起自己背了一堆装备，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王先生早，我去竹山上找点竹竿做把新扁担，再挖点草药。”

        “竹山？那在西边啊，那你怎么往北走呢？”王负站在田翠翠家门口，笑吟吟地说。

        林越突然发现王负的笑容莫名恐怖。不像平日和蔼慈祥的师长，更像昨日胡八百带着威胁和阴谋的笑容。

        林越把准备好的话咽回了肚子。

        “这……这……翠翠给我的荷包，我给弄丢了！想来再要一个。”林越灵机一动，挠挠头，眼神看向路口的翠翠家，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呵呵，那你可要好好给翠翠赔个不是。不过你也太不小心了！”

        “是，是呀！下次绝对不会了！”林越拍着胸脯应道，他想起林飞，又问了一句，“王先生，我爹和我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们昨天才出发，还得好些日子呢。”王老爷平淡地说，像是在说今天是个好天气。

        林越愣了一下：“这样啊，那我先走了，王老爷再见！”

        王老爷没再说什么，背着手回家。幸好他没有阻止林越上山！

        王负诡异的笑容和他对自己父兄毫不在意的态度，让林越产生了极其不祥的预感。他放弃了告密的打算，打算先听一听神秘人的说辞。于是林越做贼一样，一溜烟地跑上山去。

        林越也确实不长记性，昨天才在山上被吓了个半死，还接连遇到装着假眼的胡八百，绑架他的神秘人。今天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家人的担忧成功战胜了恐惧。而且他昨晚在土地庙和神像对视，也没出什么事啊！

        经过昨日雨水的洗礼，今日的竹林似乎更加生机盎然，茂密的竹叶青翠欲滴。林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里却十分警惕。路过土地庙的时候，他特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来神秘人已经找到他的秘密基地去了。

        沿水而上，行至老树，转而上行。林越一路走着，特意踢开一些挡路的垂枝落石，方便到时候逃跑。

        走到基地门口，面前是一片枝繁叶茂的山藤，下方长满了灌木。林越娴熟地跳下一个小坑，拨开树藤，露出一个一人高的洞口。

        里面竟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山洞，上方有道山缝，空气清新。

        可是山洞里空无一人。林越好奇地走进去，发现地面上有一块草叶做成的简易地铺，明显有人在这里睡过。可是神秘人呢？出去找吃的了？那他喊自己带干粮来做什么！

        林越在山洞里等了一会儿，有点坐不住了，刚要离开。只听一个声音从自己头上响起。

        “小朋友，多谢你了。”

        随着一道从上而下的劲风，神秘人像一只灵活的鸟儿落在山洞的地面。他除去面罩，露出一张清秀俊朗，却沾满污尘和血渍的面孔。

        “啊！”林越吓得后退半步。

        神秘人诚恳地道歉：“抱歉，我在头顶的山岩上睡着了，没听见你的动静。”

        “哦，好。我把干粮带来了。”

        “谢谢！放在这吧，这包银子你拿走。”

        林越接过银子。

        “嗯，对了，你要草药吗？”

        “草药？”神秘人眼前一亮，看他的伤势，的确需要一些药物。

        林越从药娄里摸出两颗竹精根，这是半仙村特有的止血草药。他在上山路上随手挖的，一般外人并不知道这种普通小草有特殊用途。

        “这是？”

        “竹精根，半仙山才有，可珍贵了！你可以拿一点试试，捏碎就行。”

        神秘人接过一片草叶，捏碎了敷在左臂的一处伤口上，随着一阵刺痛，血真的止住了。

        “多谢你！这真是帮大忙了！”神秘人的话诚挚无比。

        “这两颗草可以给你，但是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神秘人一愣，这不是昨天两人的对话吗？只不过角色互换了。他不禁失笑，道：“好，你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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